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足五平米的衛生間,洗過澡,空氣中盡是朦朧熱氣。
梁逢雨開窗,手抹掉鏡面上的薄霧。
鏡子里映出一張臉,線條流暢,皮白凈,頭發包在巾里,幾縷碎發了網之魚,掃過耳垂。
從前住青梧巷,有個管閑事的碎子大媽,看見就嘮叨,哦喲,梁家這小姑娘耳垂薄,沒福氣,要去打個耳啊,以后嫁人還多副聘禮。
好俗氣的觀念,像是要和這個大媽較勁,梁逢雨一度對打耳很是排斥。
和同齡的,不在初中就打了,平時戴一低調的塑料棒,藏在頭發下面,周末換上各式耳釘耳環,著一下。
梁逢雨陪朋友去過。
風格簡陋的地下小店,潦草消毒過后,耳釘槍對準耳垂,猛的用力,咔一聲,朋友大,疼得瞬間飆淚。
之后朋友不幸發炎,看過醫生才痊愈,更加堅定了梁逢雨不打耳的決心。
只是沒想到,會有心甘愿挨一下的這天。
為了泡陳清霽,也算豁出去了。
“你們一起去嗎?他答應啦?”孟好今天值白班,晚上留宿梁逢雨家,這會兒,兩個小姑娘洗過澡,在床上支開一張折疊書桌,面對面盤坐著。
梁逢雨半干的頭發披在肩頭,認真替挑選指甲油,“明后天吧,看他什麼時候有空――喜歡哪個?”
“西柚,我喜歡簡單一點的,淺系,”孟好把手放平,認真分析,“他會不會對你也有好,不然怎麼肯答應一起去打耳?這麼曖-昧的事。”
梁逢雨托起的手,擰開瓶蓋,“他就是缺錢吧,那個照一定要有耳的模特。”
……
兩人邊涂邊聊天。
梁逢雨手很穩,一筆刷上去,冰的西柚覆上指甲,厚薄勻稱,澤亮。
“不過多虧他,我們便利店生意好了很多。前幾天有個探店博主過來,他意外鏡,然后就涌來一大票生。發現是我當班,還很失,”孟好說著,忽然想到什麼,“你不去找他嗎,萬一有別的生趁虛而怎麼辦?”
“我也想啊,”梁逢雨刮掉刷子上多余的指甲油,嘆了口氣,“但那樣太刻意了,他對追求者,沒什麼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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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那會兒,梁逢雨和孟好拎了一袋子百香果回來。等晾干指甲,便到冰箱取出圓形冰格,放上餐桌。
紫紅百香果被剖開,出淺黃果,包裹一粒粒褐籽,酸甜香氣溢滿客廳。梁逢雨一手住,另只手取干凈勺子,練地挖進杯中。
客廳和房間,溫度天差地別,兩人調好氣泡水,一秒也不肯多待,忙不迭端上回屋。
就在這時,梁星鳴推開臥室門出來,他洗過澡,卻沒穿睡,套了件白底藍字t恤,卡其短,像是準備出門。
“大半夜上哪兒去呢弟弟?”梁逢雨靠著門邊,喝著百香果氣泡水,擺起姐姐的譜。
“來,吃夜宵。”梁星鳴換上鞋。
“和陳清霽?”
梁星鳴“啊”了聲,“有想吃的沒,給你們帶。”
梁逢雨和孟好換了個眼神,“帶還要等,正好有點,我們想一起去,行麼?”
地兒是談雙旺選的,一家本地有名的燒烤店,老板很有個,只在一三五開門營業。
晚十點來鐘,店里幾乎滿座,煙火氣嗆人。梁逢雨他們一進去,人聲吵嚷中,看到談雙旺高舉一只手,“這兒呢!”
店鋪裝修簡單,墻上沒瓷磚,只刷了大白,有不陳年舊漬,昏黃線下顯得更臟。陳清霽穿了件黑t,也不講究,就這麼靠坐在墻,眉宇間有幾分倦意。
“不是我說,你們小區的大爺大媽們也太好了點,早上怎麼天天不落的,”談雙旺下午補了覺,神還可以,但還是睜著個熊貓眼,“都快把人整神經衰弱了。”
“是那個打八段錦的老頭吧?好像原來是什麼協會的,有威,蠻多人跟著他練。以前也有人投訴過,業管不了,和和稀泥,就一直沒解決,”梁逢雨看向陳清霽,“你也是因為這個沒睡好?”
坐下,看陳清霽的角度就有些偏仰視。這種視角很災難,他卻得起考驗,居高臨下,和視線相接,反而添了些冷淡的相。
“嗯,差不多。”
兩人面對面坐著,對話寥寥,但莫名著點兒悉。
“要不咱們認識一下?我還不知道這妹妹什麼名字呢。”點完菜,談雙旺把單子遞給服務生。
他看孟好長得清純,氣質溫,以為格也比較向,所以話是朝梁逢雨說的。
兩人之前在ktv相談甚歡,梁逢雨很自然地接茬,“孟好,子好――這是談雙旺,邊上那個,陳清霽。”
孟好點點頭,“你們好。”
“你好你好。也是三中的嗎?”
