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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 第 26 節 提筆難成書

我及笄那天。

雪下得很大,他說他要退婚。

有必要嗎?

「太醫說我活不過十二歲,等不到和你婚,我就要死了。昨夜我都咳了。」我無語的說。

他果然不再提退婚的事了。

其實,我騙了他。

太醫說我活不過十五歲。

(一)

葉問香,是兵部尚書的嫡

今日是我的及笄禮。

我自病弱,一年里有大半年都纏綿病榻。上京城里的名醫圣手都是我家的客。

可是湯藥吃了許多年,我始終不見好,像長歪的玉米秧子。

上京城的醫藥圈因此誕生了一則懸賞令:能治好尚書之葉問香者便可獲得「上京醫圣」的稱號。

嗯,這個名號至今還空著。

我的及笄禮比阿姊的盛大很多,沒有別的原因,只是養育我的過程實在太艱辛了。阿爹覺得實在有必要昭告天下。

可不巧的是,我的未婚夫周定辰又來退婚了。

對,是又來退婚了。

六年前他就來過一次。

那時他才十二歲,不知從何得知自己將來要娶我這病秧子,便氣沖沖地找我阿爹退婚。

只是,他這邊剛委屈地說完,國公爺周鎮寧就風風火火進了門。

我阿爹還沒來得及說話,國公爺鐵青著臉一腳踹了過去。

等我阿爹反應過來時,周定辰已經像個蘿卜一樣飛出去幾米遠了。

國公爺是真踹啊,周定辰躺在地上半天都沒靜。

我在阿爹后大氣都不敢出。

那一腳要是落在我上,我肯定就可以直接投胎了。

國公爺揍完兒子還不解氣,恨恨地罵道:「兔崽子,你爹還活著呢,婚姻大事哪有你這兔崽子說話的份!」

我覺得國公爺兇是兇,但似乎不太聰明啊。周定辰是他的兒子,他卻罵他兔崽子,那他不就是兔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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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那一腳著實兇悍,直接踹斷了周定辰兩肋骨,不過這也沒能打消他退婚的心思。

他躺在床上茶米不進,整個人瘦得跟個猴兒一樣。

我去看他時,他白了我一眼,扭過頭不看我。

我轉到另一側,他索閉上了眼。

但我還是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功地打了他。

我說:「阿辰哥哥,你不用擔心,太醫院首座說我活不過十二歲的。你瞧,我昨夜都咳了。」

說完便把沾染了跡的帕子到了他眼前。

的帕子上繡著一朵小巧的蘭花,跡已經干,變了深褐

果然,那天我離開后,周定辰就嚷嚷著要吃飯,一口氣干掉了三碗飯。

國公夫人知道了,將我摟在懷里哭了。

說:「阿香真是個好孩子。」

其實,我不是好孩子。

我說我活不過十二歲,那是假話。

太醫院那個白胡子老頭說我活不過十五歲。

我騙了周定辰。

現在,我已經十五歲了,還活著。看見周定辰時我確實十分不好意思。

他能忍了三年才能穿我的謊言,確實給我留了極大的面子。

我們在靜默里站了許久,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阿爹就鎮定了許多。他微微嘆了口氣:「世子,你可想好了?」

周定辰直腰板傲然立于廳堂,如松如柏。眉目如畫,難以描摹。

他苦笑了一下:「尚書大人,護國公都不在了,哪里還有什麼世子啊?」

氣氛又尷尬起來。

是的,護國公不在了。

就在一個月前,朝廷以謀逆罪將周鎮寧關進天牢。一向鐵骨錚錚的國公爺絕食五日,吐而亡。

噩耗傳來,國公夫人一頭撞死在國公府的石獅子上,以死殉

威名赫赫的國公府一夜之間敗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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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到底在場上沉浮多年,很快從尷尬中走出來。

