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鄭晚也要去容院上班,跟客戶也約好了時間。
東城通很堵,鄭晚總是起得很早,等鄭思韻起床時,已經離開,匯了人群中,為了生活而奔波。
如果生活是在大海中航行的旅程,那從來都不是那個掌舵人,一開始是嚴均,后來是陳牧,他們都是優秀的舵手,海面是風和日麗也好,是狂風驟雨也罷,只需要坐在船艙里,安穩地坐著。
可現在,為了舵手。
也許沒那麼厲害,但絕不會讓這艘船沉下去,只因為,還有的孩子在船上。
鍋里有煮好的蛋,桌子上也有切好的水果。
鄭思韻也不著急,慢悠悠地在中吃完了早餐后,又在樓上的摔摔打打的聲音中洗好服,抱著盆,穿著拖鞋出門上樓。
已經有鄰居來了樓頂曬床單被套。
們看到鄭思韻都笑瞇瞇地,“思韻又幫媽媽洗服啊,真是乖孩子!”
鄭思韻也笑,“洗服也不是我媽媽一個人的事啦,這也不是幫。”
“真孝順!”樓下的嬸嬸又罵,“哪像我家的臭小子,連自己的子都沒洗過一只!”
鄭思韻笑而不語,心想,能怪得了誰呢?罵不打把式。
“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樣。”老正吃力地曬被套,“孩子細心,男孩子就糙嘛,所以啊,還是小晚有福氣。”
鄭思韻背過,作麻利地曬服。
我媽肯定是有福氣的。
你們也會有糙的“福氣”的。
大家都有很好的未來。
等鄭思韻將所有的服都晾曬好,在嬸嬸一片稱贊聲中淡定下樓,直到快到家門口時,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等等。
家里那晾繩什麼時候弄好的?
也是前幾天發現晾繩斷了,本來想著早上出門去店里買繩子重新拉好。可洗服的時候沒想起這一出……
應該是媽媽買了新的拉上的吧。
還結實的呢。
媽媽真厲害。不過,應該更細心一點,下次要在媽媽解決事之前,就已經辦好,盡量不讓媽媽勞累。
-
盛觀頂樓。
何清源從電梯出來,下意識地往專屬通道方向走去。
他今天跟嚴均約好談事。兩人是多年的至好友,談事也就來了這會所。誰知道他剛抬腳,餐廳經理就過來,陪著笑臉說:“何總,嚴總沒在包廂,我領您過去?”
何清源面疑。
跟著經理往大堂方向走去,邊走邊納悶問道:“他沒在包廂在哪?”
經理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事關嚴總的私,即便是何總開口詢問,他也不該半句。
等何清源看到嚴均坐在靠窗位置慢條斯理地切牛排時,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快步走過去,站在桌旁,嘖了一聲,“今天怎麼回事,不在包廂,在大堂?”
他環顧四周,狐疑道:“這里風景也沒多好?老嚴,你有點反常。等等,你在吃什麼,慕斯蛋糕?”
多稀奇!
最不喜甜食的老嚴,竟然吃慕斯蛋糕?
嚴均瞥他一眼,聲音平緩:“坐下,說正事。”
何清源早就放棄研究嚴均的心思了。
見嚴均沒有為他解的意思,只當這人一時興起。
他很快座。
陸陸續續的,侍應生送上符合他口味的餐湯、前菜與主菜。
何清源跟嚴均是在國外留學時意外相識,與嚴均普通的家境不一樣,何清源出生于書香門第,他的爺爺作為教授,桃李遍布天下,積攢了能量非凡的人脈。
源集團的名字也由此而來。
嚴均卓絕的能力跟創業之初何清源家里那千萬縷的各界關系,可謂是相輔相、缺一不可。
多合伙人能共苦卻不能同甘,越是功,雙方也就越容易發生齟齬。
然而何清源跟嚴均十幾年如一日,歸到底,是他們同樣的理智清醒,更有同樣的目標。
任何一段,能夠維持十幾年都不算容易。
現在也只有何清源能毫無顧忌地在嚴均面前說話。
其實,何清源心里也在打鼓:前些年老嚴的緒跟心思他還能猜得到,現如今他也看不太懂。
“老嚴,江開盛前幾天又來了東城。”何清源斟酌著開口,“他還是那個意思,南城有一塊地一直空著,他迷信,找了師傅去看過,絕對的風水寶地,這次項目要招標,他吃不下,想問問看,我們有沒有意向。”
何清源也是個傳話的中間人。
誰都猜得到,嚴均不會點頭。
有錢不賺王八蛋,可架不住老嚴有自己的忌諱。他倒無所謂,畢竟源集團的主場還是在北邊。
反正他話是傳到了,也算是幫了忙。
接著他繼續吃菜。
過了幾分鐘之后,他驟然回味過來,詫異地看向陷了沉默中的嚴均。
“?”
