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水將擋風鏡糊一片，全靠雨刷擺刮出短暫的清明。

道上車人寥寥，陳西安踩著離合等在紅燈的空檔裡，忽然說：“困擾你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我們回到之前的相狀態，可以嗎？我不強求，你也別躲，其他的聽天由命。”

錢心一對前半句求之不得，後半句心有戚戚。但他最近真的過的太糾結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把頭點了，誰知道以後呢。

因為的前後背，兩人最後隨便找了個烤串吧，零零碎碎的點了一堆烤香菇翅膀，一人一碗石鍋拌飯埋頭狂吃。

這家石鍋飯的洋蔥切了碎丁，錢心一吃的很不像個樣子，挑了半天見工程依舊很碩大，乾脆一招手點了個餡餅。

還沒吃完趙東文來了電話，說讓趕回去，說公司出事了。錢心一最煩他說事之前一大堆描述，給單位送套圖，起始句都是“你好，我是設計院的趙東文，請問你認識錢心一嗎？我是他的徒弟，我……”

他把拿起來的香菇放下，說：“重點。”

趙東文“哦”了一聲，在那邊著急上火：“師父你會開完沒？三所的張姐把我們全關在辦公室外面了，一個人在裡面，從午飯到現在快2鐘頭了。”

三所的張姐就是那天在食堂議論陳西安的人，錢心一愣了下，他對面的陳西安見狀也放下了筷子，聽他問道：“怎麼回事？雷所人呢？高總在不在？”

趙東文：“不太清楚，上午張姐和雷所忽然吵起來了，吵的蠻厲害，我聽見對雷所說了句‘你他媽有種就死我’，然後哭著去了衛生間，中午我們下去吃飯，回來門就鎖上了。”

“雷所在門口煙呢，敲半天門了，張姐不理他，高總去機場接朋友，現在堵在高速上，他讓我給你打電話。”

錢心一罵了句媽的，心想給我打電話有什麼用，但還是馬上起抓了電腦包，提著就往收銀臺走，邊問道：“為什麼吵架？你不知道就把電話給雷所，我半個小時就到，你找財務姐隔著門喊喊，張小雨要是不吭聲，馬上去樓下找業把鎖撬了。”

好撬早撬了，只是上上個月公司遭竊，門鎖剛換的超c級防盜鎖，價貴，大老闆發了話要兵不刃的解決問題，趙東文唯唯諾諾的說：“這個……”

錢心一不耐煩：“這啊那的什麼？”

趙東文怕他生氣，立刻投了降：“沒什麼，好好我知道了，那我把手機給雷所了，你要找我打琴姐電話。”

錢心一夾著手機去掏錢包，陳西安把他往後拉了一步，示意他先接電話，錢心一朝他點點頭，站到門口去等他，很快聽見電話裡傳來三所所長雷志軍的聲音：“小錢啊，是我，老雷，唉……”

還沒問就歎起來了，錢心一說：“小雨跟你吵什麼呢，吵的大家都被迫消極怠工了。”

雷志軍“嗨”了一聲，一臉悔意：“還是海源的項目，當時畫圖的時候沒注意，把開啟扇放在不可列印的圖層上了，現場不都看藍圖麼，沒打出來，現在有個樓整面牆一個開啟沒有。現場那幫玩意也都不是東西，他們不可能沒發現，就揣著不說，現在抱著圖紙來找我們補預算，怎麼補啊！我一急，就，就……罵了兩句。”

陳西安結完了賬，走到門口撐開傘，對他勾了下手，錢心一走到傘蓋下，知道他肯定說了不止一兩句，還是很危言聳聽那種，就要笑不笑的回道：“老雷這就是你不對了，明知道設計行稀缺，你看我就從來不敢罵梁琴。”

雷志軍心頭一口老，公司罵人最兇的是他，挨駡最狠的是他徒弟，不過他確實很看見他說梁琴，雷志軍此刻焦頭爛額，生怕上午放過厥詞的張小雨幹出什麼來，也無力吐槽，只說讓他趕回。

這也是最年輕的錢心一能當一所所長的一個原因，他是很推事的，另外幾個所長比較偏向大於市。

電梯口全是人，趙東文就等在門口，像個接駕的小太監，門一開拉著他師父急吼吼的往走道裡去：“師父，陳工你們吃飯了沒？張姐應了，在裡頭哭的可兇，就是不肯開門。”

一拐彎就看見財務背對他們拿著手機，不停的對著話筒聲相勸，錢心一過去，把人全趕到電梯那邊去了，蹲在門口的雷志軍被暴出來，跟前一地的煙頭。

錢心一跟他打了個招呼，接著拍了拍財務姐的肩，示意他把手機給自己。接到手機後他換了個很溫和的語氣：“小雨，我是錢心一，不許掛電話，掛了我立刻找人撬鎖。”

張小雨估計就在門口，聞言也不用電話了，直接哭著吼：“撬鎖我就跳樓！！！”

