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戶的事解決了,陳平安就尋思著將陳子奇兄弟倆送進學校讀書,陳平安也是迫于外界力。在陳家灣的時候,大家活空間也比較封閉,他從沒有讓娃讀書的力。但是到鄉上后,邊的人都將娃送去上學了,像陳子奇兄弟倆這麼大的娃天在街上晃,總給人不務正業的覺。雖然村里和鄉里相隔不遠,但是意識上總有那麼一點細微的差距,所以環境真的能影響人。
陳子奇聽說父親要將他和弟弟子云送進學校,他提出條件,在上學之前要回趟陳家灣。
陳平安罵道:“馬上上學了,不提前準備嗎?去還有個跟上跟不上,不提前看書,胡跑啥?”
陳子奇沒有妥協的意思:“不去不行,我反正要去一趟回來再看書。”
說著扭頭就走,陳平安看到陳子奇的驢犟樣子就來氣,了鞋,翻出鞋底子要打,陳子奇已跑出老遠。
陳平安大罵著:“也不知道跟了誰了,犟得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雖然搬到鄉里是生活在山里的人羨慕的一件事,因為鄉里是川地,地勢平坦,糧食長勢好,能比山上收好一點。人常說山上十畝田,不如川里一畝田。川里還有相對于山上來說繁華的集市,有來錢渠道,比如家里種的麥子多了吃不完,也能拿到集市上賣了變錢。當然陳子奇對這個陳家灣的山有著別樣的,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只要覺得,他走到陳家灣的這條路上,心里就特別踏實。就像在外的游子回到了母親懷抱的覺。
陳子奇先去了母親的墳頭,將母親墳地上的雜草拔了拔,跪在母親的墳頭磕了三個頭:“媽,你的院子我幫你打掃了下,今天我來要告訴你一件好事,我們要搬到川里了,以后就不會再挨凍了,你在那邊就放心的吃飽穿暖。”
至于是否會挨凍,陳子奇也不知道,他只是想讓在那邊的母親放心。他也不知道他說的話母親是否能收到,他潛意識里覺得母親一直都在。
說著他從兜里掏出幾顆水果糖,剝開放到母親的墳頭。一邊哽咽著,一邊用臟兮兮的袖子抹了抹眼睛。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雖然他有好幾天沒來了,但是山上的小伙伴看到他來了,就像小猴子看見猴哥來了似的,高興地上躥下跳。
陳子奇將上次一起挖公英的伙伴到他們的基地,也就是陳子奇家的老房子里,跟他們清了賬,分了錢,還一人分了兩顆水果糖。就連二大家的陳大寶也分到了錢和水果糖。
分完錢,陳子奇跟陳大寶說:“你趕回去吧,你金貴,一會你媽又找上來跟我拼命了。”
陳大寶不想走,但又畏懼他母親的威,只好回去了。
陳大寶走后,陳子奇和其他幾個小伙伴說:“我大讓我讀書,我以后就沒時間來看大家伙了,以后大家有事可以來找我,我陳子奇能幫上一定幫。”
其他幾個伙伴都傷心得嗚嗚咽咽,陳子奇拿出大哥大的架勢,拍了拍伙伴們的肩膀,就宣布解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小伙伴們不舍地走了,陳子奇獨自在院子里坐了一會,看著荒廢的院子被蒿草侵占,他不由地恓惶起來。這個院子里保留了他兒時最好的記憶。
他去后院,找了把鐵鍬,將院子里的荒草鏟了。陳平川在自家院子里,聽到隔壁陳平安家的院子里有鐵鍬的聲音,以為進了賊,連忙過來探看,發現是陳子奇。吃驚地問道:“這鬼子孫啥時候來的?”
陳子奇狡黠地笑笑:“我正要看三大去,三大就來了。”
陳平川突然記起什麼來似的,走近陳子奇,將湊到他耳邊,給陳子奇給了一盒紅塔山的煙說:“拿給你二大,就說你大讓送來的。”
陳子奇問道:“三大,這是為啥?”
