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參衍！”

夏參衍愣了下，側了側。

說實話他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夏商徵和夏軫汐會追過來。

他們三個明明是兄妹，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這麼多年卻比陌生人還遠。

夏參衍的手還搭在門把上，他現在腦子有些昏，不想在這里多留，只問道：“怎麼了？”

夏參衍的聲音又啞又輕，幾乎要隨著寒風消散。

夏商徵蹙了蹙眉，躊躇半晌才問：“你的……怎麼回事？”

夏參衍扯了扯角，溫聲道：“有點冒和支氣管炎，胃也有些病，已經去過醫院了，不勞夏總關心。”

夏商徵心里一，沉下了臉，說：“你別把我當傻子，支氣管炎能咳這麼多出來嗎？”

聽到“傻子”兩個字的時候夏參衍斂目笑了笑，不多解釋，只想趕離開。

夏商徵看出了他的意圖，直接手住了車門，慍怒道：“夏參衍，把話說清楚。”

他在他面前一向這麼強勢。

夏參衍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覺得心口有些悶。他想自己大約是真的老了，已經無力到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牽扯了。

夏參衍垂了垂眼，無奈道：“確實是慢支氣管炎，檢查過了，咳有可能是因為前段時間胃出了。”

夏商徵莫名松了口氣，同時又覺得自己的確太大驚小怪了一點，有司錦卿照顧著他，還需要他在這里假惺惺做什麼。

然而在他心底的那塊巨石卻仍沉甸甸的墜在其中，讓他很難，幾乎要不過氣來，像是在警示著什麼，又或許只是公司里的事忙的讓他疲憊。

“肺呢？”

夏參衍咳得太厲害，這不太正常。

夏參衍笑了笑，淡淡說：“檢查過，沒有問題，大約是煙多了，現在已經在戒了。”

夏商徵蹙眉：“你什麼時候學會煙的？”

可這話乍一問出來，夏商徵就覺得自己僭越了，多年不聞不問，卻在這時候虛假意的出口關心，這算什麼？別說是夏參衍，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夏參衍也不想再多和他們周旋，直接道：“我還有事，希夏總高抬貴手，大年三十放我回家。”

夏商徵沉默了會兒，盡量讓自己忽視那些帶著刀子的話，抑著心中的燥怒，問：“胃有沒有治療？”

夏參衍點點頭：“前段時間去了趟醫院，醫生說暫時不太嚴重，按時吃藥復查就可以了。”

夏商徵了手指，冷笑道：“你自己的就拿來這麼糟踐？”

這句話何其耳。

當年夏參衍和司錦卿的私流傳甚廣的時候他就這麼說過的。

夏參衍永遠忘不了那個眼神。

他明晃晃又不加任何掩飾的厭棄又嫌惡的看著自己，輕蔑道：“你的真是能任人糟踐。”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堆垃圾。

其實到現在夏商徵看自己的眼神也沒有化過半分，夏參衍不像是他的弟弟，更像是泛了惡臭的被他棄的廢。

夏參衍知道自己是個垃圾，如果沒有司錦卿，他現在可能連垃圾都不如。

夏商徵說完就已松開了著他車門的手。

今天天氣有些涼，寒風一吹夏參衍就有些不住，不住輕輕咳了幾聲。

夏參衍也沒再和他們多說什麼，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打開車門，掩了掩，坐進了車里，只在車門關上的瞬間，他微微偏頭看了看他們，輕聲說：“夏總，夏小姐，愿你們一切安好，前程似錦。”

黑轎車承載著冬日的塵埃與朝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霧里，他們眼見著那小小的車緩緩消逝在拐角的路口，轉瞬便被沿路的風雪遮蓋了痕跡。

他過無痕，像是從未顧，像是從未出現。

怎麼突然空落落的？

夏軫汐不由自主的了心臟的位置。

…………………………

夏參衍離開聶家之后沒有回自己家，而是轉道將車停在了一家仍在營業的咖啡店前。

他換掉了沾著跡的外套，清理好自己后從副駕駛座上拎過一個包裝的水藍袋子，夏參衍咳了幾聲，輕輕拍了拍額頭，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和正常，這才下車進店里。

祝兮兮和陸清嘉就坐在咖啡店小包廂里面等著他。

看到他時兩人立馬放下了手中百無聊賴把玩著的手機，面上不約而同的帶了笑。

“衍哥哥！”

