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你回來了。快洗了手吃飯吧!”綠枝夫婦面帶不舍擔憂,可還是出笑意在臉上,可那笑意又讓云沐無比傷。綠枝夫婦自昨日突然得知兒子將要遠行,心中不舍,可是一想到云伯真、張老夫子又是無言。男兒生于天地之間,不闖出一番事業又如何對得住云家三百年來的聲名?如何對得起張老夫子七年的諄諄教誨?故而綠枝夫婦雖是傷,也知不應阻攔。
一家人皆未幾下筷子,一桌盛的晚餐此刻卻是誰也無心用。綠枝拼命忍著淚水,見著云沐連筷子也,便又夾了菜到他碗里,自己雖是吃不下也自往里塞,生怕兒子見自己不肯吃而難過。云沐見此心中不忍,只得勸道“娘親,孩兒已經長大了,要出去闖一番事業,孩兒必會多加小心,孩兒也有些本領,娘親勿憂,莫要因此事傷心難過。”
“娘是舍不得你,只是你是男兒,又已長大,有了主見,娘自不會攔你。”說著終是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兒,你才十四歲便要出去闖,娘親怎會不憂心?”
云沐聽此也是傷,鐘安只得兩旁勸著。
“兒,今天你去和張老夫子道別了吧?”一家人吃過晚飯后便坐在廳中。
“嗯。”云沐點了點頭,一時也是無話。
“為娘知道你極聰明,只怕你早就知道你不姓鐘而姓云了吧?”鐘劍聽聞綠枝此言甚是疑,瞪著一雙晶亮眸子。
“孩兒已經知道了!”云沐耳微紅,低聲答道。
“那你今日也一定是去了你父親的墓地了吧。”
云沐只點了點頭,綠枝一見只是嘆了嘆氣,鐘安父子靜坐在旁,也未話。
“阿娘,你能告訴孩兒有關我父親的事嗎?”
“你便是不問,我也應該告訴你。你父姓云,名伯真,字文韜,京城人士,生于書香世家。時便極有才名,二十歲時便狀元及第,譽京城,其后與張氏結為夫婦,夫妻恩,可惜膝下無子…”綠枝便將所知一一道來,至云伯真下獄眾人皆是揪心痛恨,又聽至被好友趙貞所救又是心喜,其后種種,皆是牽人心。
“那日我與你父親賞落日夕,卻有一人騎馬而至,言及四皇子兵敗被殺,又被污貪污職,其家人子皆被流放,卻又于流放途中病死。乃父憂傷過甚,不久便去了。”綠枝說到此時,早已是泣不聲,云沐雙手握拳,雙目圓睜,涕淚滿面,憤怒不已,便是鐘安父子聽著也是傷不已。
“阿娘,那人可是故意前來激怒父親,那人究竟生得是何模樣,他日我必為父報此仇。”云沐抓雙拳,大喊道。
“當日,發生那樣的大事,我也未曾細瞧,你父親也未曾提過。”綠枝拿手絹著眼淚,搖著頭道。
“那父親可有留下言?”云沐雙拳握,目有兇,綠枝卻是過于傷心未曾注意到,如若不然,必會心焦不已。
“你父親說,一是若是日后你長大了,有了能力,便將其夫婦骸遷回京城云家宗祠,二是若是能夠便代他去祭奠四皇子,三是將那本《養經》傳下去,除此之外便不曾有它言。”
一夜諸人無言,只偶爾傳出鐘山的哭鬧聲。
卯時初至,綠枝等人便已起床。云沐見爹娘皆是眼眶浮腫,顯是昨夜一夜未睡,見此心中愧疚不已。云沐幫著父母將早飯做好,綠枝看著云沐,心中酸苦,用手輕輕著云沐的頭,待他吃完后又含著淚進了里屋,拿了包裹出來。
“兒,這包里有些烙餅,你路上將就著吃。還有些服,娘已經幫你了好幾次的針腳,一個人在外千萬照顧好自己。”說著又拿出一個錢袋,“這里面是數十兩銀子,是
你父親留下來的,這些年一直不舍得用,本想留著給你娶媳婦,如今你拿去做盤纏,只路上多小心,放好錢財,莫要被有心人打了主意。”
“阿娘,這些錢你留下,兩個弟弟都還小,您子又不好,且不說此,師父也曾留下許多銀錢與我,娘便把這留下給弟弟們。”
“兒,聽娘的話,拿著,娘怕路上不夠用,娘說要你收著你便收著。”云沐打定主意不要,可是綠枝堅持,云沐只得收著。
“阿娘,孩兒還有話和父親、弟弟說,您且等會兒。”說著便又與鐘安說了許多話,然后又拉著鐘劍進了里屋。
“弟弟,以后哥哥走了,你就是家中的老大,你一定要照顧爹娘還有山兒,知道了嗎?”
