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華閣離壽云齋著實有些距離,倒不是因為他大哥的院子偏,而是實際上碧華閣本就不在葉府。
當年他大哥剛剛仕,便與三朝老臣永安侯嫡長子的嫡次姜南初訂了親,按品和家世來說,他大嫂是妥妥地低嫁了,奈何他哥這個端華公子實在不一般,永安侯滿府沒一個說不樂意的,據說當年還是方府里先開的口。
葉侍郎為自己的子尋到如此良配姻緣自是欣不已,只是為著新人的大婚的院子卻犯了愁,葉府家境自然是殷實,畢竟葉恒在戶部做了那麼些年頭,每年的冰敬碳敬都勾人眼紅,只是與永安侯府此等百年大族卻相差甚遠,為了不讓侯府親家小瞧了葉z,葉侍郎當即就決定棄了之前為長子準備的院子,卻將隔壁的院落買了下來。
隔壁的宅院之前是一戶鹽在住,本就裝點的十分富麗,雖只有葉府一半大,但是院子里山石點綴,亭臺樓閣應有盡有,甬路旁更是奇花異草,叢叢錦簇著,葉侍郎買了這宅子也是下了本兒的。
嫡長子不可單獨出門立府,葉侍郎便在兩個院子的隔墻開了個月亮門,這便是一家了,隔壁起名碧華閣。
前面丫鬟們提了四盞宮燈在前面照路,葉勉讓姜氏扶著他袖子邊走邊聊。
姜南初嫁進葉府也有三年了,說是看著葉勉長大的也不為過,而且葉勉現下也不過十三,也不忌諱那些個,就大大方方地把手搭在葉勉虛撐起的手臂上。
“今兒隨信回來的還有幾車你哥送回來的東西,我正讓人整理,本打算明后兩日給各個院子送去,不過既然你今日來了,就過來再挑挑,一會兒讓婆子們隨你送到寶院去。”
“我又不急,大嫂明兒都理好了再送也是一樣的。”
“你的那份倒不用理,”姜氏輕笑:“其中整整一車都是你的,箱籠都不用拆,你哥信里還囑咐我,讓你在其他箱籠里再挑挑,有喜歡的就拿去,剩下的再給別的院子分。”
“他有那麼好心。”葉勉小聲嘟囔。
姜氏笑著搖了搖頭。
碧華閣的正院兒里燈火通明,院子外頭好幾個侍正等在那里踮著腳往這邊看,見到燈趕上來迎,其中兩個和葉勉比較的見他來了,倒是十分高興,“蘿卜白菜”的說個不停。
小蘿卜和小白菜是葉勉去年在街上買的一對兒黑白兔子,本是打算養在寶院兒的,哪知道寶雪對兔過敏,便“忍痛”送到了碧華閣給他哥做生辰賀禮,誰知這兩只到了碧華閣就開始一窩一窩的生小兔子,黑黑白白好幾十只,葉z又不能把葉勉送的生辰賀禮明著給扔出去,無奈只好單辟出來一個院子專門養兔子,還特意撥了兩個人照顧著。
那一院子的味兒,氣的葉侍郎又狠罵了葉勉幾回。
葉勉先隨著們去看了一回新下生的兔崽兒才回了正院兒,換了家常便的姜氏塞給他一個海棠紫銅手爐讓他抱著,就帶著他去了庫房。
庫房里果然十幾個箱籠都擺在一邊,其中有四個箱籠都打著封條,上面寫著“勉”字。
“這些個是你的,你回寶院再讓人打開,”姜氏指了指這四個箱籠說道。
“嗯,”葉勉興致缺缺地點了點頭。
旁邊還有幾口箱子,已經開了箱蓋大敞著,葉勉知道姜氏是想讓他在這些里面翻些個喜歡的的留著,葉勉卻看都沒過去看一眼,而是徑直走到另外三口箱籠旁邊,上面的封條寫著“父”字。
葉勉走過去一把把封條拽開來,半點都沒客氣地把箱蓋掀開。
姜氏一愣。
葉勉翻了翻,隨便拿出來幾個硯臺鎮紙和字畫,說道:“我就要這些個。”
“又淘氣是不是?這是你大哥給父親的。”
“就要這個,”葉勉堅持道:“反正我大哥也沒給各個院子寫單子,大嫂你不說,別人就不知道。”
姜氏睨了他一眼,出保養得當的素手點了點他的額頭,“看你大哥回來訓你不訓?”卻又一轉頭沖侯在一邊婆子吩咐:“給四爺包起來,一會兒一并拿走。”
姜南初:“其他那些個箱子不看看了?”
“不要,看不上。”
姜南初聽了也不在意,“那走吧,我們回去,還有個件兒你大哥讓我親手給你。”
廳堂里,葉勉打開他大嫂遞給他的紫檀木匣之后,沒忍住笑出了聲,“怎麼今兒個都給我這東西?”