“老嚴?”何清源簡直震撼,“你別告訴我,你是在考慮?”
嚴均偏頭,看向窗外,“這事讓江開盛來跟我聊。”
何清源:“??”
兩人畢竟是多年好友,對嚴均的忌諱,他也約知道一點。怎麼著?徹底放下了?
他也不知不覺地松口氣。
也對,都十幾二十年了,陳年爛谷子的事早該埋進土里。
想當初,他們二人也是不打不相識。
還記得那一天,他因為一些小事去小酒館喝酒解愁。剛進去,便看到跟他年齡相仿的亞洲人趴在桌上,旁邊堆滿了玻璃酒瓶,都是烈酒。
即便是老酒鬼也不敢這樣喝。
這是在玩命。
他收回視線,在一旁坐下,點了幾瓶啤酒意思意思。
是因為什麼事發生的爭執,時隔多年,何清源也不太記得。
那天他們打架。
嚴均出拳又重又狠,仿佛他是生死仇敵,他幾乎招架不住。
更令人無奈的是,這個滿冷肅的男人之后安靜下來,竟然沉默無聲地流了淚。
這也是相識多年以來,他唯一一次見到嚴均這樣脆弱。
他剛撥出去的報警電話也只能掐斷。
后來兩人經過這一出反而莫名其妙相,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才得知——那一天是嚴均的初結婚的日子。
回過神來。
他心里有點數了,有件更難為人的事也就沒那麼不好開口試探,“行啊,江開盛不得,他怕你把他撅回去,愣是沒敢過來找。老嚴,南城那點利潤我知道你看不上,不過蚊子它也是,這下好了,我讓江開盛到時候給我留幾套觀景好的,我老婆可喜歡南城。”
“說起來,南城也適合養病。”他又道,“嚴叔怎麼樣?”
嚴均收回視線,“下個月那邊過來,針對下一步治療再研討。”
何清源神凝重地點頭。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父母的逐漸衰老,可以預想到生離死別也不太遙遠。
如果長輩驟然離開,那肯定無法接,可嚴父從發現病到現在已經一年多了,所有最壞最好的可能他們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沉默之后。
何清源幽幽嘆了一口氣,“場面話你聽多了,我也懶得說。嚴叔今年也有七十,能得過去自然最好,不過去,你也早點做好準備。以前我最煩我家老頭子,可現在想想,都是一家人何必呢。他催你結婚,一半是放心不下,想讓你有個伴有個家,另一半呢,他不想帶著后悔跟愧疚,這兩種緒最折磨人。”
嚴均只是神淡漠地扯了扯角。
何清源也知道,冷如嚴均,本不耐煩聽這種話。
他日,哪怕嚴父在生命的盡頭拽著他不放,非他給一個結婚生子的承諾,他會平淡地拒絕,嚴父即便死不瞑目,他也會出手,強勢地為老父合上雙眼。
威利這一套,對嚴均來說沒用。
嚴均永遠不任何人的威脅。
即便是他的父母親。
“難不你就真打算這輩子一個人過了?”何清源說,“現在倒無所謂,等你六十歲、七十歲的時候,其他人兒孫繞膝,你孤苦伶仃。別說嚴叔,我都替你心酸。”
嚴均那平靜的神終于有了一波。
“不會。”
他說。
何清源一頓,還想再問些什麼,嚴均卻已經偏頭看向了外面。
天空萬里無云。
是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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