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上。
董玉秀的兩家店前面都排起了長隊,不大的鋪面已經堆滿了貨,之前當做柜臺用的木柜現如今已經了模特展示臺,上面擺著一個塑料假人模特,有店員隔一段時間就給模特換上一服——不管是給模特穿什麼樣的外套,或是新款的健,都會被圍攏在前面的顧客們點名搶購。
“這是樣品,紅的健在旁邊擺著……沒了?那您去領個號,先登記一下!”
“哎對對,樣品不賣,我們這也正在替換新的哪,馬上就有下一個了,也好看!”
董玉秀雇了幾個能說會道的工做店員,們都是家屬大院里的,人做事勤快也可靠,很快就手腳麻利地給模特換了一服,這次是薄款的健,也是賣得最好的黑,兩側線做得筆直,把模特細長的襯得曲線畢。
有人去看新款了,也還有人不死心,追問道:“同志,你剛才換下來那條紅的健,對,就是那條,你收回去也沒用,不如賣給我吧?”
“這得問問我們老板,”店員轉頭去問了后面的董玉秀,大聲喊了兩聲才聽見董玉秀答應,問:“老板,這樣品能賣嗎?”
董玉秀腰里斜挎著一個腰包,手上還抓著一把單子,正在跟來送貨的人核對清單,聽見問就道:“可以!”
顧客也在豎著耳朵聽,見老板應了,立刻歡天喜地手去接,里還道:“謝謝,謝謝啊!”
店員給放袋子里裝好,笑道:“您運氣好,這也是最后一條了。”
顧客給了二十五塊,店員給退回來五塊錢,搖頭道:“我們老板說了,這樣品展示過,雖沒人穿過但也擺出來用了,不是全新的,每件樣品都便宜五塊錢。”
“喲,這還是頭一回聽說,你們老板做生意真厚道!”顧客心里高興,夸了一句,原本打算只給自己買的,這省下五塊錢簡直跟白撿的一樣,立刻又補了幾塊,給家里的小孩也買了一條健,滋滋提著袋子走了。
……
市場上健的生意火,董玉秀這里人多,有排不上隊的也會去別轉轉,先買一條穿。
因此這市場里其他做生意的店雖是眼饞這份兒生意,但也不好在明面上顯出多,畢竟這條街大半的生意可都是董玉秀招攬來的,要是走了,顧客跟著也走,這街上可就更冷清了。
有店里冷清的,男老板搬了小板凳坐在門口看人搶購,手里一把茶壺,邊喝邊看。
老板出門瞧見,一掌拍下去:“看什麼哪?沒見過大姑娘小媳婦啊,一上午沒見你挪窩!”
買健的說到底還是年輕人居多,有些還不止第一次來買,上穿著的也十分新時髦,男老板挨了一掌也不敢還,小聲嘀咕:“我就看看人家生意怎麼好起來的,畢竟也是咱們市‘健大王’嗎。”
老板沒搭理老公,自己拿了一個小包,上穿著昨天買來的健也沖董玉秀那邊去了。昨天只搶到一條健,聽說今天有新款,那位董妹子說了,特意給留兩條呢!
董玉秀會做生意,也會做人,對市場上其他做生意的商販態度客氣,之前有些說酸話的,從那按批發價拿了幾條健之后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不再說什麼了。
也是因為這份際與謹慎,生意做得紅火之余,沒有出什麼意外。
來送貨的人拿著單子核對完,等董玉秀簽了字,笑道:“董老板,先跟你賀喜啦,又是一大筆進賬,你這生意做得可真紅火!”
董玉秀笑道:“哪里的話,也是仰仗你們幫忙,我這錢,不等捂熱乎了又要飛到你們廠里去了,說到底,還是給你們打工呢!”
對方道:“董老板太客氣了,我來的路上就聽說了,好些人都說你是這邊的‘健大王’……”
“這句話我可不敢當,不過都是做點小生意罷了!”
