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山百余年沒這麼熱鬧過了,東華的出關讓沉寂許久的山門出了盛大的喜慶勁兒。先不說足下生風的各山弟子,就連后山的飛禽走們都撒著歡兒慶賀。
天帝和妖皇一界之主的限制一直留在下古界里,后古歷啟后,東華是第一個即將飛升神界的仙君,六萬年來頭一份盛事當屬于此。是以大澤山的請帖雖未發出,然而但凡數得上號的仙府掌座都不約而同地朝大澤山趕來。
東華出關頭一個見的自然是兩個掌管山門的弟子,自梧桐島的禍事后,大澤山諸事沉寂,唯一數得上的事便是古晉讓一只水凝了山門卷譜。閑善和閑竹猶疑許久,終歸還是頗帶袒護地把這事稟告了東華。什麼水凝素來溫和,大澤山仙雖多卻也沒納過水凝,古小晉有小仙了仙力長飛快之類的可心話兒沒說。
以東華對古晉的喜,原本兩人以為這事兒不過走走過場,卻未想已經神超凡俗的東華聽見此事后,竟要瞅瞅這只水凝。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捎帶上古晉。可惜遲鈍的兩個弟子沒聽出來,傳召的時候把古晉一起喚來了。從谷里出來才洗了個澡的古晉知道東華要見水凝,把阿音收拾得齊齊整整牽著的小手去了東華的上水殿。
有只水凝了山門卷譜早已傳遍大澤山上下,古晉牽著阿音一路走來,沿途看稀罕的同門弟子藏了整個山巔,待古晉走了半個山頭眾人才后知后覺地瞧出那個俊俏又神氣十足的年竟是當年那個頂著數百斤滿山竄的掌座徒,一時接無能,被年郎一渾厚的仙力晃瞎了眼的大澤山子弟們頓呼老天不公。
了上千年輩分得天獨厚地了師祖的室弟子也就罷了,如今仙力眼瞧著已經有了下君的實力,還藏著一副上好的皮相,這讓他們這些師侄師孫們還怎麼在仙界混?
哎,一干喪氣的弟子們垂了垂頭,便瞧見了古晉手里牽著的娃娃,登時個個兒眼底放不出聲了。想來這便是那只水凝啊,沒化形是大胡話啊,沒瞅著是個娃娃嗎?大澤山弟子不多,難得有這麼個討喜的娃,瞬間便了一眾師兄弟們想抱抱的寶貝。古晉在大澤山生活了上百年,哪里不知道這些師侄師孫們的想法,他牽著阿音的手一,臉不由得板了幾分,一陣風似的了上水殿。
“見過師父和兩位師兄。”
東華正在上水殿里和兩個徒弟閑談,猛不丁地冒出個得守禮的俊俏年喚師父,老頭兒不由得一愣。
他記憶里,自個兒的小徒弟自來了大澤山就一路胖了百來年,小眼睛藏在臉里那是尋也尋不到,平時更是貴貴的喜歡撒賣萌,現在這個神氣兒十足清瘦拔喚他師父的年郎是哪個喲?
青是個一筋的子,他送了十來年的醉玉,眼瞅著自家的小師叔從個幾百斤的大胖子瘦了俊俏的年,竟從沒想起在兩位師父面前提過。閑善和閑竹不知道,東華自是也不知道。是以當古晉這麼大大咧咧地牽著阿音走進上水殿的時候,殿中的三個人著實愣了好一會兒神。
還是東華從古晉臉上瞧出了當年白玦真神的三分影子,才試探著開了口:“徒弟?”
古晉在谷里吃了十來年苦,總算因為師父神給放了出來,鼻子一酸“哎”了一聲。
東華一個趔趄,都已經神的定力了還差點從團上跌了下來,差點老淚縱橫。他收了上古界里最尊貴的小神君做徒弟,一不留神養了那般模樣,愧疚不安了百來年,這回閉了幾年關,一出來小徒弟終于有了當年幾位真神的影子,怎麼能不激?
“來來來,徒弟,讓師父瞅瞅。”東華喚過了小徒弟,里里外外瞅了半晌才老懷大地著胡子放了心。
不過十來年時間古晉便從仙渣子的戰斗力修煉了仙界下君,以這種修煉速度過不了百年他便能躍居上君之位,達到別人千萬年的就,想來也只有古晉才有這份仙緣。東華心底門兒清,為兩位真神之子,如果古晉是個泛泛之輩才是荒唐事。以前這孩子在修煉一途上太不上心,這才百年都尺寸未進。東華瞅完了寶貝疙瘩的徒弟,突然目一轉落在了殿里孤孤單單站著的阿音上。
東華白胡子一翹,心底暗暗頷首。這個娃娃不錯,他的仙殿里遍布神威,可進殿至今神態自如,并無半點瑟閃躲,單這份定力,便異于尋常仙。
“徒弟,這就是你收的那只水凝?”
