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云尾狼竄來南俊國,最終目的有二,為尋三個人,為尋一件什。
近些日,唐家二跑路了,方家公子逃婚了,剩下將軍府家躁躁的大小姐秋多喜,云沉雅實在懶得去招惹。
他這人,辦事有兩個特點。其一,娛人娛己;其二,不擇手段。是以,舒家小棠雖不在他的計劃中,這廂撞上了也頗為合意,閑著無事逗來玩,第二天也燦爛。
舒三易被云沉雅送來的訂金迷了心竅,不過幾日,就把自個兒閨兒賣了,說讓小棠棠認尾狼作干哥哥,又說尾狼見識忒廣,學識忒淵博,凡事都可提點他家紅妞。
從此,云沉雅隔三差五便上舒家客棧尋樂子,來得不勤,但很有規律。每每乘興而來,必是滿載歡喜而歸。
他與舒棠認的只是個干親,舒家小棠仍喚他云人,他卻喚舒棠為“小棠妹”。
“小棠妹”跟“小堂妹”讀法一般。這陣子,南俊國上下流行堂兄妹表兄妹配對。是以,周遭聽到了,不免就生出點花前月下的旖思。
然而云舒二人的八卦,小規模傳開之后,便被無地現實掐滅了。這主要由于舒棠的老實就不是云沉雅的菜。以云大公子風流倜儻,應當歡擁溫香玉的妖嬈在懷才對得起大眾的眼睛。
倒是云沉雅,這些日子又惹出些是非。
卻說市井間,有花樓妙為他守如玉,有家小姐為他茶飯不思,更離譜的是有一衙役,明明喜歡人,見了云沉雅,生生被掰彎。
等等紅塵俗家事,不必贅言。唯有一樁事值得一表。
前陣子,那小惡霸胡通了云沉雅的辱,又去找了他幾次麻煩。
有一回,二人在街頭不期而遇,胡通哼唧一聲,罵咧兩句,眼睛擱在頭頂上。云尾狼卻連聲招呼,無比熱,湊近了還眨眼道:“胡公子昨日夜里來尋云某時,云某已經睡下了。害公子在屋外吹冷風候了大半夜,云某實愧疚。”
這話說出來,里里外外全是春紅花柳綠。
當時滿大街都是人,聽了這龍段子,皆皆竊笑。
小惡霸急白了臉,暴跳著想要搬天兵天將。他恐嚇說自己有個遠房表哥,是穆東方家的公子,若非方公子逃婚不見了人,他定要云尾狼好看。
其實這事兒本是尾狼跟小惡霸之間的恩怨,但因扯上了大名鼎鼎的穆東方家,便蛻變近來街頭巷末紅極一時的八卦。
卻說這南俊國有兩個聲威顯赫的世家,一是臨南的唐家,二是穆東的方家。這倆世家,各轄一方,雖也皇帝管制,但權力卻如小諸侯國的國主。
放下唐家二暫且不表,穆東王的獨子方亦飛,卻是廣大適婚心中的最佳夫婿。這主要是由于方家主上有規矩,但凡方家子孫,只能娶一個媳婦兒。而據坊間傳聞,這方亦飛,為人儒雅,好讀詩書,溫厚又純良,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兒郎。
方亦飛訂親的消息本就是個。他逃婚的事兒,除了云沉雅這等神通廣大的尾狼,更是不被人知曉。這廂胡通出這樁八卦,也不曉得有多姑娘為之忐忑,為之憂心。
舒三易得了這樁八卦,喜不自勝,決定再寫一本世家公子與神俠間的筆記小說,趁著這風也好賺筆銀子。
隔春夏,舒家老先生閉了關。舒棠漸次振作,決定進行新一的相親。
劉婆不日造訪,照例列了一串兒人名,排好時間地點。舒家小棠歡喜地挑揀幾個老實人,心中又有了麗的期待。
然而,舒小棠不知道的是,劉婆拿了選好的人名兒,又將這份紅帖子,給京華城一個名“云府”的地方送了一份。
彼時云沉雅正在自家后院遛狗。
他今日得了一對來歷很不一般的小獒犬,才半歲大,長得可,脾氣兇猛得,除了云尾狼,見誰咬誰。
司空幸將紅帖子送到云沉雅手上,尾狼恣意翻開,念了幾個時間地點,發現自己都沒空,便讓司空幸附耳過來。
司空幸聽著聽著便皺了眉,遲疑道:“大公子,你……”
云沉雅眸閃閃,勾一笑:“凡事重在參與嘛。”
麗景燭春余,清澄夏首。
舒家小棠趁著初夏天氣涼爽,又趕地相了幾回親。
說起來也是流年不利,這幾次相親,由于各種原因,紛紛慘敗。
且說頭一回,的相親對象是個姓羅的玉面公子。羅公子的長相雖和云沉雅沒法兒比,但五端正且俊朗。兩人侃侃而談,眼看好事將近,誰知半路殺出一對母子,哭天搶地求羅公子不要拋棄他們。
雖然羅公子辯解說自己本不認得這對母子,還說這場鬧劇肯定有人從中作梗,可舒家小棠哪里會想這麼多,趁著場面混,腳底抹油,一溜煙兒就跑了。
第二回,舒棠的相親對象是個鰥夫,方正臉,濃眉。舒棠與他聊了聊,索然無味讓人昏睡。舒家小棠心道,這也行,反正尋常夫妻過日子,開門七件事,關門睡大覺。
兩人相對無言,眼看好事將近。誰知半路殺出個老道士,坐
在一旁沖那鰥夫道:“老哥,我總算找到你了。你這克妻的命格我實在沒法子破解。不過你宅子鬧鬼的事兒,我給你查清了。說起來那幾個鬼魂兒還是你的老人了,可不就是你前面克死的五個老婆嘛……”
第三回,舒棠的相親對象是個窮秀才,白凈臉蛋小個頭。舒棠還沒與他聊,便為他一手曼妙的蘭花指飽驚嚇。窮秀才開口閉口都念詩,聽得舒家紅妞直犯暈。舒棠想,這個也,日后生個小娃娃,還能跟著他爹做才子。
兩人雙雙不知所云,眼看好事將近,誰知半路殺出個彪形大漢,抬手拍裂一張桌,大吼:“再不將欠俺的一百兩銀子還來,俺剁了你這雙手!”
