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雷東川早早就醒了,他昨天晚上做夢都在爬樹,早就盼著去外面撒野, 一睜眼就先去白子慕。
旁邊的位置空了一塊,只有小枕頭放在那。
雷東川飛快換好了服,一邊穿上鞋一邊往外走:“媽,小碗兒呢?”
外面院子里,雷媽媽正在喂白子慕吃油條,聽見頭也沒抬:“這呢, 你弟弟早上跟我出去買油條, 還幫忙拎豆漿,干了好多活。”
剛買回來的油條兩扭在一起,炸得蓬松,外里,咬一口,再喝一大口豆漿, 特別過癮。小城里的豆漿也都是店主自家熬的, 豆子香味濃郁, 略放一點白糖,甜甜的很好喝。
白子慕很喜歡這個豆漿, 小孩捧著杯子喝一口, 上都能帶一圈白沫。
雷媽媽瞧著直樂, 也不提醒他, 還逗他多喝幾口。
白子慕在換牙,咬不太油條, 就用豆漿泡著吃, 泡了之后好咬一些, 不噎人,小孩吃得很香。
雷東川聞著香味肚子更了,在院子里三兩下刷完牙,隨便用冷水抹了一把臉,就跑來坐下大口吃飯,沒一會三油條一碗豆漿就進了肚。
白子慕抬頭看他,張要學。
雷媽媽哄道:“乖寶,別學你哥哥,咱們慢慢吃啊,細嚼慢咽的,對好。”
白子慕點點頭,但還是比之前咬得多了些,小臉鼓起來一塊,倉鼠似的嚼了好一會。
雷媽媽知道小孩吃得慢,也不催他,估著那泡的半油條就飽了,但還是不放心又拿小盤子給他留了一個包子,放好了讓他慢慢吃。看了外面自行車一眼,問道:“你二哥車怎麼在家,他不補課去了嗎?”
“我跟二哥說的,今天帶小碗兒出去玩,讓他車給我用用。”
“老三,你可別騎車帶你弟弟,這摔一下不得了。”
“知道,媽,我就推著他走,我們去林場那邊,路遠。”
雷媽媽問了一下,得知是他們一幫小孩都去,學校里安排的任務,才想起來笑道:“又要挖茵陳了吧?我差點忘了,你帶子慕去吧,小心點,別磕著他,要是中午來不及回來就帶點吃的,別買零兒,晚上等我下班了,燉筒子骨給你們吃啊。”
“哎。”
雷媽媽收拾妥當,又叮囑了一遍,這才去單位加班了。是文職工作,較為清閑,最近剛提了職務的緣故,加班的工作比平時多了點。
白子慕吃不下這麼多,等大人一走,小包子都沒,就開始往雷東川那邊推。
雷東川替他吃飯習慣了,吃了包子之后,又哄著他喝了半杯。
董玉秀訂的牛并不是每天都能送到,一周空出的兩天,就用一杯沖泡的替代。白子慕吃飯是個不小的難題,全家人都在想盡辦法讓他多吃一點,努力在小孩長高的路上盡一份力。
沒辦法,隔三差五記錄高,看著那個刻度線不,全家人力比小朋友更大。
白子慕吃完早飯,自覺站在門框那等著量高,雷東川給他比劃了一下,立刻興高采烈道:“有了,有了!小碗兒,你比上回高了一米!”
雷大哥拿著籃球出門,路過的時候看他一眼,忍不住糾正道:“那一厘米。”
“哦,對對,高了一厘米!”
白子慕墊腳去看,瞧著提高了一點點,小手了刻度。
雷大哥問他:“老三,你帶小碗兒出去?”
雷東川把兩個書包掛自己脖子上,里面裝得鼓鼓囊囊,牽著白子慕的手頭都沒抬:“昂,去林場。”
“那邊遠,你路上別騎車,小心摔著……”
雷東川擺擺手道:“哥,這些媽剛才已經說一遍了,我推著他走,保證摔不了。”
雷大哥又問:“幾點回來?”
