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偃月將要落到地面上時,顧檐梅終於縱從樓上躍下,然後攬上了的腰,和一起向樓下落去。
上蒼的吝嗇一如既往,到最後還是沒能全一個圓滿。
金的斜斜地照到顧檐梅的臉上,照出浸染悲傷的一雙眸。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只覺得眼前日白晃晃的一片,將顧檐梅的臉,以及他後紅的天空一起吞沒了……
林偃月醒來時,已經回到千音閣。被顧檐梅的那一劍傷及五臟六腑,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勉強可以下地走。
滅掉三丘壇之後,他們開始籌備攻打碧霄宮,但籌備的事,顧檐梅全都給了謝凌風他們。
其實早在他們回到千音閣開始,顧檐梅就將閣中事務都給了謝凌風和喬貫華,自己很手。
顧檐梅曾開玩笑地對林偃月說:「我只替他們殺人,其他的事,本就該他們心,我也就懶,終歸,我也只能護你們這一次了。」
說那句話時顧檐梅眼眸含笑,語氣格外溫,是一直以來護著他們的那個大哥哥。
但這一次,顧檐梅將事都給謝凌風他們,卻是因為攻打三丘壇那天他了很嚴重的傷,不得不修養一段時間,否則沒辦法和碧霄宮進行最後的決戰。
林偃月知道顧檐梅傷都是因為自己,雖然疚自責,但其實卻有那麼一點點慶幸,因為這樣顧檐梅就終於可以日日陪著了。
那些日子,是難得的安閑愜意,躺在窗下的榻上,顧檐梅會坐在一旁陪著,為讀書,給彈琴,陪說話。
看著顧檐梅一如往常的笑容,林偃月想,顧檐梅一定沒有聽到說的那句「我你」。
不過林偃月想,這也很好,那個沉重的「」字,擺在更加沉重的生離死別面前,擺在更加更加沉重的犧牲拯救面前,會顯得太過微不足道、不知輕重。
然而,攻打碧霄宮的準備工作,沒有了顧檐梅的參與,僅憑謝凌風和喬貫華,一切都進展緩慢。眼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等顧檐梅的傷終於好了一些,開始參與進去后,才終於有了一些效。
和碧霄宮決戰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十,而顧檐梅的生日在二月初三,林偃月的生日在二月二十三,於是謝凌風他們便打算提前幫顧檐梅和林偃月過生日,因為一旦開戰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說是過生日,但謝凌風說,不想讓其他人打擾,就他和喬貫華、夏雲舒參加,到時候他們五個人開開心心地過。
從林偃月搬到聽雨樓后,他們幾個人就不怎麼在一了,林偃月覺得,也許謝凌風是有什麼話和他們說。
林偃月想,他們能夠聚一聚也好。因為那時,距離顧檐梅練南柯已經過去十一個月有餘,南柯的一年之期,已經近眼前。
到了二月初三的前幾天,喬貫華卻因為有事耽擱沒能回到平仲山,而夏雲舒也因為外祖父病重而離開了。於是那天,參加生日宴只有謝凌風、顧檐梅和三個人。
雖然只有三個人,一切都還是照舊進行。
生日宴的地點在萬葉臺的劍鳴堂。劍鳴堂位於萬葉臺的中心,樣式為重檐九脊殿,是萬葉臺最正式、也是最尊貴的殿堂。
那一夜,就是在那燭火搖曳的大殿中,謝凌風手握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顧檐梅刺了過去。
林偃月其實知道以謝凌風的武功,本就殺不了顧檐梅,但還來不及思考,就已經擋在了顧檐梅的前。
下一個瞬間,林偃月便聽到了長劍的聲音,清晰的兩聲,一前一後,迅速在耳邊擴散。
林偃月不可置信地看著直沒肩頭的劍柄,那柄劍貫穿了的肩頭,然後刺進了顧檐梅的口。
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兩排長長的燭火架子,將大殿的中間照得明如白晝。
他們三個人,終於在那片明晃晃的燭里,當頭對面,和恨都那麼清晰,再也無法逃避。
林偃月來不及想明白為什麼顧檐梅沒能躲開謝凌風的那一劍,已經抬起頭看向了站在面前的謝凌風,卻只看到一張冷漠而決絕的臉,以及邊微弱的笑意。以林偃月對謝凌風的了解,剎那間就已經明了——謝凌風早就蓄謀已久,並且有了十足的把握。
林偃月的脊背顧檐梅的膛,只能到滾燙的鮮不斷擴散開去。
林偃月想要回頭去,卻見一隻手到了面前,然後握住了抵在肩頭的劍柄。
那是顧檐梅的手,蒼白修長,指骨分明。
林偃月聽見顧檐梅的聲音,虛弱無力,卻是慣常的溫,若清清淡淡的一縷梅香:「偃月……」
顧檐梅將下抵在的肩膀上,聽見他痛苦地吸氣,然後聽到他細若遊的聲音響在的耳邊:「偃月,沒想到連你也會……」
然後,他原本溫乾淨的嗓音,終於被凄厲絕的恨意填滿:「如此也好,你們都要好好活著,長命百歲地活著,從此黃泉路遠、生生世世,都不必再見。」
林偃月還來不及說話,就覺顧檐梅握住劍柄的手緩緩用力,將那柄劍向外拔去。
方才謝凌風的那一劍太快,林偃月除了到些微的冰涼外,並沒有其他覺。但此刻,劍鋒過骨頭和的聲音再次清晰地響起,肩頭終於傳來劇痛,痛到全一。
可是,林偃月卻一也不敢,因為知道,那柄劍此刻也正從顧檐梅的口被拔出來,他承的痛苦絕不遜於。
那柄劍離開的瞬間,林偃月只覺得全力,卻還是忍不住轉過去,想去看看顧檐梅的況。
然而,顧檐梅卻沒有給這個機會。被顧檐梅拔出來的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下一刻便覺得一凌厲掌風向襲來,便不由自主地向外飛去。
那之後的記憶,林偃月已經有些模糊,只記得漫天的大火,熊熊燃燒,彷彿要燃盡世間一切。
神思恍惚,背對那漫天火,沿著那千級長階,一步步向下走去,鮮在臺階上滴串,步步宛若紅蓮盛開……
九年來,一直靠顧檐梅的那句訣別活著。他要不死,便活著。
有的人信仰神,所以煉丹悟道,養修。
有的人信仰佛,所以誦經參禪,廣施善緣。
而林偃月不信神,不信佛,只信仰顧檐梅。
顧檐梅當日所求,都會全;顧檐梅當日所恨,都會毀滅——這便是如今的信仰。
顧檐梅當日所求,是他們所有人的幸福圓滿。所以,回來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嫁給謝凌風,給喬貫華和夏雲舒一個機會,全所有人的雙雙對對。
顧檐梅當日所恨,是他們互相間深義重,卻唯獨對他狠心絕。所以,回來的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在所有人獲得幸福之後,揭開當日的,毀滅所有的一切。
將信任變懷疑,將親友變仇敵。
兇終隙末,至仇。
顧檐梅死前,有多痛苦,有多絕,有多悲涼,在不久的將來,就要一一還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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