他慢悠悠起拍拍周定辰的肩膀,沉聲說道:「我知道國公爺他...但香香自喪母,我不求富貴通達,只要能平平安安就好。」

周定辰微微欠,輕啟薄:「尚書大人的心意我自然知曉。從來都是我配不上尚書府的千金。只愿問香小姐早日覓得良人,平安順遂。」

他是在說給我聽的,眼神卻并不看我,只留給我一個好看的側

阿爹給二娘遞了個眼,原本還有些怔愣的二娘幾乎要蹦起來,眉目間的憂愁一散而

地一拍大,咧著剛要說話,阿爹一個眼刀掃了過來,立刻閉了,簡直要憋出傷,忙不迭地去取當年的婚書。

我看了看周定辰俊秀的臉,又看了看他后巨大的空白。

那個兇的人不會來了,再也不會來了。

周定

辰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冷笑了一聲。

「這世間再無護國公了。護國可真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阿爹臉頓變,「世子慎言。」

話音剛落,屋外忽然沖進一老婦人。

「孽障,我還著氣呢,婚姻大事,豈容你兒戲?」

眾人俱是一驚。阿爹立刻起行禮,恭敬道:「老太君...」

嗯,是老太君,國公爺的母親,周定辰的祖母。

老太君在我眼里一直是位極其溫和的老太太,滿頭銀,慈眉善目。但此刻聲如洪鐘,氣壯山河。

話音一落,手中的鐵一眨眼便劈向了周定辰的

周定辰悶哼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

嬤嬤嚇得抖了三抖,并迅速將我拉到了后。

等二娘歡天喜地拿著婚書出來時,周定辰已經被老太君幾子打了出去,跪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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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眉目間的笑意一點點涼了下來,快步走到我前,和嬤嬤一起將我擋得嚴嚴實實。

阿爹使了個眼,讓嬤嬤帶我回房。

他屏蔽了眾人,和老太君在屋子商議了一上午。

我回房時看見了跪在雪地里的周定辰,臉慘白,已經凍得發青,但腰板依然得筆直。

他看見我過來,便側著頭不肯看我。

唉,周定辰這婚事大概又退不了,他定是要氣壞了。

我覺得周定辰好可憐,他不想娶我,可他的家里人非要讓他娶我。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陪著他在風雪里站了一會兒。

只那麼一會兒,我便忍不住咳了起來。我真的已經忍了很久了,可還是咳了起來。

一聽到我咳嗽,嬤嬤立刻催著我回房。

我讓春喜拿了件狐貍的大氅給他披上。

在我轉離開時,風里傳來一聲抑的嗚咽。

周定辰說:「問香,對不起。」

對不起,他總是在跟我說對不起。

那天老太君離開時,又變回溫和親切,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周定辰一瘸一拐地跟在后,垂頭喪氣,像個被拐來的小丫鬟。

這婚果真沒退

非但沒退,還定下下個月初八正式完婚。

(二)

我確定婚期的第二天,逃到朔北的阿姊回了府。

送了我一把巧匕首。

「香香,你瞧,這是用朔北最好的玄鐵打造的,是阿姊親手做的呢。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把了。」

