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鯤鵬、華微的合并陷僵局。鯤鵬的投資者泛海，以及華微的投資者清輝，都不愿意在“哪邊來當ceo”的關鍵問題上讓步。

 趙汗青跑了幾趟上海——鯤鵬在北京，華微在深圳，雙方為表誠意，一致同意將談判的地點設在第三方。并且為了保，他們沒用任何機構的會議室，也沒用任何酒店的，而是租了一套小民宅。

 某天的例行會議上，經鴻再次向趙汗青問起“合并”的進度。

 “很難談。”趙汗青實話實說，“談判已經陷僵局了。”

 想了想，趙汗青拋出一個新的思路:“要不然，聯席ceo？合并后，原鯤鵬的ceo和原華微的ceo同級別，都是ceo，一人負責幾塊業務，西風不東風，東風也不西風。”

 經鴻卻立即否了:“不。我不看好這個形式。”

 “或者……”趙汗青沉著，“我們可以先提出來‘聯席ceo’這個方案，等到清輝接了，再說，雖是聯席ceo，但cfo等核心高管向鯤鵬ceo做匯報。這樣，名頭上是‘聯席ceo’，但鯤鵬的ceo把握著比較實際的權力，以后也好讓渡過來。”

 “不用提了。”經鴻靠在椅背上，“周昶不會同意的。”

 談判策略分兩種，一種“水刑”，就是不斷重復同個觀點，最后對方會被淹沒掉，會沉水底。而另一種是讓對方一點一點妥協——每次易貌似要的時候就提出來新的要求，對方每次讓步不大，但積多。

 “你的主意需要對方妥協數次。”經鴻想到那個周昶禿鷲一般的眼神，連試都不想試，“周昶？不可能的。”

 趙汗青揣度著:“那——”

 “不能合并就不能合并吧。”經鴻說:“公司賬上倒也不缺錢。”

 趙汗青點頭:“行。現階段也只能如此了。”

 “等等。”臨了，經鴻突然問趙汗青，“你之前說，華微現在的ceo，似乎，并不完全信任清輝？”

 “對。有點兒這個覺。”趙汗青說，“不過也不僵，本格的原因吧。那ceo是個的，不過能看出來，格方面非常強勢。”

 經鴻垂著眸子，右手手指在班臺上敲了敲，又抬起眼睛，鎖著對方，道:“這樣，我們再試一試。你先通知高盛的沈總，就說泛海、清輝在新公司的ceo這個關鍵的問題上無法達什麼共識，泛海不想浪費時間了。如果無法解決ceo的問題，泛海不會繼續參加接下來的合并談判了。”

 知道經鴻還沒說完，趙汗青靜靜聽著。

 “然后，”經鴻又道，“鯤鵬立即準備下一的融資bp（商業計劃書），并且告訴來詢價的所有vc（風險投資），鯤鵬的下一依然還是泛海領投，其他公司只能跟投。與此同時——”經鴻頓了頓，“找幾個vc/pe，問問華微的融資計劃，同時提醒提醒華微的ceo:華微的下融資，如果還是清輝領投的話，會失去對公司的控制權的。當然，我相信也知道這一點，不過還是提醒一下。”

 趙汗青回憶了一下:“確實是這樣。兩領投過后，清輝已經拿走了‘華微’份的40%。目前華微的權結構是，創始人也就是ceo本人，占55%，清輝占40%，另一家vc占5%——”

 “對，”經鴻替趙汗青說完，“那麼，如果下融資還是清輝領投，清輝集團的份數就會超過創始人，從而為華微的第一大東，原創始人失去對公司的控制權。”

 經鴻的帳算得很快。清輝集團每投資都會拿走一些份，現在兩過后一共拿了40%。假設下，華微依然拿出25%的公司份來做融資，同時領投的清輝拿走其中20%，那下一后清輝集團的份數就會達到50%，而創始人的份則會被稀釋到41.25%。清輝超過創始人。

 數字不一定，但總歸是差不多的。

 趙汗青已經懂了，不過還是要確認確認經鴻的意思，他點點頭:“對。算一算。這次合并失敗后，鯤鵬、華微賬上資金應該都沒多錢了，需要著手下融資。那我們……可以利用‘華微現在的ceo并不完全信任清輝’這點，華微拒絕清輝再次領投。”