大家都是今年畢業的考生,也不愁沒話聊。
等燒烤上來,談雙旺拿著一串南瓜餅,唏噓說起a中食堂有多不靠譜,去年中秋把沒發完的月餅炒青椒吃,吃吐了好幾個。又說年級里一個老師,在辦公室練氣功,有同學親眼看見,練著練著,人飄起來了。
梁逢雨笑出聲,“真的啊?”
“我看著像會說謊的人啊?哦,知道了,你們生都看臉,那你問問陳清霽,是不是真的,”談雙旺一把勾過陳清霽的肩,順勢掃到他手機,“哎,跟誰聊天呢?”
陳清霽撳滅手機,懶洋洋掀他一眼,“我又沒親眼看見怎麼知道。”
“那傳聞總聽說過吧,”談雙旺又撿了串牛,腮幫子鼓鼓的,說話也沒耽誤他吃,話題還多,“對了,你們大學都準備去哪兒啊?”
梁逢雨是板上釘釘的京市院,孟好反正不留本省。剩下談雙旺、梁星鳴,是圈定了幾個專業,等出分,再奔著心儀大學選。
“這麼說我們幾個在一所城市的可能還是很大的,”談雙旺總結道,“星哥,回頭咱們加個微信吧。”
到底是自來,才認識幾分鐘,“哥”就上了,梁星鳴掏出手機,“嗯,你掃我吧,方便點兒。”
十點半后,人漸漸多起來,老板忙得腳不沾地,紅彤彤的炭冒出白煙,滋啦作響,遠有人催單,喝酒,劃拳,近,談雙旺跟他們聊的不亦樂乎。
嘈雜聲中,陳清霽面前忽然遞來一串小黃魚,撒著細細辣椒,“想什麼呢?再不吃都要被他們吃完了。”
梁逢雨今天穿了件白背心,外罩春日青油畫襯衫,皮白,剛才吃了幾串辣的,紅彤彤,像搽了水紅膏。
抬抬手,示意他接過,“你想報哪里?”
連續幾天沒睡好,又上了一天班,陳清霽胃口不大好,就純粹陪談雙旺來。
他接過,“我保送。”
梁逢雨手中還有幾串小黃魚,挨個遞給其他人,聞言眸一亮,“厲害啊,哪個大學?”
“京大。”
“臥槽。”孟好沒忍住低呼了聲。
長了張標準清純臉,完全不像能說出這種話的,談雙旺都顧不上心疼自己驚掉的一塊牛,迷糊地眨了眨眼,“你剛說――臥槽?”
“我是說,我超……驚訝的,”孟好生生扭轉話頭,“沒想到你績這麼好。”
談雙旺:“……”
不要裝了好嗎,跟我不夠怎麼的,你看他們幾個完全不吃驚,你肯定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詞了吧。
不過他還是很給孩兒面子,“對啊,我們陳哥哥,a中出了名的文武雙全,六邊形戰士。”
“哪六邊形啊?”梁逢雨咬著一串牛笑。
“100米,籃球,400,羽球,化學,還有孩緣,”談雙旺數著手指,“最后一個聽起來不太正經是吧?但確實是這樣,人格魅力也是一種魅力啊,沒覺得他長得就很招孩兒喜歡嗎?”
“覺得啊,”梁逢雨看向他,眉眼彎彎,“那我們以后就在一個城市了?”
陳清霽還沒說話,談雙旺就在旁邊起哄,意味深長,“你這麼高興啊。”
梁逢雨很坦然,“嗯,跟汪哥一個城市我也開心啊,誰想孤零零去上大學啊對吧?多個人,多個照顧嘛。”
有雙十足的杏仁眼,眼神卻像帶了點小勾子,不笑時略顯疏離,像這樣一笑,臥蠶飽滿可,眉眼都是生的甜。
連談雙旺都覺自己被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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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好那聲“臥槽”,不止是驚嘆陳清霽的績。
“你還記得估分那天,我們說的a中渣男嗎?就是他啊!”
吃燒烤回來,兩人上都是一味兒,又沖了個澡,躺下已經過了半夜,孟好全無睡意,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不行!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梁逢雨倒是還很淡定地躺著,“你覺得他像那種人嗎?”
“那萬一是呢?而且大家傳得有鼻子有眼……”
“大家還傳我和康嘉延在一起過呢,可靠嗎,”梁逢雨打了個哈欠,看見手機彈出一條談雙旺的新消息,點進去,“我甚至有種直覺,陳清霽都沒談過――退一萬步說,算我看走眼,那你也不用太擔心,和這種級別的帥哥談一段兒,我也不虧啊。”
孟好:“……”
道理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
不過,這番話確實讓孟好吃了顆定心丸。起碼,知道梁逢雨對陳清霽只是基于值的好,不算迷。
再說,以梁逢雨的長相,格,對又三分鐘熱度的……還指不定誰渣誰呢。
己方好閨不吃虧就行,孟好放寬心地躺下,梁逢雨卻掀被下床,“你先睡,我送個心飲料,去去就回。”
“這麼晚?”
“嗯,就住對門麼,他好像吃膩了不太舒服。”梁逢雨哈欠連連,黑用腳夠著拖鞋。
孟好:“……”
孟好突然又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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