“怎麼?”姜氏奇怪問道。
盒子里是兩支山馬蕭筆,是蕭筆極品中的極品,因為筆是由北蠻山上的野馬所制,材料極其難得。
“今兒個白日里魏家小子也給送我兩支,不過是紫貂的,”葉勉一邊咔哧咔哧啃著蘋果一邊說道。
姜氏愣了愣,垂眸思索了一下才道:“魏丞之子與你好是好事,不過禮卻重了些,咱們要尋著由頭回了禮才好,免得外面傳我們家不識禮數。”
葉勉點了點頭,“那我讓人準備準備。”
“行了,你能準備什麼?”姜氏輕哂道:“這東西本就是圖個稀缺,你還些個值錢的金玉倒不好看,我讓我娘家那邊幫找找看,有那些難得的稀有件兒,多尋上兩件兒回來,你大了,以后和人往都用得上。”
葉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事兒怎能麻煩侯府?”
姜氏溫聲笑道:“正經姻親,怎麼是麻煩了,這些個事你不用管,自有我和母親去持,你安心讀書便是。”
送走葉勉之后,姜氏的母杜媽媽才有些擔心地問道:“四爺拿了老爺的東西,萬一這......”
“不用理,”姜氏輕輕打斷杜媽媽:“他們父子三人的事,我們萬不能手。”
“是。”杜媽媽垂眸。
“今兒晚膳你也看到了,勉哥兒雖沒鬧,心里卻不可能沒有,讓他出出氣也好,左不過也就是他老子的一些個件兒,不值當什麼。”
“這話在理,還是姑娘想的明白,”杜媽媽點頭嘆道,“心里有了氣,排解一下總比攢到一塊兒郁結仇的好。”
姜氏笑了下:“其實勉哥兒是個大度的,做事也明白,想我剛嫁進葉府之時,咱們日日擔憂,只怕他們兄弟不睦,以后勉哥兒娶親后兩房不合,現在看看竟是多想了。”
“這還真是,”杜媽媽扶著姜氏坐在塌上嘆道:“也是難為四爺了,剛了這樣委屈,也沒遷怒咱們這邊,還護著姑娘回院子。”
“他這一出是要寬我們碧華閣的心,也是堵那些嚼舌子的下人的。”
“四爺是真的好,再沒比這心的了。”杜媽媽嘆道。
姜氏看看了遠的忙活著的丫頭,抿著低聲在母耳邊說道:“比他哥強。”
“淘氣!”杜媽媽虎著臉嗔道。
姜氏調皮地和母眨了兩下眼睛,才恢復了方才的端方模樣。
今明兩個在前面給葉勉提燈,后面跟著好幾個壯實的婆子抬著箱籠,浩浩一波人正往寶院走。
剛轉彎穿過一個東西穿堂時,便于一伙幾個人相遇,走進了才瞧清楚是他四姨娘和他的庶弟葉喬。
“四哥。”
“四爺。”
葉勉大大方方地了葉喬和四姨娘的禮,又微微躬還了四姨娘半禮。
“姨娘和五弟這是哪兒去?”
“我們剛打三哥的扶桑苑回來,送了姨娘做的黏米糕過去,還和三哥說了會兒話,”五爺葉喬回道。
“我也剛打大哥那兒回來,晚上冷,你們快些回去吧,五弟有空去寶院找我玩兒。”
葉勉說完就沖四姨娘一點頭,帶著人先走了。
四姨娘在后面盯著那幾個婆子抬的幾個箱籠好一會兒才被葉喬回神兒。
“姨娘,你看什麼呢?快走吧,太冷了。”
四姨娘許久才嘆了聲說道:“五爺以后也要和嫡親的兄弟們多走走才好,特別是大爺那邊兒。”
葉喬垂頭嘟囔道:“怎麼走?四哥還好些,大哥恐怕連我走到他面前,都要認好久才能認出我來。”
四姨娘咬不語。
葉侍郎雖人還不到不之年,卻妻妾環繞,子嗣,共有六子三,其中除大爺和四爺為正室邱氏所之外,其他子均為庶出。
有了子嗣的侍妾全被抬了姨娘,二姨娘的是二爺,三姨娘的是大姑娘已經出閣,則是生了三爺和五爺,五姨娘生了二姑娘,六姨娘兒雙全,是六爺和三姑娘。
在大文朝,這些個庶出的爺,說是爺,其實在嫡子面前就是半仆。
庶子中二爺是最好的,打小就跟著大爺讀書,現跟著走馬上任,如今府里哪個見了二爺葉遠不恭恭敬敬的,但那也是人家托生的好,二姨娘是邱氏的陪嫁丫頭,分不一樣。
不像,葉府的灑掃丫頭一個,沒有娘家撐腰,也無銀錢打點下人,只憑那一張臉當年得了葉侍郎一時的寵,虧得邱氏不是那磋磨人的,他的三爺哥兒也爭氣,雖讀不好書,卻做事極有條理,得了邱氏重用,幫著打理府外的庶務,這兩年越發好了,他和五爺喬哥兒才直了些腰板兒。
五姨娘雖只有一,卻也已訂婚,現在萬事不管,一心撲在二姑娘的嫁妝上,每日去邱氏那里晨昏定省侍奉著,下冰雹都不耽擱。
六姨娘卻是最苦,雖一子一,卻并不寵,哪里的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六爺明哥兒和三姑娘跟著日子并不十分好過。
四姨娘想到這里又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家哥兒以后是錯不了了,只希他的喬哥兒能......
想到這兒四姨娘加快了回院子的步伐,這些日子多給主母做些鞋,也好和提提送喬哥兒去國子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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