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腦子。”
馬主簿覺得陸棲鸞確然是有病,熬了好幾宿為了給未婚夫報仇,一趟回來卻要重查案子幹死未婚夫。
這麽想著,馬主簿甚是憂慮,去找了高赤崖,後者想了一會兒,問:“是不是被陳始終棄了?”
“有道理,人要殺人的時候,大多都是這麽個。”
“那就沒啥好說的了,薄幸之輩人人得而誅之。”
馬主簿:“是你招進來的,就這樣放著去撬左相家的門,是不是不太合適?”
“不是不太合適,你看聖上直接就讓陳調去吏部代侍郎行事了,意思就是這件事本就不能查。”話鋒一轉,高赤崖又道:“不過嘛……梟衛府這邊隻有備案,罪證什麽的還都放在刑部,要是跟爹撒撒想折騰點什麽搞搞陳,我們梟衛也很難手你說是不是,畢竟家務事嘛……”
……
當日放衙後,陸棲鸞回家,直奔逗醬醬玩兒的陸爹而去。
“你看看這妮子,養了狗也不好好遛,今天吃了多來著?”
“大人,小姐不忙的時候一天遛兩次呢,今天喂了兩小盆兒。”
陸爹抱著醬醬愁道:“還不如不養,你看這上都沒。一天比一天瘦。”
“大人,這狗就這樣,不是瘦,是慢慢長大了。”
“胡說,哪有吃不胖的狗,再給燒盆來。”
從醬醬這件事上可窺見陸爹是個言行不一之人,家裏最嫌棄養狗的是他,遛狗遛最多的也是他,最近更是變本加厲,為了遛狗還特意提早放了衙。
正著醬醬的耳朵絮絮叨叨,便聽見陸棲鸞衝進後院就是一聲吼:“爹,你最近案子的筆錄放書房哪兒啦?”
“架子右邊第二個格子……哎你想幹啥?!”
陸棲鸞跑進書房就打開了陸爹的筆錄仔細翻找起馮侍郎殺人案。
陸爹有個好習慣就是沒辦完一樁案子就要把案整理好寫一本筆錄,閑時翻來看看,增強一下辦案的閱曆。
陸棲鸞本來是想翻到春闈前後的貪案,卻一下子翻到了馮侍郎殺人案上,一條記載讓疑起來。
“這是……”
案子也很是簡單,無非是陳父打上桃李堂說陳不孝,考中了狀元卻不來接他,待打暈了陳後,又與恰好在堂喝酒的馮侍郎起了衝突,二人在樓上爭執起來,馮侍郎被陳父打傷了眼睛,惱怒之下將其推落。
“案發前,陳被其父用拐杖打傷頭、右手與後背,直至昏迷,桃李堂裏的人連忙將陳帶到樓上,由一名侍照顧。其他人知道這是新科狀元之父,不敢將他趕走,便把陳父領到陳休息的房間隔壁勸導。”
“接著,馮侍郎聽說陳被他父親打了,便來見陳父,馮侍郎見陳父是個戰俘出,十分瞧不起,便屏退左右鎖了門,試圖說服陳父,拿一筆錢讓他識相與陳斷絕關係,陳改姓馮,還拿出了陳獻給他的詩說陳已歸心,因此激怒了陳父。”
看到這兒,陸棲鸞才有些奇怪,記得梟衛府曾經給一條報,說是陳在案發前一夜剛剛寫了一首藏頭詩諷刺馮侍郎,與其生隙。
可馮侍郎看上去可並不像懷寬廣之輩,怎麽第二天就原諒他了,還要收他當義子?
“你看看你,又把你爹的書房翻得一團,都這麽大的姑娘了,什麽時候能把東西都整整好?”
陸棲鸞從小看書又快記得又牢,常常一本看一本,還不放回去,陸爹不知道嘮叨了多次,最後還隻能歎著氣收拾。
陸棲鸞看罷筆錄,忽然開口問爹:“爹,文人寫賀詩的時候,做藏頭詩的多嗎?”