陳平川笑笑說:“你別管,你就拿給他,態度要恭敬,說話要有禮貌,語氣要謙卑。”
陳子奇知道二大就吃這一套,喜歡別人結,見不得別人比他得勢。要換了旁人,陳子奇打死也不會去,但是那是他二大,即使他壞到腳底流膿了,那份緣關系還是將他們捆綁在一起。陳子奇丟下鐵鍬,將煙裝到兜里就去二大家了。
二媽方紅霞在門口洗服,看到陳子奇,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要出來了:“你家不是搬去川里了嗎?陳大寶不在家,他最近去他舅家了。”
沒有眼的陳大寶卻老遠地在院子里給陳子奇打著暗語。陳子奇知道,在二媽眼里他不是好孩子,二媽的擔憂是,他會將陳大寶帶壞,所以防他就像防賊似的。
陳子奇是被生活揠苗助長的孩子,遇到這樣的問題,他也學會了裝傻。他故意將兜里的紅塔山煙掏出來,拿到手里說:“二媽,我不找大寶,我來找我二大。你看,我大讓我專門給二大送來的。”
方紅霞看到陳子奇手里的紅塔山,眼睛瞇了一條,一改前面冷若冰霜的語氣,站起來,一瘸一跛的朝屋里喊道:“他大,子奇找你。”
陳平平不知道是聽見裝沒有聽見,還是就沒有聽見。反正是沒有任何回應。
陳子奇說:“二媽,那你洗服,我進去找二大。”
方紅霞笑瞇瞇地說:“你進去找你二大吧!你二大那耳朵跟驢塞了似的,喊半天聽不見。”
方紅霞笑瞇瞇地目送陳子奇進了屋,一邊洗服,一邊向里屋。
陳子奇來到里屋,看到陳平平正在睡覺,陳子奇小聲嘀咕:“這還沒黑,二大咋就睡了?”
陳子奇再仔細一看,二大連鞋都沒有,平時睡覺呼嚕聲大得跟打雷一樣,他從門口經過都能聽見,今天突然安靜得有些怪。
陳子奇知道二大這是在裝睡,陳子奇將一盒紅喜梅放到桌上,提高嗓門說:“二大,我大專門讓我給你送煙來了。你睡著了,要不我先拿走了,下次再拿來。”
陳子奇話音剛落,陳平川就從炕上爬了起來:“這鬼子慫娃咋來了,把我還給睡著了,你剛說啥來著?”
陳子奇將煙拿到陳平平跟前:“二大,我大讓我給你送煙來了。”
陳平平接過煙,笑得都合不攏,連忙出一支煙點上:“你大咋知道我煙荒了,不愧是兄弟連心。”
陳子奇心鄙視地想:要不是煙癮犯了,還說不出兄弟連心的話。
陳子奇看二大的陶醉,看了看漸暗的天說:“二大,我得走了,太都快下山了,再晚我就看不見路咧。”
陳平川特意將陳子奇送出了門,千叮嚀萬囑咐地讓他路上小心。陳平平熱的讓陳子奇不由渾起皮疙瘩。
陳子奇剛走,方紅霞看了一眼陳平川說:“讓人一盒煙就收買了?”
陳平川往自己上了兩掌說:“真是沒骨氣,我本來裝睡不想搭理,結果聽到有煙,我就不由自主爬起來了。”
方紅霞聽完笑得抬不起腰:“看你那沒除息的樣子!”
陳平平說:“我這哪是沒除息,我又沒問他要,是他送上門來的。”
說著陳平平背著手,得意洋洋地哼唱著半截迷胡《張連賣布》。
紅公我問你賣錢做啥?
我嫌他不下蛋吱啦。
牛籠我問你賣錢做啥?
又沒牛又沒驢給你帶家。
大黃狗我問你賣錢做啥?
我嫌它不咬賊咬你媽。
做飯鍋我問你賣錢做啥?
我嫌它打攪團起疙瘩。
迷胡是戲曲,這里從縣城到村鄉的人就喜歡聽迷胡,唱迷胡。這是他們唯一的娛樂活。迷胡也有名“眉戶”,據說是因為該曲子戲悅耳聽,凄楚迷人,像“狐子”一樣,一唱就把人“迷糊”住了,所以取名“迷胡”。每一年,縣上或鄉上都會組織舉辦一兩次,反正是“人閑戲忙,人忙戲閑”。
人們對迷胡癡迷到什麼程度呢?據說迷胡戲開場的鑼鼓一敲響,一位正在給孩子哺的村婦便匆匆從炕上抱起嬰兒,飛也似的奔出家門去看戲。誰知跑到戲場后驀然發現,懷中抱的不是嬰兒,而是一個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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