董玉秀雖這麼說著,但是氣神已經不同以往,眉宇間的愁苦淡去,眼睛里著明亮。
送走了送貨的人,就有店員過來低聲跟說來了幾個人想跟一起做批發生意。
董玉秀道:“帶他們去對面,我收拾一下東西就過去。”
店員答應一聲,去了。
因為來攀談健生意的人多,董玉秀干脆就把對面的一家空著的店鋪也租了下來,比這邊還略小一些,僅能放開一張柜面桌子,還有四把椅子,做別的太小,但來個人談個生意剛好,畢竟錢款數額有些大,財不外為好。
那幾個人是濰水來的,因為之前董玉秀也帶人去濰水賣過幾次貨,加上這次健生意確實火,對方慕名而來。
董玉秀跟對方商談過之后,在心里盤算了一下自己手頭的貨,痛快地答應了對方的請求。
手里掌握著進貨渠道,批發價只略提高了一兩元,價錢公道,對方也很快答應下來。
這年頭和以后市場競爭還不太一樣,市場剛開放,一切都是新鮮的,國營廠子鮮對外開放,而一些南方活絡的廠子,卻也沒有打通北方的渠道。董玉秀就做了這樣一個中間人,兩邊都對信任有加,因此合同簽的也痛快。
董玉秀生意談攏,送走了對方,在這間小辦公室略坐了一下,一上午說得嚨都沙啞了,一口水還未喝過。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擰了一下,吱呀一聲推開,董姥姥從外面探了頭,一抬眼無意中瞧見董玉秀手里的錢,嚇了一跳。
董玉秀只了一點,收起來,抬頭道:“媽,您來了?”
董姥姥是來送飯的,看到那麼多錢比董玉秀張多了,連忙關上后的門,讓把錢放好。
董玉秀笑道:“不礙事,一會我就去郵局匯款了,這些都是給服裝廠的訂金,實話跟您說,我這里看著熱鬧,其實手里現錢還真沒幾個。”
董姥姥把飯盒放在小桌上,里面打開是一菜一湯,菜和饅頭放在一格里,湯占了大半的位置,“先吃飯吧,賺錢這事兒急不來,不是一天能賺完的,你這一天天見這麼多人,說這麼多話,我瞧著你都干了……”
董玉秀真的壞了,飯菜沒多,湯喝了個一干二凈。
董姥姥看得心疼,道:“玉秀啊,慢點,不夠媽一會再送些過來。”
董玉秀搖搖頭,道:“不用,夠了。”
董姥姥一輩子膽小慎微,已經習慣了安穩過活,董玉秀這生意賺了錢也沒讓多高興,涌上心頭來的更多是擔憂。猶豫道:“玉秀,你收這麼多訂金,若是賠了錢,那也是要賠上一倍的啊。”
董玉秀不聽,打斷道:“媽,開門做生意呢,有忌諱的,您別說這話了。”
前頭有店員來找,見有外人來,董姥姥張張,也就不再說了。
董玉秀吃過飯,就去了郵局匯款,讓店員在鋪子里繼續賣貨。
董姥姥不放心,也坐了一會,替看著點,一直到董玉秀騎著自行車急匆匆趕回來,老太太才起。
傍晚的時候,董姥姥又來給送了一次飯。
雖不是什麼好吃好喝,但勝在是熱乎乎的家常味道,這份關心又讓董玉秀了心。
晚上正好收攤早,董玉秀就送董姥姥一起回家,順便在路上跟老人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媽,我現在賺了不錢,想找個大點的市場再盤下間鋪面,我已經看好了,西市那邊有連在一起的商鋪和房子,地方停寬敞,上面收拾一下除了做庫房還能住人,下面就做生意。”董玉秀握著的手,小聲道:“媽,到時候您也過去,您跟我住,我每個月給您開工資。”
“我哪兒會做生意呀。”董姥姥連連擺手。
董玉秀笑道:“不用您干活,我再請兩個小姑娘,您就在店里看著子慕,要是我南下的時候,您幫忙照應一下店里就行。”
董姥姥問:“還要去提貨?”
