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仙敲響石階上的古鐘，天帝染和族長老伴著鐘聲自島踏云而來，聯袂落于廣場高位之上。天帝這些年積威甚重，眾仙忙起見禮，在天帝落座后重新坐下。

鐘聲停，余音繚繞千里，眾仙靜待天帝啟聲開席，卻見天帝抬首向東方。

恰在此時，萬馬奔騰之聲自空中遙遙而來。眾仙一驚，抬眼去，天際蔓延的火燒云翻騰海，兀地，熱浪破開，四匹裹烈火的玄靈妖馬腳踏火云出現在眾仙眼前。

一子手握韁繩，迎風而立，駕著馬車破開云海直奔皇殿而來。

銀狐深紫戰袍，玄靈妖馬戰車，席卷天際的濃煞妖氣……眾仙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相信妖界穩坐第二把椅的妖狐族首領常沁居然真會出現在梧桐島，還出場得如此拉風和到位。

眾仙還未來得及為妖界的妖皇陛下嘆一聲，瞅見自家陛下容煥發神采飛揚的臉，默默把這聲嘆息噎了回去，他們和那位森鴻陛下的待遇其實也沒啥區別。

三界里有兩件板上釘釘的事兒，一是仙妖兩族過去現在將來的水火之勢，二是天帝陛下和這位常沁妖君風吹不雷劈不散的友誼。

算了，今日是個喜慶日子，兩界又和平了百來年，仙族泱泱氣度，何必小氣。在仙君們的自我寬下，常沁已近到皇殿廣場上空，將玄靈妖馬戰車揮至一旁，領著幾個侍從乘云而來。

“陛下，這娃娃出來沒，我來得不算遲吧！”利落的聲在廣場上響起，常沁徑直朝染為早早備下的席位走去，行走間還空和幾位資格老的仙君打了個招呼。

染孩之時常沁就已名聞三界，資格頂老，如今又是妖界第二人，份貴重，雖仙妖芥頗深，被見禮的仙君們也一一還了禮。

“倒也不算太遲，不過你的信使早你三日島，這幾日你做什麼去了？”常沁一煞氣，渾不似個喜洋洋賀壽的，反倒像歷經一場大戰歸來。

“在東海遇見幾頭九頭蛇興風作浪，一時手就給砍了。”

眾仙倒吸一口涼氣，九頭蛇這種群居的上古兇，還只有幾百年前被化清穆的白玦真神砍了幾只，如今敢惹它們的人可不多，難怪常沁遲了三日。

常沁笑朝東海龍王瞅了一眼：“在敖臨陛下的海界了手，陛下可不要見怪。”

常沁雖說和染好，但和仙界征戰幾萬年，結下的怨仇也不，自是不肯放過任何機會打仙族。

東海龍王額頭一，邦邦回：“哪里，常沁妖君救了海民，本王要謝你才是。”他說完起朝染告罪，“陛下，小王海不力，請陛下責罰。”

“今日梧桐島大喜，此事日后再言，龍王且坐。”染隨口將此事揭過，也未怪罪常沁，神一如剛才，一揮袖袍，親自為常沁引位，笑道：“常沁，再過半個時辰這丫頭就出來了，在殼里憋了幾十年，子頑劣，過幾年你帶回妖靈山，替我好好管教！”

天帝此言一出，廣場上除了幾位族長老和常沁，登時熱鬧起來。

丫頭？丫頭？未涅槃的小君原來是個閨啊！府里有未婚配子弟的老仙君們抓著白胡子對著天帝笑得格外慈和，男仙君們眼底忽閃忽閃的芒掩都掩不住，紛紛議論起來。

華姝臉上笑意一凝，擔心的事終了事實。皇一脈的繼承者即將涅槃，怕是百年之后，再無人記得華姝，除非……華姝朝對面的瀾灃一，見他神未改，只低眉飲酒，輕輕舒了口氣。

“待你養個幾年，定把你的子傳個十十，到時候我的妖靈山可經不起折騰，不如今天就讓我帶回去算了。”常沁眉一挑，“再說陛下，你可別忘了，當年咱們在妖靈山飲酒劃拳，你輸我一局，答應任我在族里為侄兒挑個媳婦兒……”

