第19章

事實證明楊江真是個烏，別墅的彙報近在眼前，王一峰又橫一杠，來給他介紹件了。

錢心一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通話聲音就那麼大，他卻總擔心對面的陳西安能聽見，跑到樓梯間了才準王一峰說話。

王一峰在那邊嫌他事兒，又覺得他沒誠意，本意也忘了，罵罵咧咧的譴責他不沒擔當，還不孝順。

錢心一順了二所所長一煙，歪頭夾著手機點，把他的廢話從右邊灌進去左邊倒出來：“大哥，你要是沒正事我就掛了啊，我明天去甲方彙報，正趕著做ppt呢。”

王一峰一聽這架勢，他好像比蔣一蕓給他介紹妹子的時候還忙，就覺得這事要黃，連忙一疊聲的打住了廢話，單刀直主題：“錢啊，哥跟你說，這姑娘是我們項目新來的財務兼資料員，收差不多是你的6，也多了，子特別爽利，個高，人也很理，剛分手，我跟你嫂子合計了一下，把你照片給了，對你滿意的，我把照片傳給你看看咯？”

錢心一嗆了口煙：“你什麼時候有我照片的，你拍我？”

王一峰雖然對未經允許發照片有些心虛，但是照片的來源還是正規清白的：“扯犢子，都不拍我拍你！就你上次來我們項目現場上吊籃的時候拍的唄，我挑了張你正臉的把其他人都P掉了。”

“……”錢心一不知道該說這兩口子是瘋了，還是該謝謝他們對他的臉如此自信，連帶著安全帽、背景牆全是鋼筋水泥的照片的也敢發給人看。不過他們這個新財務的口味貌似也蠻奇特，連這種沒誠意的照片都可以滿意。

他沉默了半煙的功夫，還是拒絕了：“王哥，謝謝你和嫂子替我費心，不過我目前的狀態不適合談件，忙的，火氣也大。”

王一峰在對面歎了口氣，不強求還在做最後的努力：“你這個加班狗當的我也是醉了，算了我不管你了，財務的電話和qq我發給你，你不聯繫刪掉吧。”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錢心一蹲到髒兮兮的煙灰缸旁邊接著煙，沒兩口短信提示就來了，他沒理手機，心裡不太好，覺得自己辜負了王一峰夫婦真心待他的好意。

以往那兩口子給他介紹，他再忙都會出時間去見，不是一回事，承不承又是一回事。這次拒絕的這麼徹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顧忌陳西安，他自己心裡清楚。

陳西安這陣子過得也不怎麼樣，錢心一除非是瞎了，否則沒法不看見那人越來越深的黑眼圈，和明顯了很多的笑容。他的近視好像也嚴重了，大白天的辦公室，16寸的顯示他都得帶著眼鏡畫圖了。

好幾次他瞥見陳西安好像是想喊他吃飯，了又出去了，不到五秒鐘，趙東文一定會沖進來把他拖進食堂。

錢心一陷了一種自責的焦慮裡，如果他討厭陳西安，他可以覺得他是活該，但是陳西安對他太好了，他說拒絕，那人就真的不再越界，錢心一找不到譴責他的理由，想來想去都了自己的錯。

別墅的赫總那邊虎視眈眈，這個節骨眼上他去談件，他總覺得會刺激到陳西安，別人或許會理解炫耀，或許是警告。他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裡碾來碾去，歎了很多口氣，心想王一峰要是給陳西安介紹件就好了。

他把手上碾的全是灰，沒注意到樓梯間的防火門外有道背影離開。

做彙報ppt比畫圖難的多，需要大量的建築材料資訊以及造價，還要用犀牛建模渲染出模擬的效果，錢心一抱著他的名片盒，逐家逐家的打電話，從羅馬金沙問到紫銅，再從木掛板問到鋁板。

這些事他做了一個星期，但是一直沒什麼進展，因為名片上基本都是廠家的銷售，負責舌燦蓮花，其實並不太懂行，等他輾轉打到真正的技那裡，人家一般都會委婉的告訴他在開會，稍後給他回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等想起午飯這回事，已經是下午三點二十，他的胃倒是沒什麼覺，就是有點心慌，砰砰跳的又急又猛。錢心一沒太在意，站起來準備去弄個小炒，還沒到門口就見趙東文就端著兩個打包盒沖過來，邊跑邊：“師父師父，來吃飯。”

錢心一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對著陳西安說了聲謝謝。

這天淩晨兩點，他才做完這個要命的ppt，退出免擾模式的時候，發現qq提示裡有一條消息，淩晨一點四十二分，陳西安發的，早點休息。

……

早晨下著雨，烏雲蓋頂。

照例是陳西安來接他，錢心一鑽進副駕，對視陳西安熬的發紅的雙眼，沒忍住給他遞了個醬包：“昨……早上弄到幾點了？”