祝兮兮最先蹦起來，大眼睛倏地一亮，水靈靈的，像是卷著漣漪映著天的水。

夏參衍溫潤一笑，將手里的袋子遞給，笑說：“生日禮。提前祝兮兮生日快樂。”

祝兮兮歡歡喜喜的接過，驚喜道：“怎麼這麼快呀！？”

夏參衍了的頭，說：“兮兮的禮，當然要快點才行。”

祝兮兮樂傻了。

夏參衍有幸曾跟著設計出的陸清嘉學過這個。他設計的東西自然拿不上臺面，但是送人做禮還是勉強可以的。

當年想學這個還是因為夏軫汐的十八歲生日。夏參衍本想在年禮那天把自己為設計的第一雙公主鞋送給，不過后來被當著所有人的面扔進了垃圾桶，那之后他再沒有過設計。

阿軫大約是看不上他這種拙劣的設計的。

但是如果兮兮喜歡，他也會盡力為做到。

這雙鞋其實祝兮兮已經念了好久了，從去年生日念到今年，也不知從哪知道他送過夏軫汐，就非纏著他給也設計一雙。

夏參衍只是害怕自己設計的太爛兮兮會不喜歡，卻出乎他意料的歡喜，當即就拆開了鞋子。

鞋子是用明的薄塑料罩罩住的，祝兮兮講鞋子從袋子里拿出來時一眼就能看到那雙鞋的全貌。

其實算不上什麼新奇的設計，甚至閃耀的太過單調了，但是從小泡在罐里見慣了各類名牌大貨的居然會那麼驚喜，驚喜到讓夏參衍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功了一次。他甚至在眼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滿足與驚艷。

鞋的鞋由淺藍水晶點綴，鞋面在咖啡館暖黃的燈下散發著別樣艷麗絢爛的彩，迷了人的眼，也極易人心。因為考慮到祝兮兮的高，所以鞋跟不是很高。鞋子采用的是圓頭式，看上去有種別樣的溫婉與清麗。鞋后跟系有兩條薄薄的紗帶，仔細看紗帶表面還帶有許多細細的碎鉆，華麗又不失優雅。紗帶約三厘米寬，二十厘米長，是絢麗的水晶藍，綁在孩細瘦的腳踝上肯定極了。

祝兮兮在看到那雙鞋的瞬間眼眶就倏然紅了。

這是獨屬于夏參衍的溫與爛漫，求了好多年，終于得償所愿。

夏參衍彎著食指輕輕拂去眼角的淚，笑問：“喜歡嗎？”

祝兮兮不說話，直接側抱住了他。把臉埋在他頸窩里，貪婪的汲取著他上令人沉醉的淡雅香味。

夏參衍有些無奈，卻沒再說什麼，輕著凌的發，像是在安哭鼻子的小孩。

一旁的陸清嘉看不過去了，心里酸的不行，一把拎過祝兮兮的后領，故作氣憤道：“別我們念清，眼淚鼻涕都他上去了，害不害臊？”

祝兮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了態，瞪眼一瞧，果真把涕淚蹭了許多在夏參衍上，還好夏參衍穿的是淺灰的大，看不太明顯，但祝兮兮的臉還是紅了個徹，立馬規規矩矩坐到一旁捧著那雙鞋發癡去了。

夏參衍終于得以落座，笑意不減，僅是站了會兒就覺得心口有些悶，嚨里堵得慌。他輕輕咳了幾聲，拿過桌上尚未飲過的熱茶喝了一口才好一點。

陸清嘉比祝兮兮要理智很多，從夏參衍進來把禮給祝兮兮開始他就察覺了某些不對勁，到現在才得了空隙問他：“是有什麼事嗎？怎麼不生日當天給？”

他狀似無意的一問。

夏參衍面上神不變，淡淡解釋道：“我和星心解約了，過段日子可能要忙工作室的事。”

陸清嘉一愣，關注點立馬跑偏：“什麼？解約？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和當初常逸的反應一樣。

夏參衍：“就在不久前。”

陸清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斟酌許久才試探著問道：“那……他也同意了？”

夏參衍面不改的點點頭，不失笑道：“我又不是很重要的人，從星心解約出來反倒對我和他都好。”