“嗯,也找人。”
董姥姥嘆了一聲。
老太太略想一下,還是搖頭沒同意跟兒過。
一來是兒媳婦吳金太能鬧騰,董姥姥本著家和萬事興的想法,還是盡可能的想一家人和睦;再一個就是覺得董玉秀生意做的時間太短,這錢不穩,還是跟著兒子放心。要是萬一有個什麼事兒,董玉秀帶著孩子還可以回娘家來,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
老太太的顧慮,也不完全是偏心和自私。
兩邊誰也說服不了誰,脾氣都很倔。
董玉秀嘆了口氣,不提了。
只是瞧不慣大嫂對母親盛氣凌人的態度,想幫扶老人一把,但董姥姥堅持己見,也沒有辦法。
董玉秀有錢之后,對家里人大方。
還記掛著大哥董玉海給的那筆錢,如今賺了,就想要還給大哥,送董姥姥回來的時候還給全家都帶了兩套服。
只一進門,就聽見大嫂在那里指桑罵槐,里念叨的全是的不好。
“一個加法數學題都算不好,將來給你個鋪子也不會管,真當有那麼好的親戚肯幫帶啊!一個個發達了,家也不回,人也傲了……”吳金正在給兒子檢查作業,酸氣十足,一抬眼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董玉秀,后半句話卡在嗓子眼說不出來了。
董玉秀放下幾件服,淡聲道:“這是給家里拿的,前些天太忙,沒來得及過來。”
董天碩興高采烈,探頭去看:“姑姑,你給我帶糖了沒有?”
董玉秀點頭,心細,即便再忙,準備的也都很全。
董天碩還是個半大孩子,腦子又愚笨,聽不懂這些大人間的話,喜滋滋去拿糖吃。吳金剛說了對方壞話,如今董玉秀送了厚禮,拿的時候不免有些臊眉耷眼的,接過來支吾幾句,破天荒自己去廚房刷碗去了。
董玉秀沒吭聲,對董姥姥道:“媽,您進來,我有話跟您說。”
董姥姥跟進去之后,還想勸和,董玉秀卻擺擺手道:“媽,我沒事,大嫂也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再說背后說我一句,我也掉不了一塊,隨去吧。”掏出一個信封,又道:“這是大哥之前給我的錢,那會急用,我就收了,現在賺了一點,您幫我還給大哥吧。”
董姥姥沒收,讓留下自己用,只要了那幾服,“既是你大哥給的,那就是他的一份兒心思,玉秀啊,媽知道你現在賺了錢,但這錢不能還,這是你大哥的心意,你拿著就是。做生意,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哪,你以后記得大哥的好就行。”
瞧見董玉秀把錢收回去,董姥姥很是滿足,這比董玉秀賺了大錢,還讓心里快。
老太太道:“這就好,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互相幫襯,多好啊。”
董玉秀送下東西要走,董姥姥卻拉著說起了話:“玉秀,你這次賺的多,下回呢?做生意還是有些不穩呀。”
董玉秀單手著太,隨意應了一聲。
董姥姥只當累了,但也舍不得放棄這個難得母說話的時刻,上前幫按了幾下,還想再勸,但拇指按到后腦勺那里的時候董玉秀忽然“哎喲”了一聲,董姥姥嚇了一跳,道:“玉秀,這是怎麼了?”
董玉秀躲閃了下,道:“沒事。”
“不對,你過來我看看,剛才著好大一個疙瘩,你頭上是不是摔著過?”
“真沒事,就磕了下。”
“我看看。”
董姥姥拿了手電筒過來,認認真真看了下,董玉秀頭發生得烏黑濃,若不是這樣仔細看,還真不好發現,后腦勺偏左的地方有一塊骨一樣的凸起,像是未散去的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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