常沁笑得沒正經，從懷里掏出顆銀小珠把玩：“看，我今日可是連定親禮都帶來了。”

這話一出，沒等一群老仙君們置喙，族幾位長老已經開始吹胡子瞪眼滿臉不樂意地怒視起來。一向穩如泰山的大長老云咳嗽一聲，破天荒朝染語重心長囑咐：“陛下，此言有失妥當。”

小火是族幾十萬年開天辟地里獨獨生出的一脈，和染這個皇一樣稀罕。當年染一出世就被天后蕪浣逐出族，輾轉流落三界，盡顛沛之苦，也養了乖戾不與人親近的子，此乃幾位長老平生之恨。好不容易得了個小火，他們自是要從小將養于梧桐島，和族好生培養。

染也冤枉，當初在妖靈山喝醉酒說大話時還未出現，哪里想到隔了百年常沁還會記得這事兒。

染不不慢瞥了常沁掌中跳的銀珠一眼，嗤道：“常沁，我家的拿整個妖狐一族為聘我都嫌輕了，你居然敢拿個九頭蛇的丹來下聘，也不怕我掀了你的妖靈山。”

常沁見玩笑被破，也不惱，讓侍從把銀珠送到云面前，道：“長老勿惱，我和陛下開個玩笑。”言完朝染挑釁一笑，朝四周神態又安然下來的老仙君們看了一眼，“就你眼珠子利，你說得對，這不是聘禮，銀珠有鎮魂之效，是我送給的涅槃之禮。不過……咱們當初可是有約的，待年時，我自會拿著聘禮上梧桐島提親，在這之前可不能許給別人。你是堂堂仙族天帝，不是當年撒潑耍賴的清池宮君，到時候可別不認賬。”

常沁比染猶長萬來歲，可從來沒吃過虧。

染被將了一軍，哼哼兩聲，既沒否認也沒答應。以古靈怪的子，若是看不上眼，還用得著這個做師君的來拒絕，早自個掀了常沁的狐貍窩了。

天帝陛下和常沁妖君科打諢敘友誼，一眾仙君既羨慕又無奈，只得打量皇殿四周的景打發無聊時間。

這個柱子不錯呀，清香沉郁，不是凡品啊！石階下種的金線花，延年益壽，不是凡品啊！殿外廊下掛著的是啥珠子喲……喲呵，比幾位老龍王的鎮殿寶還要足實的夜明珠，不是凡品啊……梧桐島難，皇大殿更是千來年也難踏足一次，仙君們垂涎滴地盯著凰一族苦心經營了數萬年的古島，只覺樣樣扎眼，恨不得使個仙法全搬回自個的府去。

“不是凡品啊！”也不知道哪個仙君竟突然將心聲給喊了出來，眾君收了眼底的艷羨，譴責譴責這個沒見過世面的仙君，卻見那仙君一只手指向半空，眼瞪得囫圇圓。

眾仙抬首一，反應一般無二。

晚霞蔽天的半空中，片的火燒云悄然退散，古老的梵音自四海涌來。突然，銀劃破天際，一座石門毫無預兆出現在空中。

上古梵文雕印，混沌神力纏繞，皇殿上空驟然而降的居然是上古界門！

眾仙嘩然，除了主位上仍不如山的天帝染，無論仙妖，齊皆起叩首行禮。待梵音減弱，眾仙才神肅穆地重回席位。

此時，上門界門破開一道隙，浩瀚的銀籠罩梧桐古林。觀此景的仙君們心底通亮，不免駭然——上古界門顯然是為了今日涅槃的小君而來。

古有鮮聞，上古界門降世，必伴上神界而升。

自真神上古關閉上古界后，除卻因職責在未上古界的天帝妖皇二人，三界已有百年未出過一個上神。難道今日涅槃出殼的小火生來便有神的資格？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染瞇著狹長的眼品著仙釀，頗有些哭笑不得。前些時日上古派人下界，說會給送份大禮，想來便是這尊上古界門。染一直以為上古疼寵小輩到元啟那份上就足夠了，卻不想待更甚一步。只不過也太胡鬧了些，本就是無法無天的子，如今還伴著上古界門的出現涅槃，待出了殼，三界里頭除了，還有誰能管教半句？