 對華微的創始人來說，清輝的份數量超過自己，是危險的。

 “對。”知道趙汗青已經懂了，經鴻卻還是想把話說得一些，他不想出任何紕，“這樣的話，周昶會發現，一邊，我們泛海將繼續領投鯤鵬，并且增加份占比，而另一邊，因為ceo的不信任，他們清輝卻無法再領投華微了。這樣，一又一下去，清輝集團的份數只能不斷被稀釋。再之后，華微的錢越花越多，可現在這個年景下，除了有母公司支撐著的泛海、清輝，對于這個盈利時間尚不明朗、開銷卻是非常驚人的東西，肯投錢的vc/pe也沒多，華微總有融資再也融不下去的那一天，那時候清輝再想合并，就沒現在這種條件了。現在除了ceo這個位置的人選，別的都好談，可將來麼，呵。”

 泛海、清輝是戰略投資，走長線，而vc/pe們是財務投資，為了短期收益，不一樣。

 現在，泛海有40%的鯤鵬份，清輝則有40%的華微份，鯤鵬華微兩家公司的估值又差不多，因此，在鯤鵬、華微的合并案上，泛海、清輝的話語權實際上是幾乎一樣的。可下融資過后，泛海在鯤鵬的份數上升，而清輝在華微的份數下降，雙方在談判桌上就不會是同一位置了。

 其實人都不足為懼，事實上，這次的合并主要是泛海、清輝的廝殺，與過去的每次一樣。

 “所以，”趙汗青補充道，“所以，周昶應該會想趁鯤鵬、華微還沒完下融資時，促合并。”

 經鴻頷首。

 “可是，”趙汗青問，“下融資，鯤鵬……真的會讓我們泛海繼續領投？真的會讓我們泛海搖為第一大東？”

 經鴻眼皮一掀:“再說吧。”

 趙汗青明白了。

 就是說，鯤鵬這邊，也未必會讓泛海主……

 “先誆誆周昶試試。”經鴻道，“鯤鵬的ceo配合配合，先放出一個‘下還是泛海領投’的假消息，問題不大。他可以說，權分散是大問題，而泛海一直是好伙伴，拉了保險、辦了牌照，他們權衡利弊之后選擇相信泛海集團。裝得略微憨一點兒，他反正是技宅。周昶即使有懷疑，也不能確定，我是認為他不會賭。”

 趙汗青點頭:“懂了。我們拭目，周昶會不會因為被華微拒絕下一的領投，而于近期重啟談判，將ceo讓給我們，在融資前促合并，從而爭取其他條件。”

 經鴻間輕笑一聲:“對。”

 …………

 于是，合并易被擱置了。

 合并談判宣告破裂，鯤鵬、華微繼續競爭，不斷砸錢。

 再接著，一段時間后，鯤鵬率先放出了下融資的風聲，幾家大的vc/pe先后咨詢，不久整個業界就都知道了:下還是泛海領投。

 鯤鵬的ceo反復強調，他相信泛海，相信經總以及趙總，還說，經總趙總尊重鯤鵬，從來不曾干預運作，始終將鯤鵬的創始團隊當作公司最大資產，鯤鵬立四年以來雙方一直共進退，有極好的合作關系，因此，比起權分散至不認識的各機構，被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投資公司握在手里，他更愿意泛海掌舵。他向各個機構算了一筆賬:倘若拒絕泛海領投，那兩后，投資公司的權就會與自己加上泛海基本持平，他們若是聯合起來，局勢更加不可控，而眾所周知，“機構”注重短期效益，而泛海看中長期發展。

 幾乎與此同時，華微那邊也傳出消息，華微也要融一資，并且已經拒絕掉了清輝集團繼續領投的意愿，正在尋找新的vc/pe，目前，與兩三家“國字頭”pe相談甚歡。

 顯然華微的ceo并不愿意清輝接管的公司。

 《公司法》規定，上市公司必須同同權，華微將來若想上市，控制問題就會發。

 一切都在按照劇本走。

 經鴻等著周昶上門。

 經鴻自己代一下，還是覺得，周昶即使懷疑一切只是一個局，應該也不會賭。他與周昶這類人喜歡賭，但更喜歡掌控一切，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們不會選擇“賭”。

