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媛冷笑了一聲,微微不屑地道:“什麼東西!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呢。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去了。”
安謐磕了一粒瓜子,微笑著,甜甜地道:“阿媛你這話可說得不好,眼睛長在頭頂上去了誰還敢要?”
其他幾個孩子就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笑聲傳到另一艘畫舫上,那羣孩子面上多都有些慍,爲一個穿玉羅,意態頗有幾分風流的子低聲同武玉玉說了幾句。武玉玉尷尬地看了唐媛等人一眼,又回頭笑著同那幾個子說了幾句話,雖聽不清容,但也知道是在說好話。
“瞧瞧,馮寶兒那樣兒,怕是公主娘娘都沒得意……”唐媛還要再說,許櫻哥便阻止了:“咱們是來做客的,別給玉玉找麻煩。”
唐媛恨恨地把手裡的瓜子咬了渣渣:“不是,櫻哥,你說有些人怎麼長得讓人看著就想掐兩下才舒坦呢?”
許櫻哥心說道,那就是傳說中的犯長相罪了唄,但這話卻是不能接,便道:“不是要打球麼?指不定們還會找你們打的,不商量商量怎麼打贏們還有空閒扯。”
安謐發狠道:“上次咱們不小心輸給們,這次可不能再輸!”
梨哥是初次見識到這種事,不由有些好奇,便趁著唐媛等人熱火朝天地商量該怎麼打敗對手的空隙,悄聲問櫻哥:“二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許櫻哥也正想找機會和說明白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便耐心地一一說來:“你看,那個穿玉羅的孩子是右衛上將軍馮彰的嫡長孫馮寶兒,姨母是康王府的宣側妃。和我們這邊的人不大一樣,你以後遇到和邊那些人,最好離遠些……”
新來的這羣孩子乃是大華新貴家裡的兒,這些新貴多從民間來,三教九流都有,並不似邊這羣孩子都出前朝舊臣。但這些新貴有擁戴之功,早在今上未曾發跡之前就從龍的,故而在今上面前遠比這些前朝舊臣得臉寵,前朝舊臣們多數是累世書香,不然就是世代簪纓之屬,心裡多有些看不起這些人,這些人呢,自然也就更看不起這些二臣。兩下里經常較勁是常有的事,但大人們面上好歹還能維持和氣,小一輩的年輕人卻未必有那個喜怒不形於的本事,互相看不順眼,打擂臺都是常有的事。
許櫻哥並不樂意摻和到這種事裡去,但有時候一個人的出地位早就註定了該屬於哪個陣營。是許衡的兒,那就該和唐媛等人是一夥的,即便是平日功夫做得好,兩不得罪,也是和唐媛等人在一起的多,遇到互相較勁的時候,也自然屬於這個陣營。便是逢人帶笑、事圓的武玉玉,看似與們十分親熱,也是多和那邊親近往來的多。
梨哥聽得十分憂愁:“們經常見面都是這樣的麼?”若每次見面都是鬥般的,不小心攪進去了怎麼辦?可不想惹麻煩,還不如出門的好。
“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裡逃得人往來?現下有家中長輩撐著,你如何都行,將來自己當家作主了,總關在家裡是行不通的。”梨哥將來的婆家不得也是宦之家,怎能躲在宅悶聲不出?許櫻哥看了小姑娘的心思,將手按著的肩膀,輕聲笑道:“記著逢人多帶幾分笑臉,凡事不輕易出頭,遇事不膽怯,事多多思量便可以了。我在,自會護著你,我若是不在,你只管找唐家姐姐就是了。再不然,能躲就躲,躲不過就先服個過後再把場子找回來,咱不吃眼前虧。”
梨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正要就心中幾個疑問再問問姐姐,就見武玉玉滿臉堆笑地走了過來,小聲道:“們說邀請你們過去坐坐。”
唐媛爽利中帶著幾分潑辣,平時在這羣人中無論做什麼總是出頭的,和馮寶兒正是死對頭,當下就俏生生地脆笑了一聲,傲然道:“櫻哥病纔好呢,走不,請們過來坐。”
武玉玉雖然不得已過來傳話,但也早知道會是這麼個結局。也不是傻子,雖作爲主人是不希兩邊吵起來,但爲了調和兩邊把自己賠進去就更不劃算了,於是含笑道:“不管誰去誰來,總都是要吃喝的,我看你們這裡吃喝得也差不多了,我再去張羅來。”說著便退了出去。
“這頭!”唐媛笑罵了一聲後也就不再管。
武玉玉下了畫舫,回頭吩咐邊跟著的丫頭錦繡道:“你過去把話傳給馮家大娘子聽,推說我被夫人到前頭待客去了,然後也找個由頭只管走開,休要與們多言。”
錦繡領命上了另一艘畫舫,含笑同衆人見禮告罪畢,把這邊唐媛的話傳到後便也尋了個由頭走開。待走了,坐在左舷將杯中茶水去潑荷葉的兵部侍郎千金阮珠娘先便出了聲:“玉玉如今越發溜了。這是怕得罪那邊呢。”
其他幾個孩子雖心裡也多有些不痛快,卻不是衝著平日人緣極好的武玉玉去,而是看對面畫舫裡的前朝舊臣的兒們不順眼,便都只笑不語。
阮珠娘見沒人搭話,微微有些著惱:“今日可不是我們招惹們,難不就被們白白笑了?”