不管染如何想，廣場外的慨議論一直未停，甚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也不知哪位八卦的仙君起的頭，眾仙居然開始歷數六萬多年九州八荒里伴著祥瑞而生的仙族有哪些。除卻那些小有名氣不咋的的祥瑞，就數當年的華姝和如今的最為震撼，想當初百鳥島的漫天祥云鮫人鳴樂也曾傳誦百年，就了華姝如今備尊崇的地位。但和今日上古界門的出現一比，就顯得有些寒酸了。眾仙怕是也覺得如此，說著說著不時打量華姝幾眼，議論的聲音也漸漸小了起來。

華姝眼不瞎耳不聾，自然聽得到眾仙的對比和議論。角輕抿，垂下的面上瞧不清緒。瀾灃看著的難堪和愈加直的背，眼底一抹疼惜拂過。

這般景況，像極了百年前景澗猶在天界，他被困守蓬萊島時的窘狀。他并非眷念權勢，只不過因為生而掌控帝王星宿的命運而被天后忌諱，千年難出于世，一口氣悶于心中始終不得釋懷，所以百年前皇邀其九重天執掌星宿，他才未拒絕。

凰大殿外的廣場一派喜氣，皇攜仙族臣子舉杯而飲，靜待的小徒弟涅槃降世。

此時，上古界。

白玦離世后的百年，上古最喜待的便是朝圣殿里這一方摘星閣。

炙從林里采了些好茶，在摘星閣里尋到了。正巧看見上古大手一揮把上古界門送下了界，問清緣由笑道：“原來是染為那只小火擺宴，我倒忘了這事，等日后了上古界，我再補一份算了。不過讓上古界門伴降世……這份禮對那個小家伙有些重啊！”

上古神有些悠遠，抿了一口炙泡好的茶，淡淡道：“這份生辰禮，，得起。”

自白玦殉世后，上古于萬事皆淡，就連元啟被送下界也不曾過問，這次居然會為一只小火如此上心？炙心底奇怪，沉一算，訝然抬首朝上古去：“怎麼回事，這小家伙的運道居然被一團神力籠罩，命格被打破，今日不是涅槃之時……”

能讓他看不清的神力世間只有混沌本源，上古好端端地坐在這兒，白玦灰渣子都化了百年，打破命格的只能是元啟那小子了。

他說著抬手朝空中一畫，一方水鏡現于二人面前。梧桐島皇殿外與天同慶的熱鬧盛況而現，水鏡微一波，梧桐古林里古晉朝著祖樹奔跑的畫面清晰可見。

“這小子，怎麼長這副德行了？”才一百年，當年俊俏的小娃娃已經了個渾圓的胖球，炙這個家長一時接不了現實，頓時正朝上古看去，語氣比剛才算出命途時起伏更大。

上古亦有些尷尬，瞅了下界那個胖球一眼，咳嗽一聲：“呃，二十年前我在水鏡里瞧他……”手比畫了一下，“他還只有這麼一點胖。”繼而埋怨道，“也不知道東華日日里喂他吃什麼了？”

你才是當娘的，東華只是個師父！炙默默咽下了這句話，只是用眼神譴責了上古半晌便收了水鏡，不再提梧桐島小火涅槃之事。

兩人皆是上古界最古老的神祗，下界劫劫難難對他們而言不過日升月落一般自然。若非和元啟有關，他們怕是連看一眼的閑心都沒有。

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元啟和的出，不歷劫難，命格又豈能圓滿。

只不過，元啟生而有混沌之力護，兩人皆看不清其命途所歸，若是料到百年千年后他們竟有那般結局……這一日，縱使朗日星輝，清茶白云，二人也必不會這般輕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