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渾然不覺。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已是全然的黑暗。“嘀嘀——”汽車喇叭聲傳我的耳朵,兩道明亮刺眼的白映眼簾,我昏倒在大路上……醒來之後,前塵盡忘……
我茍活了下來,卻被愧疚和痛悔日夜煎熬著,神失常了,最終被送了神病院。隻是,死於病院並不是我最終的結局,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數。我還是回到了這裏,回到了他殞命的地方。
……我把手裏的戒指小心的揣進袋裏,邁步走出了小木屋。此時正是殘如,恍若那一日的天。沿著泥濘不堪的小路,走到灰褐的枯林中。一幕幕逝去的場景在我眼前逐一閃現又逐一消散,我有些恍惚,已然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虛幻。
人的命運到哪裏都是一樣。
緩過神來時,我聽見自己正喃喃低語:“對不起,對不起,阿靈,對不起……”即使說上一千一萬句對不起,也已經是於事無補了。我的聲音,也已經無法傳達給他了。我想起那一日他最後向我的眼神裏,有悲傷,有驚詫,就是不帶毫恨意。
你為什麽不恨我,你該恨我的。
倘若你恨我,或許我還會好過一點。你為什麽不恨我?
沉重急促的腳步聲將我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一個高壯的人影突然從的枯林中竄了出來,我抬頭去,見到一張滿是絡腮胡的帶著獰笑的麵孔。是那個殺人狂!他竟然又出現了!
絡腮胡高高舉起一隻手臂,手裏握著一柄烏黑沉重的鐵錘向我揮來。鐵錘帶起的涼風撲麵而來,我卻十分平靜。這次我逃不掉了吧?我也不想再逃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眼看鐵錘就要砸到我上,我難以自控的高聲喊了一聲:“阿靈——”阿靈,對不起,等我過了奈何橋,如果還能遇見你,到那時,再好好的跟你道歉吧。
鐵錘揮到半途,卻停滯不前了。一隻白森森的骨手從泥土裏出,抓住了絡腮胡的腳,且深深的嵌進去。絡腮胡殺豬似的嚎起來,癱坐在地。
隻要是你我,我就是躺在墳墓裏,也能湧出力量站起來。
夕的輝給那從地底鑽出來的骨架鍍上了麗的金紅,一隻金紅的骨手掐住絡腮胡的脖子,另一隻則/他的膛,掏出一顆淋淋的仍在跳著的心髒。扔下手中的,白骨扭過頭向我。明明那頭骨的眼部隻剩下兩個深深的黑,我卻似乎看到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多年以後的某一天。
人來人往高樓林立的步行街上,一對坐在長椅上說著甜言語。一個西裝革履的眉目開朗的男人走到長椅旁邊的垃圾桶前,撚滅手裏的煙頭。恰時,那對中的方問男方:“你有多我啊?”男方侃侃而談:“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話音一落,方不已,嗔不休。站在垃圾桶前的男人卻聽得怔住了,許久,他的臉上出恍然大悟的表,而後,在人擁的大街上,哭得像個孩子。
☆、第25章明月心的故事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從半敞的窗戶間出去,能看到一彎高遠的新月,彎彎的,尖尖的,但是很明亮。
是清靈的幽藍的夜,安心坐在書桌前,正筆疾書。書桌上的臺燈是母親新給買的,穿紅蓬蓬的金發公主手持蕾傘,暖暖的燈正從傘下流瀉到深棕的木桌上,照亮了安心飽滿的額頭尖尖的下頜,以及雪白的紙張黑油油的字跡。穿紅的子坐在床沿,靜靜的看著書桌邊的小孩,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在寫什麽?”
“日記。”安心頭也不抬的回答道。
“什麽是日記?”明月心有些好奇。
安心停了筆,想了想,說:“日記就是把你想寫的東西寫下來,一天中發生的令你印象深刻的事,心的想等等,什麽都可以寫。”
“哦,我明白了,就是隨筆,對吧?”
“嗯,差不多吧。”
“以前怎麽沒見你寫過?”
“我決定從現在開始寫,因為在這裏,有很多可以寫的人和事啊。”安心索不再繼續寫下去,轉過來對明月心掰著手指頭數道:“像是木生啦,我和他一起遇見的那個狐夫人啦,我上次撞見的陳阿婆啦,當然還有明月心你,覺大家都是很神的藏著很多故事的人啊!”
明月心說:“你說的這些,可沒有一個是人啊。”
“什麽?”安心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其他的我都可以理解,你為什麽說木生也不是人?我不相信!”
“他不是人,但也不是鬼。”明月心很鎮靜,“他來找你的時候,我雖然躲在黑暗裏不敢現出去,但即使隔得遠遠的,我也能夠覺到,他上並沒有人類的氣息。”
“不是人也不是鬼,那你說,他是什麽?”安心抿著,表顯得有些嚴肅倔強,顯然不認同明月心的說法。
“你別不高興啊,我不是要說他的壞話,隻是把我對他的告訴你。”明月心帶著安和解釋的意味聲說道,“如果我覺察出了什麽異常的況而不告訴你,那不等於是欺瞞你嗎?”