衆人這才把目投向坐在舫,態風流,意態嫺雅的馮寶兒:“寶兒,你怎麼說?”
馮寶兒理了理玉羅紗做就的千褶,將手裡花開富貴的象牙柄紈扇輕輕搖了搖,笑地道:“說兩句吧,玉玉今日可是主人,況且許家姐妹也是嫂子的親妹子,總不能平白得罪嫂子再挨長輩斥責。”說話間,發間垂下的金流蘇在日下流轉生輝,耳垂上指尖大小、紅得滴般的寶石墜子折出璀璨芒,越發襯得脣紅齒白。
立刻就有兵部員外郎家的兒章淑誇讚:“寶兒你近來越發出落得好了。人家都說許櫻哥生得好,其實那是沒敢和你比。”
周圍幾人雖然口裡跟著誇讚,眼裡卻也出幾分不自在來——大家都是宦人家的子,這樣**的討好難免落了下乘,實是有損面。
馮寶兒並不把伴的恭維放在心上,只將紈扇輕輕搖了搖,狀似不經意地把目落在了對面畫舫上,許櫻哥卻是背對著們的,遠遠只能看到梳垂髫的頭髮又黑又厚,耳邊墜著的兩粒明珠微微閃著瑩,背影更是纖濃合度,窈窕得。
馮寶兒心裡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這許櫻哥,以往也打過幾次道,更是一起打過球的,只記得這許家二娘子最是笑爽利的一個人,樣子又好,看著十分討喜,在球場上卻最是生猛不過,技很不錯。偏偏又有眼,即便是雙方對立著,們這羣人也有恨極的。
因著這些緣故,與許櫻哥偶爾也能說上幾句話。但今日卻是真的有些不舒服,每每想到前些日子陪同母親一起去探康王妃時,姨母宣側妃私底下當作笑話講給母親聽的香積寺軼事,再想想自己多磨的婚事和那個人如今看向自己的眼神,心裡就堵得發慌。
此時許櫻哥正好側頭,馮寶兒看到線條的側臉和那個十分有特的小翹下,便想起曾聽人評述過許櫻哥,說不是驚豔,卻能令人過目不忘,更是越看越好看。馮寶兒心中不由得一陣難以言喻的鬱躁,使勁地搧了搧扇子,含笑道:“快休要這麼說,沒得讓人笑話我。我前些日子還聽人說,這上京的待嫁兒中,就屬許家的二娘子模樣,子好。”
在座的都是十四五六的小姑娘,雖不見得人人都是人,但多都有些傲氣不服輸的,當下便都不服氣起來。阮珠娘最是刻薄:“當然了,運道也最好,心也最寬。退婚之人,那家犯的還是謀逆大罪,你們看笑得多歡實,這等好,在座的誰能及?”
衆人就都笑了起來。
馮寶兒皺了皺眉:“這話說得太過了些。都是兒家,誰想遇到這種事?”
阮珠娘便有些訕訕的,面子上抹不下來,強撐著道:“我不過是看不慣們那目下無塵的模樣。要說門第,在座的誰家門第又差了?要真是書香門第,世代簪纓,便更該知榮知恥,不事二夫,不做貳臣……”
有些話可以在心裡想,卻不能說出來,馮寶兒這回是真的有些惱了,當下把紈扇重重一拍,板了臉道:“瞎說什麼!禍從口出不知道?”
衆敵環伺,今上尚且極力安這些舊臣呢,這話說來倒是說今上用的都是臣了,那豈不是用人不明?若是心好的時候,自不會把這孩子間隨口說出的一句話當回事,但若是心不好,認真追究起來,那也是禍事一樁。阮珠娘吃了一驚,灰白了臉,匆忙起行禮告罪討饒:“好寶兒,我糊塗不知事,說錯了話,還寶兒包涵我則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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