“是,師父。”古晉點頭,牽起阿音的手把帶到東華面前,“師父,阿音是我在谷的一山里尋到的,當時還未破殼,我養了半年才幻化。還小,不懂大澤山的規矩,弟子會好好教。”
古晉把阿音朝東華面前推了推:“來,阿音,給師父行禮。”
阿音自化形人開始便待在谷,對而言古晉和是一的。不懂仙界山門規矩,得古晉提醒了如古晉一般乖乖巧巧朝東華叩首行禮:“阿音見過師父。”
這一喚,殿中的四個人都愣住了。懵懵懂懂,隨古晉稱呼東華,叩首禮已然拜下。
就連古晉也有些忐忑,師父萬年前便已不收徒弟,當年他拜門下也是天啟親自大澤山懇請才得以破例。阿音這一喚,怕是讓師父為難了,古晉心念一轉,便要開口給阿音打圓場,卻見東華慈和地看著跪在殿上的阿音,目格外悠長。
“想不到老頭臨飛升了,還有這麼一份際遇。可惜老道當初收古晉時便已決定他是本座最后一個關門弟子。不過你既然拜了老道,喚過老道一聲師父,也是我們兩人的緣分。”
東華的聲音悠悠嘆來,他一擺手中拂塵,朝阿音看去:“阿音,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大澤山的門弟子,和阿晉一個輩分。老道不收你為徒,但可擔你一個啟智之師的名頭。”
東華說完,淡淡的神自他拂塵中散出朝阿音而去。阿音從地上騰空而起升至半空,渾厚的金神力將阿音小小的軀裹住,神力從的每一寸游弋而過,仙骨寸寸生長的聲音傳來,神中依稀可見阿音模糊的臉龐上出痛苦的表,可卻心極堅,始終未有一聲輕哼。
古晉到底年紀輕,見不得阿音苦,一慌就要朝神籠罩中的阿音而去,卻被一旁的閑竹拉住。
“師弟,別糊涂,師父在用神力為阿音洗脈筑基,重塑仙。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大造化。”閑竹眼底亦是驚訝,慨著朝古晉搖頭。
古晉朝東華看去,見東華閉上眼,全副元神都匯聚在拂塵而出的神力上。
閑善沉聲開口:“阿晉,聽青說這只水凝在谷中待了數年才破殼而出?”
古晉頷首:“是,師兄。我在谷里尋到的時候,看形已經待了許多年了。”
“阿音只是水凝神的旁支,遲遲未破殼應是天生仙孱弱,若是自己修煉,就算再過百年也只能是大小,無法幻化人,有師父幫,日后的修仙之路應會順遂許多。”閑善向古晉解釋。
古晉想起在谷阿音也是因為狂飲了一大桶醉玉,靈氣才功化形,心底踏實了不。只是瞧著神中阿音痛苦的小臉,心底還是忍不住心疼。
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娃娃,師父從來沒收過弟子,一個不慎神力用重了可怎麼好?古晉端著一張俊俏的臉皺著眉盡了心。
模糊的暈,稚的阿音在三人詫異的目中慢慢變大,直到半個時辰后東華的神力漸漸消散,才現出了里面的景。
著火紅古袍的從金中走出,垂首的小髻化了齊肩黑發,稚的小臉現出的容,雖還青,眉目間卻藏著一抹難以忽視的凜冽和傲氣。腳下烈火圖騰驚鴻一現,沒有被人察覺。
胖乎乎糯糯的娃娃就這麼一息一瞬間長了十五六歲的。睜開眼,瞳孔分外漆黑純粹,如同上好的琉璃,把年廓深邃的臉清晰地映了眼底。
就像冥冥中注定一般,阿音破殼、化形、長大,睜眼看世間的第一眼,恰好都是古晉。
立在東華旁的年有瞬間的怔然,他不自覺地了腳,朝半空中的出了手,卻又在回過神的瞬間悄然收回。阿音正好瞧見了這一幕,眼底涌出大大的笑意,一點不含蓄地朝古晉眨了眨眼。
古晉面上出一抹罕見的尷尬,他移開眼,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拂塵上最后殘存的神力托著阿音穩穩落在地上,雖破殼才幾年,心智卻半點不差,已是上前朝東華拜來。
“多謝師父煉化仙骨之恩。”阿音垂首,行的禮誠懇而鄭重,“雖師父不愿收阿音為徒,但師父恩深重,當阿音弟子之禮。”阿音規規矩矩朝東華三拜,起首行禮間,竟是上古時仙門的師禮。
阿音懵懵懂懂,并不知道自己印在靈魂深的習慣和教養與旁人不同。古晉自小天啟和染教養,自是未察覺出來。倒是一旁立著的閑善和閑竹眼底劃過異樣,兩人對視一眼,見東華神淡然,便下了心底的疑和驚訝。
只是一只借天地造化僥幸破殼化形的水凝,怎麼會上古仙門的拜師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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