雷東川怕他跟自己搶,故意道:“沒準兒,到時候看看,茵陳多的話,我就早點挖了回來,沒有的話,得找好半天。”
雷大哥點點頭,拿著籃球出去了。
雷東川跟白子慕咬耳朵,“小碗兒,你別坐大哥的車,以后只坐我一個人的,聽到沒?”
白子慕歪頭看看車,又看他:“可是這個,也是二哥的呀。”
雷東川:“……”
*
東昌市幾乎所有小學的學生們,這周末都在外出。
全市提倡預防肝炎,各個學校下達了任務,要學生們去挖茵陳草藥,曬干了帶回學校煮水喝。
雷東川他們班主任老師分配好小組,五人一組,集出行,讓低年級學生互相之間有個照應。這麼安排本來也沒什麼錯,只是今年學生里多了一個雷東川,他在家屬大院就是小霸王,念了小學更是一呼百應,剛問一句,呼啦啦兩三組人馬都聚攏在他邊,后面更是一個傳一個,周末到了林場的時候,人數愣是讓雷東川都嚇了一跳。
林場口那,站了大約三十來個小學生,清一的皮小子,雷鋒帽歪戴著,脖子上還挎著一個包,有的人還借了自家哥哥姐姐的自行車,二八杠和秀氣的坤車都有,原本已經坐在地上休息的皮小子們一瞧見雷東川過來,立刻一個接一個站起來,土撥鼠似的長了脖子,興地看他。
雷東川目瞪口呆:“怎麼這麼多人?”
前頭一個脖子上掛挎包的瘦高個男孩跑過來,著手得意道:“老大,我昨兒跟他們打電話,一說你要來林場,全班男生都來了!”
雷東川擰著眉頭,先把白子慕從自行車上抱下來,白子慕沒見過這麼多人,躲在了他后,探頭去看。
雷東川牽他手:“小碗兒,不怕,他們都聽哥的!”
瘦高個男孩也湊上前:“小碗兒……”
雷東川不輕不重踢他一下,不樂意道:“小碗兒也是你的?他白子慕。”
對方立刻改口:“小白!”
“你小狗呢?!”
……
瘦高個男孩——杜明,哭喪著臉實在不知道怎麼稱呼了,只能喊白子慕“雷東川的弟弟”,這個稱呼好歹讓他們老大認可了,沒再為難他。
雷東川找了一棵大樹,讓白子慕坐在那,又叮囑杜明:“你在這守著他,哪兒也別去,我一會就回來。”
杜明答應一聲,“老大放心,給我吧!”
白子慕瞧見雷東川跑遠,立刻就要起跟過去,杜明抱著他沒撒手:“弟弟,咱們不去啊。”
白子慕躲他,杜明趁機把他抱回樹下,他瞧著高高瘦瘦的,力氣也不小,白子慕使足了力氣也掰不開他胳膊。
杜明哄他:“你聽話,我就給你糖吃。”
白子慕氣呼呼地扭過頭去,不理他。
杜明撓撓頭,他也不差吧,他是老大親封的四大天王之一啊,而且還兼職學習委員,是老大邊最聰明的了!
雷東川天生就比同齡小孩高一些,站在那不說話也帶著氣勢,他掃了一圈,點了另外三個班干部出來,讓其中一個把大家伙騎來的自行車都歸攏到一棵樹下,然后找了最矮小的兩個學生留在那看守自行車,其余人分了三隊,十個人一隊,分頭去挖茵陳。
“別走太遠,也別去河邊,”雷東川指了指那倆看車子的男生,道:“回來之后每人出一把茵陳,給他們倆湊齊十斤。”
那倆小學生寵若驚,尤其是聽到其他人也都答應的時候,越發覺到自己指責的重要,已經開始圍著大家伙的自行車巡邏了。
雷東川吩咐好,就跑回來接白子慕,原本還想可能要哄上一會,結果他剛靠近,小孩就手要抱,小卷腦袋都埋在雷東川脖子那跟了天大委屈一樣。
雷東川嚇了一跳,“小碗兒,怎麼了?”他抬頭去問杜明,“你剛欺負他了?”