陳西安接過包子，食指不小心從他手背上過，微笑道：“弄完給你發的消息，你呢？”

錢心一撒了個謊：“我一點就睡了，沒看見你的消息。”

陳西安嗯了一聲，看著雨刷啃包子，沒再說話，錢心一心裡像被針刺了一下，泛起淺淺的痛意，一個會在誤點幫他訂飯、淩晨提醒他早點休息的人，面對面卻以沉默相對。

長此以往，他們將變真正的形同陌路，比梁琴和他的還不如，錢心一想想覺得自己接不了，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個仄的僵局。

彙報正如他們預料中的艱難險阻，大老闆早早就來嚴陣以待了，兩人還沒進西塘89#的門，就聽見了赫劍雲的聲音。

“這個型材還是寬了點，我要那種很纖細亮的覺，窗就整樘，不要有橫隔，門要大門，高一點寬一點，嗯，反正覺要現代化一點。”

跟著是陳瑞河疑的問句：“不要橫隔做不了吧，咱們層那麼高大，首層得有四五米了，還有你說這窗型材，細了是好看，可是扛得住嗎？”

接著他一抬眼，正好看見錢心一和陳西安站在門口，連忙笑著拉專業的來頂缸：“誒，錢所，陳工，來來來，正好有問題問你們。”

兩人走過去，赫劍雲一路都盯著陳西安，院裡的氣氛一下就詭異起來。

陳瑞河假裝沒看見似的把他的訴求轉述了一下，請的是錢心一幫忙回答，赫劍雲卻很不客氣的打斷道：“上次不是說陳工對材料更專業麼，我想聽聽他的意見。”

陳西安先看了錢心一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去看赫劍雲，很職業化的笑了一下：“以我的經驗來看，不要橫隔框就一定得加寬加厚，兩種視覺效果沒法同時兼顧。”

赫劍雲轉對著89#院的門窗看了半分鐘，沒回頭的說：“你都說是以你的經驗了，會不會有已經實現過而你不知道案例呢？”

建築上沒有絕對的可能，時間和金錢都能創造奇跡，陳西安不可能因為意氣把話說死，就默認了這個見識不夠的諷刺，說：“確實有這種案例，比如蘋果4S店，單個板塊玻璃的高度就能達到10米，不過特別案例特別分析了。”

外行人都知道蘋果的4S店像個水晶宮，連樓梯踏面都是明玻璃，要現代就現代，要氣派有氣派，不言而喻的，它的造價非同一般。

赫劍雲明知道針對是一種極其沒度量的行為，但他的理智和度量在一看見這張臉的瞬間就能變負數，時隔多年，那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還是摧心折肺。

錢心一畢竟才是負責人，赫劍雲再恨陳西安也不能當他不存在，他沉著一張似乎從來不會高興的臉問道：“那錢所的意思呢？”

單純只聽他們的談話容，西塘的老闆就已經夠欺人太甚了，更別說錢心一對陳西安還抱有一種愧對，他對這個開發商甚至有了點敵意，但是不能在面上，他往前走了一步，笑著把彙報資料一提。

“赫總您也太抬舉我了，我就是個畫圖機，意思也都是窮人階級的看法，關鍵得看您，這樣吧，咱們待會對著圖紙說，什麼地方你要什麼效果，報價諮詢這邊我包了，你說造價包的住，那咱們就高個整窗按亮的幹唄。”

報價諮詢已經超過設計院的工作範疇了，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哪怕赫劍雲要提意見陳瑞河先得跟他急。

老闆一般都只管發話，不知道底下的人為了節約點本天天撕，設計院負責提供報價諮詢，那麼甲方就能一道請顧問諮詢的錢，陳瑞河心花怒放的把幾個人請進了會議室。

等了十來分鐘與會人員到齊了，除了在場的和總包張航他們，還有一家甲方聘請的管理公司，在方案前期就介工作，其名曰清晰的記錄專案的每一個細節，說白了就是甲方的自己人，其實還是只有錢心一和陳西安是外人。

還是陳瑞河負責主持，他起了個預祝工程圓滿功的開場白，介紹了各個單位和職能，又請赫劍雲發了個簡短的言。

赫劍雲直言不諱的講完了他的別墅後期將會被私人改造博館，所以部功能區要有調節，外部的效果呢，要達到益求云云。十分鐘之後他說完了對設計的要求，把話題一轉：“陳工，今天發彙報是你主講吧，開始吧。”

這話應該是陳瑞河的臺詞，而且主語也得按著設計院的配置來，不是他點名道姓就行的。

錢心一接投影儀的手一頓，心裡忽然特別窩火，他把同樣頓了下的陳西安的手一按，自己站了起來：“赫總，不好意思，今天的主講是我，我們的分工是陳西安負責結構，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