“不多,藏頭詩因是要藏頭,有拘詩詞格律,在賀詩裏算是下乘。”
陸棲鸞點點頭,又翻了一遍筆錄,疑道:“那您看這兒是不是寫錯證詞了?殺人的那間屋子裏隻發現了一首寫著詩的紙,那首詩並非藏頭,而後麵馮侍郎的證詞是,陳給他寫過一首藏頭賀詩,還念給了陳父聽。”
陸爹瞄了一眼,道:“哦,還真是,許是前一夜馮侍郎喝多了酒,宴上作詩的又不止陳一個,記錯了吧。”
“那首現場發現的詩寫的是什麽呢?”
陸爹從另一本書裏了一張紙丟給,道:“詩是好詩,但他自喻為漂泊旅人,求蒼天大樹遮風擋雨,倒是與陳從前的反骨文風相去甚遠。”
陸棲鸞接過來一看,是一首無題七律——
倦讀詩書十四年,浪死虛生空度閑。
拗蓮作寸難絕,興酣落筆搖五嶽。
殘英雖亦妒我香,寸葉猶可悲懷。
唯恐蕭殺秋風起。漂泊旅人覓蒼蓋。
沒什麽病,隻不過的確不是藏頭詩。
陸爹見皺眉一臉苦惱狀,哎了一聲道:“那馮桂早就伏法了,你又何必為了陳這麽盡心竭力地追究呢。”
陸棲鸞站起來道:“那馮桂是什麽時候流放?”
“是今天吧……放衙的時候已經上了囚車,這會兒應該到城門口了。”陸爹說完,便見陸棲鸞往外走,連忙喊道:“你幹嘛?!別告訴你爹你要去找馮桂麻煩!人家都被流放了!”
“不是,我隻是有一句話想問問他,問完就散絕不糾纏。”
待疾步走門口,陸棲鸞又忽然停住了步子。
“對了爹,你誤會了,我不是為了幫陳。”眼底寒芒微閃,逆著窗外漸暗的月,陸棲鸞寒聲道:“我現在是要弄死他。”
……
春四月,最是萬繁盛的時節。
城門前,七八歲的娃兒們拖著布做的飛不起來的風箏四瘋跑,揚起的灰塵嗆了路邊一頂銀綢小轎旁的侍一臉。
這些侍皆是一般的長,一般如凝脂的,舉止端雅俱不似常人。此刻被灰塵一嗆,拿帕子捂著口鼻靠近轎子細聲道——
“殿下,陛下隻允您出來玩一下午,還要將太子殿下提出來,再晚那大理寺便要放衙了。”
轎子有個稚弱的聲哼哼了一會兒,道:“再給我買一串兒炸圈兒就走。”
“殿下,民間的炸多食不宜,還是回宮再……”
“但是炸的好吃呀!我哥啥都不行就找吃的行!”
磨蹭了一會兒,侍也隻好隨了貴人的意,待買了回來,便瞧見轎子裏的貴人掀開窗子看著街道另一邊。
侍順著的目看過去,隻見是一隊差押解流囚等著出城門,便道:“這些都是罪人,不值得汙了殿下的眼。”
“不,你們抬我過去,找那邊那個紮金翎發繩的。”
問罷了恨恨被帶走的馮桂,陸棲鸞知道恐怕事要大了。因心裏過於沉重,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險些撞上一麵轎子。
“抱歉……殿下?”
與小公主一別已快三個月有餘,意外的是這小公主也不蠻,被賣了一道還不報複。此刻也隻是撐著下問——
“我聽見你跟那犯人在談吏部那個陳的事,宋明桐說的你被他拋棄的事兒是真噠?”
“……公主,我被陳拋棄這個事兒、呃這個事兒已經傳得這麽廣了嗎?”
“是啊,宋明桐說的時候可開心了,我第一次見笑得那麽燦爛。”
陸棲鸞深吸了一口氣,道:“沒錯,我現在特別想找個衙擊鼓鳴冤。”
“你爹不管?梟衛也不管?”
