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突然地，泛海再次修改要約，這次，除了匹配清輝報價，泛海集團還做了一個比較異常的舉——將有條件的收購要約變更了無條件的收購要約。

 此前，泛海要約包含著“至收購50%+1的投票權”的生效條件，而這種“有條件的收購要約”也是通常的要約形式。對于一個收購者來說，如果追求控制的話，50%以上的投票權是必須要拿到的，因為一個董事的提名需要至50%的同意票，也就是說，只有拿到超過50%，才可以改組董事會，才對公司有控制權。否則，如果收到最后，投票權還是沒超過50%，那就真是又付了巨款，又沒控制權。

 這個作有些異常，清輝并未跟著泛海走。

 接著，更突然地，泛海集團就宣稱，泛海集團剛剛將med-ferry的票由8.2%增持到了18.2%，并且已經取得了33.5%的投票權。

 泛海集團并未公布出售者的名字，但相關的人一眼知道:med-ferry創始人之一、負責市場的那個人，竟“背叛”公司，在董事會建議“等待”“暫時不要采取行”的況下，接了泛海集團的要約，將他手中-共計10%的b權出售給了泛海。

 因為瑞典法律同樣允許雙層權結構，med-ferry的票分ab兩種，a一一投票權，b一十投票權，主要是在med-ferry公司那三個創始人的手上。

 國的雙層權名氣好像非常大，可實際上，國采用這個結構的公司也并不很多，在上市的公司當中其實只占7%到8%，“同不同權”反而在北歐等地更加流行，其中瑞典又是“雙重權”比例最高的國家，達80%以上。

 至于中國，目前，不管是大陸的a還是香港的h，都止“同不同權”1。與德國等基本一致，中國法律同樣認為，一個人只要擁有份，就應該有相應權利。某些票每10投票權、某些票每1投票權、某些票每0投票權的設置對小東是不公平的。

 而瑞典的“雙重權”與國的“雙重權”又不一樣。

 在國，大多公司明確規定“超級投票權不可轉讓”。如果轉讓，超級投票權自轉為次級投票權。大公司里只“臉書”一家可以轉給家庭員，為“繼承”做準備。東信任創始人，但也只信任創始人，并不愿意將投票權給隨便的什麼人。加拿大更明確建議公司設置相關的日落條款。

 可瑞典不是。在瑞典，不論是協議轉讓，還是接要約，份都是帶超級投票權的。連瑞典前十的大公司都均未設置日落條款，而前20的公司里，只有兩三家有相關的限制。在這個國家，各個公司創始團隊好像自由過了火。

 而這個特，正是經鴻想利用的。

 med-ferry公司有三個創始人。其中負責r&d2的和負責市場的手里份比較多，每人10%，而coo3手里的相對，只有5%，這次，泛海集團說服的是負責市場的創始人。

 泛海集團說對方的理由共有兩條。

 第一條，泛海集團的要約是無條件的收購要約，而清輝集團的要約仍是有條件的收購要約，生效條件是至收購50%+1的投票權。一旦最后未達到一半，要約即一張廢紙。

 第二條，對于此次收購，泛海準備更加充分，發要約前已經通過兩邊政府的審批，而清輝突然介，作比較倉促，收購后仍需要數月的時間取得核準。另外，泛海、清輝的競價可能也要持續數月，而隔壁德國突然通過《對外經濟法》修正案，明確限制非歐盟企業在德國的境收購，那兩個“數月”后，瑞典環境也許也會發生變化。

 也就是說，清輝那邊其實存在不確定。泛海取消收購條件后，在這一刻，唯有泛海的這份要約是確定的，而清輝的不是。

 此前，在談判中，泛海集團已經發現該創始人極為謹慎，不愿意冒一點風險。也正因為這個格，他本人與med-ferry公司層面也存在一些齟齬，與另外兩個創始人也早不是好兄弟了。甚至說，他在公司里早已被邊緣化，被架空了。

 不過，除他之外，其他人都非常難啃。這也正常，競購總是價高者贏。

 …………

 得知泛海又收購了10%，med-ferry董事會有點震驚，因為在這樣的一個時間，泛海越過med-ferry董事會說服東接要約，這種行為有一點兒惡意收購的質了。但，發要約前的談判中med-ferry與泛海沒簽署standstill（站立不），董事會阻止不了。

 當時med-ferry當然想簽standstill，規定“未經事會的贊，泛海集團不能購med-ferry公司的任何份”，防止善意收購變惡意收購，但泛海也與通常的潛在買家一樣，不愿意簽。最后，在拉鋸中，泛海贏了。