杜明腦袋搖撥浪鼓,“沒有,沒有!老大我看著你弟,一寒都沒敢啊。”眼瞅著他們老大要發火,杜明忽然福至心靈,試探道,“弟弟可能想你了?”
雷東川低聲問了一遍,就看到撲自己懷里的小腦袋輕輕點了點。
雷東川樂了,蹲下道:“來,哥背你。”
茵陳是一種長在鄉間土地上的藥草,也茵陳篙,在北方很常見。尤其是早春的時候,在野草叢里翻兩下,就能瞧見一棵,卷一小團,有點像花未舒展開的葉片似的,只是更細小一些,通帶著剛葉特有的綿綿絨。
早春挖的茵陳最寶貴,錯過了時間,藥大打折扣。
這草藥長得飛快,下兩場春雨就了野草,因此能挖的時間,也就這麼幾天而已,每人五斤任務額,那可真是時間、任務重。
來林場挖茵陳的不止雷東川他們一幫,還有其他小學生,但都是三三兩兩的,沒他們這麼大規模,一瞧見這麼一幫皮小子一手鏟刀一手塑料袋沖過來,其余人都退避三舍,不敢跟他們搶地盤。
但也有不肯走的。
林場里的兩個男孩,一大一小蹲在那使勁挖著,瞧見雷東川他們過來,眼神里出警惕。
杜明還要往前,雷東川喊住他:“就在這挖吧。”
杜明愣了下:“可是老大,那邊好多啊……”
“你沒看見那邊有人了嗎,這麼大片地方,搶他們的干嗎。”雷東川背著白子慕,眼睛盯著前頭一片較厚的綠草地,他懷疑里面有野香瓜,上卻道:“你們在這里找,我去前頭看看,瞧見了喊你們。”
前面一片草地被雷東川翻遍了,也沒找見野香瓜,倒是無意中發現了一小片茵陳。
雷東川沒工夫挖它,喊了幾個同學,讓給他們,又繼續去找。
也不知道他運氣好,還是不好,野香瓜一直沒找到,茵陳倒是超額完了目標。
白子慕頭一次在外面玩兒這麼長時間,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雷東川抱他去樹下乘涼,把書包當坐墊,讓他坐在那,叮囑道:“小碗兒你在這別,看著東西,我去給你找兩個香瓜。”
白子慕被曬得小臉發紅,也沒神再跟了,點點頭:“哥哥快點回來。”
“哎!”
白子慕坐在樹下打瞌睡,旁邊都是雷東川他們小組的人,小孩已經認識到這些歸哥哥管,比剛開始放松多了。
旁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響。
白子慕長睫了,慢慢睜開眼,跟剛繞后靠近樹干的一個小朋友看了個對眼。
來的小孩年紀瞧著跟白子慕略大一點,但結實多了,臉和胳膊都曬小麥,只一雙眼睛烏溜溜的,他盯著白子慕,一邊提防他,一邊小心謹慎地向前手——他和他哥是林場本地的小孩,他們昨天就發現這一片的茵陳特別多,挖了好久,還曬了一些存放在這棵樹下面,想賣給收藥材的商販。
一旁的白子慕不同,白瓷小臉,的小卷,服從領到腳都整整齊齊,乖巧漂亮,和對方形了鮮明對比。
只是此刻,白子慕那張漂亮的小臉十分嚴肅,瞧見對方手,立刻也出了小手,果斷護住了前的一大把草。
林場小孩:“……”
他要是沒看錯,那就是一捧野草,除了里面夾雜的零星幾朵小花勉強稱得上漂亮,一分錢不值。
白子慕抱住那一大捧野草,還在看他,直到發現對方是在拿樹下堆著的一些其他東西,才抬高了小下,聲氣道:“我不要你的。”
林場小孩沒吭聲,抬頭看他一眼。
白子慕把自己的那一捧野花抱,“你也別要我的哦。”
這是哥哥給他摘的,一片葉子也不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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