“是。”鐘劍使勁點了點頭。
“這本書你好好收著,自己有空就照著上面的話好好練,之前哥哥也教過你上面的東西,若是幾年后還練不出什麼也不用沮喪,把這本書放好便是。只是你一定不能給別人看,知道嗎?”鐘劍知道這是云家的家傳之,只說不要。
“二弟,哥哥以后出去帶著這個不方便,若是以后丟了,便是哭也找不回來,不若你先幫哥哥保管,待哥哥回來后再回給哥哥,如何?”鐘劍聽到這話才應了。
“這個包裹的東西你不要打開,待明晚你再給娘親,千萬要記住,不能丟了。”云沐著鐘劍的頭細細叮囑道。
“知道了,哥哥。”鐘劍滿心傷,眼中淚水打轉。
一家人傷心話別,都是萬分不舍千般傷。綠枝已哭了許多遍,將那包裹里的服、干糧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有所疏。云沐只一邊靜靜聽著,看著母親這般忙活,心里也是翻涌不已。
“嘿,鐘安,你家小子可是準備好了?準備好了那就出發吧!”屋外傳來一聲獷的喊聲,把屋外的母嚇得四跳,咯咯。
“老劉,都準備好了,這就出來!”鐘安沖著屋外喊道,說著幾人便出得屋來。鐘安單手抱著不過一歲多的鐘山,云沐背著一個長長的包裹。綠枝以手掩面,哭泣不停,又抱著兒子哭了,綠枝心中本有許多話要說,可此時只抱著兒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鐘家媳婦兒,還是讓你家小子上車吧!兒子大了總得放他走的,你見過哪對燕雀護著自家小子一輩子?該放手了。”車夫老劉看著這模樣也是不忍,到底是看慣了離別。
“是啊!該放手了!他是山里的鷹,總要去找他的天空。”鐘安也只得安道。
綠枝這才松了手,讓云沐離開懷抱,云沐一轉要踏上牛車,又忽的轉過頭來,跪倒在地。
“娘,爹,孩兒不孝,只愿父母兄弟康健。孩兒異日一定回來侍奉雙親,孩兒不孝。“云沐雙眼噙著淚水伏地又是一拜。
綠枝只得轉過頭不看兒子,生怕這一看就忽然改變了主意,央著兒子留下來。鐘安將鐘山給鐘劍抱著,過去扶起云沐,“兒,要多多小心。走吧!去外面的世界吧!”
云沐踏上了牛車,老劉一聲大喝,趕著牛車往著縣城而去。綠枝聽著車嘎嘎響,咬著牙不愿回頭,待那車聲消失才敢回頭,著那條小路,腳下不自主往前挪著,久久地凝,只心里默默想著,“兒,我不你封侯拜相,不你能富貴騰達,不你名滿天下,娘只你一生平平安安,無病無痛。”如此想著淚水又不斷在眼角打轉,一人靜靜著遠方,直到太落了山。
“阿娘,阿爹,二弟,三弟,你們等我回來,你們一定要平平安安。”云沐坐在牛車上,看著太從山頂爬過頭頂,又看著太從頭頂爬到山頂,直到最后沉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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