舒棠還沒能反應,那窮秀才便怒氣騰騰地站起來。一跺腳,一扭腰,出蘭花指嗔道:“大爺你真壞,人家才沒有欠你一百兩銀子!“
彪形大漢傻了。舒棠愣了愣,垂頭喪氣站起,走出茶樓兩步,復又一臉悲催地倒回來,塞了一兩銀子給掌柜,默默無聞地付了茶錢。
屢次相親失敗,舒家小棠倍打擊,在家養心傷,不出屋子。
五月初二芒種節,舒三易出關,催舒棠出門曬太。
舒家小棠再度力圖振作,決定去廟里求菩薩。方出了巷子口,后便跟了一個人。尾狼笑瞇瞇地將扇子合上,放在手心里一敲又一敲。
初夏,新鮮水的桃子出了,舒棠沿途買了幾個。得到了廟里,將桃子給菩薩供上,雙手合十許愿叩首,復又出了廟門。不一會兒,廟門背后繞出一只尾狼,湊到供臺前,揀選兩只好桃子,放在手里拋兩拋,一邊跟著舒家小棠,一邊恣意啃桃子吃。
京華城東有小路,小路旁有算姻緣的攤子。算命老先生桑榆之年,鶴發白須,人稱活神仙。
舒棠路過,見攤子周遭圍著人,腳下一拐彎,也湊上前去。
左右一問,聽得一樁奇事。據說城郊有個姓李的姑娘,天煞孤星的命格,本來嫁不出去。前陣子,李姑娘找這活神仙想辦法。活神仙可憐,就讓在日夜摘九十九朵桃花擱在門口。果不其然,春天還沒過,李姑娘便將自己嫁出去了。
舒棠聽聞這樁事,分外興,了兜里的銀兩,便讓活神仙也給自己算一卦。
卦象出,活神仙蹙了眉,說:“姑娘你今年走得是桃花大運,年末時興許有個災劫,但按理說近日的相親合該順順利利才對。”
舒棠眨著眼看他,說:“可我瞅著我近日晦氣。”
活神仙又著卦象沉一會兒,忽地抬頭道:“那只有一個可能。姑娘你遇上了小人擋道。且因你的桃花盛旺,你遇上的這個小人,必定份非同小可。”頓了一頓,他沉口氣道,“說句冒犯的話,哪怕這人是天子龍孫,也不足為奇。”
活神仙這麼說,周圍的人自是當他夸大其辭。舒棠聽了,也未多計較,道了聲謝,便默默起離開了。見走,那活神仙又多看了兩眼。其實他方才的說法一點也沒夸大,就那卦象來看,這姑娘也不是個一般人,若真有人能擋的旺桃花,恐怕這人的份連他們南俊國的皇帝都不敢比,非得要吸了神州大瑛朝的風水龍脈才行。
舒棠沒將活神仙的話放心上。長街喧囂,夏燉耀。一抬頭,便見著有一影如玉樹,站在日暉濃。
舒家小棠眼,跑前兩步喚了聲:“云人?”
云沉雅背對著,聽到這聲喚角一翹,回過頭來卻是一副驚訝之,“小棠妹?好巧好巧。”
太濃,舒家小棠雙手搭在眉骨仍是瞇著眼。
云沉雅見狀,不由地將手里扇子揚開,擱在頭頂幫遮太,遂又明知故問道:“小棠妹怎得會在此?”
舒棠聞言,一臉喜聳拉下來,一五一十將近幾日的事說了,又添了句:“就是這樣,每回相親都出岔子,所以我去廟里拜拜菩薩。后來回家路上瞅到一個算命攤子,老先生卻說我桃花運好,是惹上了小人擋道。”
“小人?”
舒棠點頭,過了一會兒,又搖頭:“可我從不招惹人。我估著再相幾次親準能,我今日拜了菩薩,還給菩薩買了果子吃。”
云沉雅眉梢一抬,角一抿做出深思慮狀:“若惹上小人,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說著,他見褪了些,又將扇子收了放在手心里敲兩敲,遂,擺出一副和善臉,“好歹我也算是你哥哥,你看這樣可好?我近日運氣不錯,你下回相親,我陪著你去。便是真若遇了小人,我也能替你擋了不是?”
舒棠聞言大喜,激之余,又探手進袖囊,了好半天出幾個銅板,放在手心里數了數,說了句:“云人,你等等。”
語罷,便跑去街旁的一個小攤子。
不一會兒,舒家小棠跑回來,手里捧著一個圓圓的紅桃子,比方才供給菩薩的那幾個還水三分。將紅桃子遞給云沉雅,說:“我今日去廟里的路上,就瞅著這桃子好吃,買了幾個給菩薩。方才算命又用了二兩銀子,如今剩下的銅板,只能買一個給你了。”說著,又看向那紅桃子,吞了口唾沫說,“云人,你嘗嘗?”
云沉雅愣了好一會兒神。須臾,他沉默地從舒棠手里接過桃子,方在手心里轉了轉。不知怎地,心里總也不是滋味,半天沒舍得嘗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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