趙東文提心吊膽，生怕他師父來一句“準備去哪個視窗跳，等我先打個110他們給你鋪墊子”，忙用手拉他的袖口，眉眼睛鼻子上全是“師父師父稍安勿躁”的意思。

錢心一橫了他一眼，做了個“邊兒去”的口型，出乎徒弟意料之外的笑著說：“明天就發工資了，跳什麼樓啊，小一萬呢。老雷就是個傻，嚇唬你還當真，現場要你補他預算，我們還要罵他不看圖呢，老子圖紙上就有。來開門，也別哭了。”

雷志軍被他罵了一句，瞪了他一眼也沒敢說話，因為張小雨在裡面開始嚎啕大哭，聽聲音委屈的說不了話了，錢心一好像換了個脾氣，足足聽從崩潰哭到打嗝，才接著說：“行了別哭了，圖紙上哪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去洗個臉，把門開了，我們看看這個事怎麼解決，今天就落實，好吧？”

張小雨不做聲，估計是覺得鬧的難堪，錢心一想了想，對趙東文和雷志軍說：“要不你們都去大堂轉轉？”

一個辦公室看笑話的畢竟，起碼事發時大家還是擔心的，聞言都配合的退散了，和關係好的財務留了下來，一會兒好安。陳西安也被他留了下來，他怕自己兇慣了，張小雨更願意跟溫和的陳西安說話。

路由就在進門不遠，錢心一在門外還連著wifi，哢哢拍了兩張照片在群裡把張小雨找出來，單獨給發了過去。等了一會兒又把電話打通了：“小雨，緒整理的差不多了就開門，先讓大家正常上班，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那我和陳西安也下去，財務姐負責把你接出去，等你能說了再說？”

張小雨確實被嚇到了，按雷志軍的說法，得補項目80多樘窗，進口的五金件下來共計二三十萬，白乾兩三年都不見得賠得完。

有人肯替把球踢出去，不敢放過這個機會，哽咽著全是哭腔：“謝、謝錢所，不、不用了，我洗個臉就出來。”

錢心一立刻松了口氣，照顧人的緒是件很累的事，特別是對於一個急脾氣。

陳西安並不驚訝他有如此溫耐心的一面，其實工作中很多細節都能發現，趙東文再瑣碎的問他問題，他嫌棄歸嫌棄，至給的答案都是非常負責的。

張小雨眼紅鼻子紅的出來，眼底的水還熠熠發，勉強的朝兩人笑了笑，一看見來抱的財務立刻就眼淚氾濫。

等緒終於緩和了一點，想著財務也聽不懂，也不想浪費的時間，就讓回去工作，通知大家回來上班，剩下三個人直接到的負一層停車場，又走出來去了食堂的水吧。

三人坐在一個小角落，張小雨一邊，他們兩人一邊，服務員來點單，錢心一照生的口味來了壺什麼桔子水。

張小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對不起，耽誤大家工作了。”

錢心一真覺得沒什麼：“這有什麼，遇到了，以後就不怕了，我以前第一次在現場下料，把所有條形孔都開反了，一樣嚇的屁滾尿流的。不信你問陳西安，他肯定也出過錯。”

兩人看向他，陳西安明白他的意圖，想緩解張小雨的尷尬，於是想了想舉出個問題最嚴重的，笑著說：“遇到問題了才會有進步，小三居的財富廣場就出過問題，鋼龍骨的溫度應力變形太大，返完尺回來的玻璃都裝不上了。”

提起錢心一心的雙曲面，他立刻比張小雨還戲，驚訝的不行：“騙我吧，實很漂亮，視頻也說一……算了你說吧。”

張小雨也是一臉不信，小三居堪稱城市地標，網上還有專門的安裝模型視頻，對外聲稱建模合理、施工一，整個過程都行雲流水、皆大歡喜。

如果真如陳西安所說，那他得賠別人幾百上千萬了，忍不住問道：“那後來怎麼解決的？”

“打電話，開會，重新放線，改模”，他說的簡單，實際肯定麻煩很多。

陳西安借著這個事給說經驗：“所以真正做工程，任何單位的初衷都是早點完工早點收款，遇到問題不會坐視不理的，卡主了大家都拿不到錢，誰也不願意。大家協商，態度好一點，該改圖改圖該退步退步，一個問題有一萬種補救方法。有人欺負你不懂，口氣可能重點，經歷過一次，下次你才知道他是虛張聲勢，就不會被他嚇到了。”

張小雨認真的點點頭，忽然莫名其妙的來了句：“錢所，陳工，你們肯定不知道，其實我們公司，男的的都羨慕小趙，的都羨慕梁琴。”

錢心一寵若驚的去看陳西安，心想他徒弟和梁琴要是聽見這話，肯定會覺得這是諷刺。

趙東文挨駡挨的皮糙厚，梁琴加班加到單技能一流，兩樣貌似他都是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