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晚睡得好好地給吵醒了，淚眼惺忪頭腦懵懵，許久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洗三禮。

雖是人生第二次經歷，卻也等同于頭一遭了，初月晚倍覺新奇。而且前兩日在父皇和母后的懷里聽了不，大概知道是個什麼流程。

依大皋朝舊例，皇族同一般臣民之洗三有所不同。除卻隆重闊氣之外，也圖給皇子“請天恩”，將龍嗣誕生向三界廣而告之，為祖先神祇奉獻犧牲，請巫仙跳神慶賀，以求庇佑。因而比滿月、百日更為鄭重，皇族及朝臣都要與會觀禮。

初月晚上輩子打小喜歡熱鬧，因而外面怎麼吵，非但一點都不怕，還跟著儺戲的節律晃了晃腦殼。

晃著晃著突然反應過來一事兒。

所有人都來了，那不就意味著——小舅舅也在觀禮嗎？

初月晚登時倆眼珠子四，于是……清楚地看到了收生婆婆的雙下。

嗚……

想得太了……

來不及委屈，收生婆“噌”一下子扯掉了包著的襁褓，兩手抄起溜溜的初月晚舉到琉璃盆前。

初月晚：“？？！”

大庭廣眾之下屁了！！！

再也不是那個有著小的大姑娘了！！

好冷啊！！

“嗚哇哇哇哇啊——”

除了上輩子死爹，初月晚再也沒哭得這麼窩心過。

旁的人聽一哭，馬上紅滿面笑逐開，連疼閨疼到舍不得撒手的老皇帝都合掌大笑，左右道賀之聲不斷。

“小殿下‘響盆’了！聲高寰宇！吉祥如意！”

旁邊人越笑，初月晚哭得越大聲。

終于，收生婆在一片毫無同心的笑聲中，把塞進了盆里。

……

此時此刻，殿外觀禮的輔國公云勤有點著急。

他帶來那小崽子沒影兒了。

“小五！小五！”他小心翼翼著聲，從牙里往外蹦字兒。

剛還靠在自己膝蓋上站著睡著的小兒子云錦書，眨眼就不知去向，這位云國丈急得頭上冒汗。此等袖如云如林的地方，九歲的孩子悶頭鉆個幾鉆，上哪兒找去？

一旁的祿王初顯旦看不下去，輕咳兩聲：“輔國公，別找了。”

“祿王殿下看見他了？！”云國丈又驚又喜。

祿王眉皺八字，點了一下頭。

“那、那煩請指個去向？”

祿王面難，正想說實話，可瞧見云國丈已經著急得頭上冒煙，實在于心不忍，便朝長生殿最近的一側撇：“那向去了，定是又與太子在一，輔國公不必心。”

云國丈長嘆，揣手嘀咕著“混小子不知輕重緩急回頭家法難逃”之類，倒是當真安下了心。卻沒注意到旁邊祿王正心虛地瞥向殿中那頂璀璨的琉璃盆。

洗的過程尚未完畢，初月晚還在溫水里泡著。

當下進了盆后，不再被那麼多目注視，哭一哭想起自己是個嬰兒，好像被看到屁也沒什麼不得了，這才乖乖在收生婆念念叨叨地洗中玩起水來。

閑著也是閑著麼。

香料及各種吉祥寓意的果品丟在水里，弄得滿池子香噴噴。

要不是已經知道洗澡水不能喝，初月晚還真想來它一口。

“嗚嗚……”心疼地抓住個棗子在臉上蹭蹭又放下了。

剔的琉璃將上映滿彩流，盆雖大而深如鼎，水卻裝得很，初月晚蹲進去以后，只沒過肚臍一點點。

不過在其中，琉璃近一點，依舊能從盆看到映不同形狀的外界事。初月晚一面新奇，一面又覺得賞心悅目，索到瞧。

忽然，一個細小的聲音從盆外傳來。

“嘖嘖嘖……好個‘群芳朝圣描金琉璃鼎’，無愧出自當朝琉璃大師之手！和我那藏寶閣本就是絕配！等今兒過了跟皇上姐夫說一聲，我搬府上去。”

話音實在微弱，隔著水花和神樂的喧囂，除了盆里的初月晚，無人察覺。

或許是天道回、緣分使然。初月晚冷不丁一低頭，過被香料染得半渾的淺水和自己兩條小之間，驀地和盆下另一雙眼睛四目相對。

初月晚：“呀~”

躺在琉璃盆底下的云錦書愣了一愣，隨即朝微笑著，豎起一手指在上點點：“噓——”

初月晚乖不作聲，開心地啃手手。

萬萬沒想到，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我洗澡盆底下！

前世記憶中那輕裘怒馬眉眼如畫的風流得意郎，此時整個人小了好幾圈，容長俊臉變得圓潤可，縱使凹/凸不平的琉璃和漾水波擾，仍是鮮明得人無法轉移目。

小時候的小舅舅，原來也這——麼好看！

初月晚趴進水里，隔著琉璃了他的臉。

云錦書嘟做鬼臉逗，初月晚搖頭晃腦捂著樂。

“別哭，千萬別哭……乖……”云錦書張。

初月晚才沒工夫哭，可要趁這時候多看他幾眼，然而一個不巧，清洗這時候結束了，收生婆猛地把初月晚拎出水，底下云錦書突然弄沒了上方遮擋，險些被收生婆看見，嚇得小臉一陣紅一陣白。

收生婆重重地將小月晚一屁墩在臺案上，取來備好的件繼續洗三禮繁復瑣碎的容，一手拿蔥邊掃邊念念：“裕寧裕寧，打打聰（蔥）明……”

儀式最末，初月晚被干凈，重新裹進小被子。收生婆摟著襁褓，朝走過來的葛太后行禮，將龍嗣遞上前去，依照祖制送上隔代祝福。

“來，哀家抱抱。”葛太后出手。

初月晚聽到聲音，仰頭好奇地著。

這位祖母在印象里不大深，皇帝都已經年歲不淺，太后更是已近古稀，月晚十歲時便纏/綿病榻，足不出戶。

不過月晚記得，那時走過坤慈宮外，每每聞到一清淡的藥香味。太后宮里的藥膳也是風味獨道，父皇每次去，總會裝一小包回來給調理腸胃，順便解饞。

只是，前生月晚也約知道，太后似乎不大喜歡自己。據說是因月晚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所以忌諱這孩子晦氣，從來不讓進坤慈宮一步。

“丟了什麼呢？要是我知道就好了，也許能找到也說不定啊。”初月晚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