安心立即意識到了自己態度的生,對明月心道歉道:“對不起,我反應太大了。那麽,木生他究竟有什麽不對呢?”
明月心站了起來,在房間裏慢慢的飄來飄去,細聲細氣的說道:“他上的氣息,有點類似於妖,但跟一般的妖相比較的話又有很大的不同。一般的怪,即使修行再深氣息中也不了暴戾和妖邪,區別隻在多而已。而那位木生小哥的氣息中則幾乎不帶邪暴之氣,隻有中正平和,且生機旺盛。”
“那木生就不是妖了?”安心高興起來。
明月心思考了一下,才道:“應該說,是介於妖與地仙之間吧。”
“地仙又是什麽?”安心覺得自己是越聽越糊塗了。
明月心眨了眨眼,笑道:“地仙就是人盡皆知的山神和土地爺啊!”
安心嚇了一跳:“木生是預備山神或是土地爺嗎?”
“那倒也不是。我猜,應該是某種天生地養的靈。”明月心突然狡黠的一笑:“你要是找個機會讓他現出原形然後吃掉,說不定能長生不老哦!即使不能長生,至也能延年益壽,強健。”
“我絕對不會這麽做!”安心生氣了,“木生是我的朋友,我才不管他是妖還是靈呢!況且,活那麽久幹什麽,生命隻在好,不在長。”
“生命隻在好不在長?這可不像是小孩子會說出來的話呀。”明月心笑瞇瞇的說。
“我不是小孩子了。”安心不悅的嘟起,“那句話是從前我聽爸爸說起過的,我覺得說得很對呀。”突然又警惕起來,看著明月心說道:“你可不準對木生起什麽壞心思,想要吃掉他之類的。”
“我剛才隻是在逗你啊,說著玩的。”明月心說,“我隻是個孤鬼,連實在的都沒有,怎麽可能去吃掉他呢?況且,他的氣息對我這樣的存在有製的作用,我就是想靠近他都做不到的。”~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真的嗎?”安心還是有點懷疑。
明月心斬釘截鐵的說:“真的。”
“那麽,狐夫人和陳阿婆呢,你知道們是什麽嗎?”
“那我就不清楚了,畢竟們的事我隻是聽你說過,並不曾親接過。但是,據你講述的經曆我猜想,狐夫人是妖,而陳阿婆是鬼。”
“這樣嗎?”安心又把自己的經曆細細想了一遍,“我覺得也是。”
明月心見安心一派坦然,奇道:“你不害怕嗎?”
“當時是害怕的,現在已經不怕了。”安心老老實實的說,“再說了,我都跟鬼住在同一棟房子裏了,還有什麽好怕的啊!”
明月心聞言笑了起來:“這麽一想,正是如此啊!”
“明月心,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家學淵源,我生前的母親,是專為人牽魂的神婆。”
“什麽是牽魂?”
“當有活著的人想要與死去的人聯絡時,便會找到牽魂人。牽魂人會從間請來鬼魂上,與活人對話。”
“這麽厲害?不管想請什麽鬼魂都能請到嗎?”
“當然不是想請誰就能請誰。首先請魂的人與被請的魂之間必須得有緣關係,又或者須是夫妻這種至親的家人,否則,很容易造請魂容易送魂難。再有,若是想請的魂已經轉世回的話,也是請不到的。更有甚者,有些倒黴鬼因為種種原因了孤魂野鬼又或是魂飛魄散了,那就更是請不到了。”
“……明月心,能給我講一講你的故事嗎?”
“……好的,你若願聽,我便略微講來……”
我生活的那個年代,戰四起,山河破碎。但我的家鄉,一個遠在陸深的小城,還算平靜,硝煙暫時還沒有燃燒到這裏。我的母親與我的父親並不曾正式的過婚,我的母親是居住在鄉間聞名遐邇的神婆,我的父親家裏則是城中頗有名聲的財主。父親的祖上曾有人中過舉做過小,置下一份家業,傳到我父親這一代,卻逐漸的被他敗得隻剩下個空架子了。雖說子不言父之過,但我的父親,的的確確就是個五毒俱全的敗家子。到了最後,家中吃喝穿用的,都是大娘的嫁妝。你問大娘是誰?那便是我父親三六聘娶來的妻子了。是位大地主的兒,帶來不菲的嫁妝。但從婚後就一直賠著,到後來也不剩多了。
眼見家中日漸寒微,父親與大娘便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大娘的親生兒自然不能,但我這個私生,自然是不白不了。恰時,同城一位大財主家中尚未婚配的幺子意外亡,他的父母不忍他在地下孤苦伶仃,便想要為他結一門親。他生前倍父母寵,便是結親,也不願給他娶個份低微的妻子。可是一時之間,哪裏去找門當戶對又未曾婚配且亡故的子呢?於是,他們便打算給他娶一個活著的人。
十歲之前我一直跟隨母親居住,十歲之後母親將我送到父親家中,想著我年歲漸長,將要到適婚的年紀,希父親能為我找戶好人家,相夫教子,百年好合。瞧瞧我父親給我找了戶什麽樣的好人家?白花花的銀元抬進父親家門,活生生的兒嫁給死人。“人啊,終究掙不過命。”臨上花轎前,大娘撚著手帕眼角,對我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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