 只是一個ceo的位置而已……在經鴻看來，現在的清輝，被拒絕了繼續領投的清輝，除了讓出ceo、促合并，沒什麼好的法子了。否則，等待清輝的，只能是份數目一再被稀釋。

 可周昶竟然很沉得住氣。

 鯤鵬、華微c融資已經取得業界關注，周昶依然毫無作。

 經鴻都有點奇怪了。

 …………

 在合并案陷僵局的時候，清輝集團另一件事倒先奪取了大眾目。

 周昶，向sec（國證券易委員會）和“越關”公司致函，終止了收購協議。

 輿論一片嘩然，可經鴻竟然毫不意外。

 幾個月前，越關老板再一次罵周昶就是智障兒，可周昶呢，明明被罵智障兒，卻一反常態，竟然提出全資收購“越關”公司，報價還相當有力，等于要給越關老板送上一座金山銀山。當時經鴻就覺得周昶想干壞事兒。

 周昶終止了收購協議，玩兒了越關公司，越關老板氣得跳腳，當晚就在自家的社網絡連續發了12條長文，罵周昶。

 而周昶呢，則輕飄飄回了一句:【清輝在盡調1過程中發現了運營上的重大問題，終止收購合合理。】

 當時清輝的收購要約是有條件的收購要約，限于進一步盡職調查的結果。

 一句話，“清輝在盡調過程中發現了運營上的重大問題”，讓越關公司在紐所的價連跌了兩天，跌去19%。

 而到了第三天，因為清輝對越關的盡職調查查出了問題、發現了狀況，sec宣布調查越關公司，越關價再一次一瀉千里。五天之一共跌了38.44%。

 經鴻大概明白了。

 周昶就是想整整越關。

 說要收購，實際上呢，通過盡調了一遍越關公司的狀況，還將問題昭告天下。經鴻懷疑周昶其實早就知道一些什麼，“盡調”只是一個借口。

 這并非是不現實的。越關的人未必真那麼嚴。

 sec的公告上說，將對越關“數據合規”進行一系列的審查。經鴻推測了一下下，覺得，對于越關，用戶數據的獲取方式大概并不符合中國法規，而這些數據又與收等直接掛鉤直接關聯，越關可能也沒盡到ciio合規義務2。

 其實還好，經鴻想，假如是被發現了虛假的廣告合同之類的，越關可能就要被退市了。有些公司喜歡這樣——顯得好像眾多公司在自己這投放了廣告，但其實都是虛假的。

 在經鴻家的餐桌上，自然，經海平又提到周昶。

 “玩兒人家哪！”經海平極不贊同周昶的這個做法，“玩兒人家好幾個月，結果人家沒賣公司，價還跌了近40%！”

 經鴻正好來做客的堂妹，也就是經鴻叔叔的兒，睜大了一雙眼睛，問:“這就是有理有據的‘天涼王破’嗎？”

 蔣梅問:“什麼‘天涼王破’？”

 堂妹立即解釋:“書里形容霸道總裁的。晉江有本著名的書，開篇第一句話就是‘天涼了，讓王氏集團破產吧’，后來大家就用‘天涼王破’來形容書里的霸道總裁！”頓了幾秒堂妹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又道:“天啊，越關的ceo也姓王！”

 經鴻笑了一聲兒:“越關破產？那不至于。”

 可確實狼狽到家了。

 不過經鴻不十分想對越關的ceo說:就憑你那兩把刷子，惹周昶干什麼呢？天天罵周昶，牛皮糖般黏在鞋底，他不整整你才奇怪了。

 誰讓周昶不痛快了，周昶肯定會讓那個人十倍地不痛快。

 桌子對面堂妹又道:“現在越關自己的社網絡都在討論這個事，越關老板氣死了。剛剛周昶一個采訪還登上了熱搜第一。”

 “哦？”經鴻不看那些東西，他漫不經心地應和著，“什麼采訪？”

 堂妹掏出的手機，解開鎖屏又看了看，噗嗤一笑，說:“就這個，我想起來了。記者問，如何看待越關公司市值蒸發將近40%？周昶說，‘全世界被歧視的7000多萬智障兒，以及全中國被歧視的500多萬智障兒，都會很開心。’”

 經鴻:“………………”

 他想:這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