我才瞥見中指的指尖已經完全是褐了,手上也有許多傷口。

大喇喇的,完全不在意,只拉著我興沖沖地介紹那匕首的巧之

明顯變黑了,也變瘦了,只剩一雙眼睛依然亮晶晶的,充滿了生氣。

阿姊葉著錦。

隨阿爹吹著邊境的風長大,格豪爽潑辣。琴棋書畫都不興趣,整日只喜歡舞刀弄槍,跟衛營的那幫小將軍稱兄道弟。

年長我三歲,早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可聲名遠揚,本沒人敢上門提親。

三個月前,終于來了個不怕死的,大理寺卿家的庶子孫紹上門提親。

得知人家要來提親,阿爹和二娘激得一晚上都沒睡著,恨不得當天就把阿姊打包送過去。

結果議親的第二天,阿姊就把這位風度翩翩的年郎揍了一頓。

阿姊的婚事黃了不說,大理寺卿還參了我阿爹一本,說他教無方,縱行兇。

圣上竟還認認真真批閱了一番,提醒他好好管教兒。

阿爹一生要強,哪里過這樣的嘲諷?偏又半句話也說不上,憋了一肚子氣。

那日下朝,他朝服都還沒,就氣急敗壞地找子,聲稱要打斷阿姊的

豈料阿姊知道闖了禍,一早就孤一人去朔北去找舅舅了,只留下了一封書信。

阿爹聽聞阿姊回來了,先黑著臉趕了過來。

阿姊離家之后,阿爹天唉聲嘆氣,覺得是以前揍得輕了,要是直接打殘了,肯定就沒力氣瞎跑了。

此刻倆人一見面立刻就掐了起來。

阿爹一揚手,率先甩出了一個青茶碗。

阿姊毫不慌,微微側靈巧地接住了,褐的茶湯澆了

「你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死在外面了!」

阿姊也不惱,將茶碗放下,「我這不回來了嘛?小老頭,你不要大呼小的。」

「你瞧瞧你,你瞧你像個什麼樣子,你就不能跟你妹妹學學,啊?能不能有點孩子的樣子,啊?」

「小老頭,你何德何能,有一個像我妹妹這樣乖巧聽話的孩兒,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你還想要兩個?你這也太貪心了吧?」

毫不理會父親的疾言厲,自袖間快快掏出一個錦袋,隨手丟給父親,「這是朔

北那邊的水煙。」

阿爹將袋子往桌上一拍,怒氣不減分毫。

「誰要你的東西!我問你,朔北離京城這麼遠,你瞎跑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娘有多擔心你?路上要是有個好歹來,你讓你娘怎麼辦?」

「我不跑等著被你打死嗎?」

「是你無法無天,怎麼將孫公子傷得那麼重。我再不管教你,你還不上天了?」

「是他夸口說自己文武雙全的,我哪里知道他就是個廢?我就輕輕一,他就骨折了,這能怪我嗎?」

「你還犟!」阿爹氣得又要找東西,眼見手下沒有趁手的兵,竟提個凳子就要沖過來。

「小老頭,我在跟你講道理,我明明在跟你講道理。」

阿姊躲在我后,探出頭跟阿爹針鋒相對,毫不讓一步。

二娘忙著給我準備嫁妝,這會兒才終于聽見了響,忙不迭沖了過來,將阿爹拉開。

「哎呀,老爺,老爺,人都回來了,就不要吵了嘛。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阿爹一揮袖,氣沖沖地離開了,臨走還不忘剜了阿姊一眼。

但他很快又轉過,恨恨地瞪著二娘,倒把二娘嚇了一跳。

「都是你慣出來的。」

只有我發現,他手快快地將桌上的錦袋扯了過來,若無其事地揣進兜里,臨走還不忘冷哼一聲。

阿爹回書房后,二娘拉著阿姊又是一陣噓寒問暖,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

阿姊只好摟著信誓旦旦地指天發誓,下次再也不胡鬧了,邊說邊遞給我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阿姊總這樣,發誓的話說得賊狠,但下次還敢。

一家人吵吵鬧鬧的,其實也好。

我帶著春喜出了門,馬車一徑到了國公府門口便停下來了。

偌大的宅子里靜悄悄的,安靜得像是沒有人氣。

周定辰坐在院子里的臘梅樹下,白皙的手中端著酒杯,眉尖若蹙,眼神空

瀟灑年,舉觴白眼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他端坐在樹下,神俊逸,仍是我記憶里的好模樣。

他的眼神剛與我,便像被燙著了,局促地問了一句,「問香,你來了?」

我們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他帶著我看了許多風景,抓過蛐蛐,捕過蝴蝶,還掏過鳥窩。

他是我心中甜甜膩膩的「阿辰哥哥」,為我病弱的年增添了一抹亮

那時,我一直傻傻地認為,他抓的最的蝴蝶,采的最甜的野果一定都屬于我,永遠屬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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