夏參衍和司錦卿之間的事不是，陸清嘉也知道。畢竟對于司錦卿這種上層貴族來說，養七八個人都是很正常的事，娛樂圈的里就更常見了。

夏參衍只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

若不是夏參衍，恐怕陸清嘉也會忘了自己的本心，然后沒頭沒腦的往這條黑路上馳騁。

陸清嘉殘留到現在的那份赤誠是夏參衍給他的。

在這個圈子里，要說夏參衍臟，那就再沒有比他更干凈的了。

陸清嘉聽罷半晌沒有說話。

三個人平平淡淡的聚了一下午，吃了頓下午茶，祝兮兮便在半路上被父母一通電話走了。畢竟大年三十的，能從家里出來就很不容易了，只不過臨走前在夏參衍這里膩歪了會兒，不太愿走。

“兮兮啊。”夏參衍手輕的別過鬢邊的發，笑說，“提前祝你生日快樂，新年快樂。希未來每一個新年，你都能順遂如意，平安喜樂。”

祝兮兮笑嘻嘻的瞇著眼朝他笑了一下，“嗯嗯”幾聲，小貓似的在他懷里蹭了蹭，狡點道：“那新的一年，你還會在吧？”

夏參衍笑了笑，沒有回答。

祝兮兮權當他默認了，傾抱了抱他就依依不舍的被祝家司機接走了。

祝兮兮一走，包廂里面就只剩下了陸清嘉和夏參衍。

“念清，你越來越瘦了。”陸清嘉突然說。

夏參衍彎了彎角，打趣道：“吃不胖呀。”

陸清嘉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話要是讓兮兮聽到了肯定又要自卑了。”

夏參衍輕笑起來。

然而輕松過后卻是一陣讓人心悸的寂靜。

他們兩個向來話不多，彼此又不是什麼喜歡說廢話的人。

陸清嘉深吸一口氣，突然卻覺得有些話現在說很合適，或許呢？他心想，司錦卿終于走了，或許他還能有機會呢？

哪怕他之前的每一次暗示都會被夏參衍不聲的躲過去，但是這一次陸清嘉仍然不想做頭烏。夏參衍今年已經二十八，明年就要二十九了，他們兩個都不小了，再等不起什麼。再沒有青春可以給他們肆意揮霍。

“……參衍，你還喜歡他嗎？”陸清嘉殷切又期盼的著他。

以前陸清嘉迷司錦卿，他覺得那個男人是天上的神，畢竟司錦卿年有為又驚為天人，氣質出塵，魅力現于他彬彬有禮的舉手投足間，讓年輕狂的陸清嘉也很難不對這樣的男人心。

然而他后來卻發現夏參衍才是真正的、離了污穢的、純潔而高尚的靈魂。

可在陸清嘉意料之外的是夏參衍還是喜歡司錦卿，夏參衍也沒有否認，甚至在這個問題落地的瞬間就點了頭，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陸清嘉噎了一下，不甘心的喃喃道：“十三年了……”

他連未婚妻都有了，他究竟有什麼好的？值得夏參衍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夏參衍看著他微微一笑，仰面看著頭頂昏黃的天花板，輕嘆道：“是啊，十三年了……”

陸清嘉苦笑一聲，長指著咖啡杯沿，然一笑，頹喪道：“……你知道這些年我為什麼不你‘參衍’嗎？”

夏參衍抿著垂著眼沒有回答他。

他早就已經猜到了。

夏參衍當年確實是抱著私心將藝名定“念清”的，如果“念卿”那就太明目張膽了，會讓司錦卿難堪，也會讓他自己難堪。

“……念清念清，他們都以為你心里的人是‘陸清嘉’……”陸清嘉沉聲說，“連司錦卿也這樣認為。”

夏參衍心頭一跳，沒說話。

沒有誰比陸清嘉更加清楚他對司錦卿的。

連常逸和林浮都不覺得夏參衍有多麼喜歡司錦卿，就算是喜歡，頂多不過是小輩對長輩的仰慕，再加上司錦卿那副足夠吸引小生小男生的容貌，他們便理所當然的認為夏參衍也因此淪陷。

但陸清嘉是和自己一樣慕過司錦卿的人，他的心思陸清嘉再清楚不過。

“念清，有時候聽著這個名字，我都要被自己迷了。”陸清嘉苦笑，“以前我認為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司錦卿更加令人向往、完無缺的人了，他那麼好，什麼都好，猶如神鑄……”

“后來我才發覺那種仰慕與欣賞做年輕狂。”

“而你才是這世間的可不可即，神明的心都沒有你的眼睛干凈。”

“念清，求你忘了他，回頭看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