陸棲鸞歎了口氣道:“刑部管不了,若是翻案等同打梟衛的臉,他們不攔著我就不錯了。”
小公主眼睛轉了轉,道:“那你跟我走吧,刑部和梟衛管不了,大理寺專管皇族和百,還是可以管的。待把我家那蠢哥哥撈出來,讓他借你東宮印一用,大理寺管。”
第二十二章書生寸筆亦可殺人
宮裏宮外皆是一片喜人的綠,連東宮牆角的春草也早早地長了一茬。●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是不是皮了?太子還沒被廢呢,就敢懶,宮門前的雜草長了這麽多也不知道拔!再教我看見,小心你的!”
被訓斥的宮仆一麵惶恐低頭,待老監轉走遠,便又恢複了一臉不屑的神,坐回了牆角懶打盹。
這樣的場景,在東宮已經上演了六年有餘。
老資格的宮人還記得,太子年紀尚小時,與皇帝的矛盾還沒有現在這麽深,也曾勵圖治想要做個賢君。
隻可惜他為人過於剛直,皇帝的帝王心用得越多,越是教他失,因此甚至有過數次爭執,再後來,竟索丟下高貴的儲君份,徑自如一個無拘無束的武人一般遨遊江湖去了。
父子離心,太子無心政事,朝野非議紛紛,易儲的聲浪也是一年高過一年。
“聽說了嗎?太子被放出來了……”
“若非年前三殿下的母家出了那檔子事兒,我估著,今年就要換天了。”
“說不好……”
百下朝,從東側門走的員總是會瞧見東宮的,平日裏辦公枯燥,每每瞧見東宮那生了瓦鬆的琉璃頂,便拿這當了齒間老味,翻來覆去地嚼。
“你瞧那刑部的陸胖兒,前日裏還對那吏部的狀元婿噓寒問暖的,今日怎麽了?準婿給他叉手彎腰,連理都不理的?”
“你有所不知,這陸大人家的姑娘對那陳狀元有救命之恩,見他老父親被馮桂那孫子殺了,還幫忙查案。這陳狀元了再造之恩,還是一介寒門書生的時候便向求娶,這陸家姑娘也答應了,可昨日裏又傳出來,這陳狀元反悔了……”
“喲~金州小地方出來的書生還挑呢,那老陸家的閨我瞧見過,笑起來像小妖一樣,有倆小酒窩,簡直不像是老陸生的。這都不要,陳大人還想尚公主不?”
“公主還小呢,不是有傳言說宋相爺想把孫許給他嗎?估計是想攀左相家的高枝呢。”
“可不就是攀上了嗎,瞧這兩日,左相樹蔭大,刑部那裴尚書險些讓他給架空了一半,整個吏部以他為首□□來多左相門生,年輕人啊……”
有年歲的兒雖不齒陳這般為人,卻也沒那個心思去彈劾他,畢竟史臺那幫人壯烈在前,他們這般年紀大的誰也不想先去領教吏部員外郎的口舌之能。
……畢竟新科狀元,為上是塊無可挑剔的好料。
而輿論的中央,吏部陳大人,恍如一尊石像,毫不為外人論調所,目送陸學廉的影消失在宮門口後,忽而有人從後麵拍了拍他的肩。
陳轉低頭一禮:“座師。”
“天下婦人多矣,何況吾聽聞他那兒竟去做了,想來也並非良妻。男兒當以社稷為誌,莫教兒□□誤了前程。”
“……學生教。”
“你知道便好,馮奎等人在你瓊林宴上鼎力相助,讓你安然過了帝眼。如今吏部尚書已近致仕,待老夫運作一二,教你得了吏部,就該是你提攜他們的時候了。”
陳點頭稱是,隨後又忍不住問道:“座師,學生有一事不明。”
“說。”
“座師當日也十分欣賞陸池冰策論,何以不索收了他做門生?”
“你倒是心寬,此子出遂州儒門,學荀聖之道,非吾同路。再者過於年,事不如你手腕老道,給他個探花,已是抬舉他了。怎麽,你覺得老夫事不公?”
“座師誌在天下蒼生,不拘小節,學生不敢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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