 泛海集團則立即表示自己不會再增持了，說這不是惡意收購，這是“友好卻堅定”的收購，med-ferry頭一次聽到將惡意收購說是“友好而堅定的收購”的，因這個說法過于不要臉而震驚了。

 不過，很幸運地，突然搶籌10%的b這件事兒，最后還是揭過去了。

 因為承諾“不拆分不重組”，med-ferry董事會其實還是更傾向于泛海集團。再說董事會里很多人都擁有份，他們也需要泛海集團繼續收購、施清輝，讓兩邊兒的報價再漲一漲，所以跟泛海集團的關系絕不能僵。

 到這份兒上，惡意不惡意收購的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而清輝，安靜了兩三天，似乎在想泛海集團葫蘆里在賣什麼藥，因為泛海這種行為顯得確實非常反常。

 第一，有很大的收購風險——若沒拿到過半投票權，巨款難道就打水漂？

 第二，這種行為明顯得罪董事會，而董事會的最后推薦對東們有極大影響。泛海集團好像已經不在乎med-ferry董事會，破罐破摔了。

 “經總，”泛海集團總經理辦公室里，已經知道經鴻算盤的趙汗青著一把汗，“經總，這會不會……還是太冒險了？”

 “還好。”經鴻想了想，“對于med-ferry，周昶應該勢在必得，這個方案功可能有九。周昶向來有腦子，不至于損人不利己。”

 “希如此吧。”趙汗青又嘆，“希最后按您劇本走吧。如果咱們拿下了med-ferry，那泛海的這樁收購可就突破最高預算了——近幾年來從未有過。”

 “不會。”經鴻想了想，說，“周昶肯定繼續加價。”

 …………

 幾天后，正如經鴻預料的，清輝集團再次提高了此次要約的總對價。

 那一天是12月31號，馬上就到2018年了。

 聽說了這個消息后，經鴻沒有任何反應，反而帶著助理談謙在園子里逛了一逛——今年，泛海集團舉辦了個很漂亮的新年燈展。

 泛海總部在海淀區，有9棟樓，是很大的一個園區，而今晚，泛海集團燈火輝煌。新年燈展在園區一片特定的場地上，通道已經被打造好——觀展的人由泛海的側門進去，一路北走，便能達到最終場地了。

 泛海集團的安保們在側門外維持秩序，員工們排好隊，一批一批地放進去。

 經鴻本來對這燈展其實并沒產生興趣，可真正地繞了一圈后，經鴻也被周圍人的飽滿緒染了。

 側門，首先是一長條燈隧道。一條一條黃燈鏈將通道攏圓筒，延至很遠的地方，腳底下是冰面般的特殊玻璃，里面夾著霜花紋樣。燈鏈之，還有好些個“雪花”模型，星、燈連一片。

 走出隧道，通向場地的一路上，兩側樹木都被裝點上了匝匝的小燈泡，而草地上面也同樣被裝點上了五六的彩燈，好像一片暗夜花海。燈泡做的小們臥伏在草地中間，偶爾還有幾座燈泡圍城的球形小屋，男男排著長隊進到小屋拍照。

 燈展場地其實是泛海集團的足球場。

 足球場被一分為二。其中一半是燈展區，也是個迷宮，植墻圍出一條彎彎繞繞的道路，上頭綴著各彩燈，紅的的藍的黃的紫的，仿佛花墻，而白燈泡構建的高大“樹木”立于墻，時不時也有雪花，人好像在話世界。

 迷宮有九只“鹿”，象征“祿”，當然也是燈泡組的，麗、矯健，散步在迷宮各，泛海員工可以拿著一個冊子四打卡，收集印章，而每個圖案的下面，都寫著“泛海集團，2018年元旦。”

 那迷宮的出口是高聳云的一顆“神木”，松樹周圍是一無比尖銳的“冰晶”，仿佛是在守護神木。

 而足球場的另一半是一個大型的溜冰場。與通常的溜冰場不同，這溜冰場有固定的、被銀欄桿圍起的彎彎曲曲的一條路，道路兩邊全都是燈，有樹、有雪花、有，中間一段有連續的幾十道純白拱門，上面滿仿制出來的長長的白鵝，人真的像在話里。而冰場出口同樣是正中央的那棵神木。

 經鴻看到，一路上，所有的泛海員工都興異常，他們驚喜、尖、或拍照或合影，不愿錯過任何一，臉上全都洋溢著開心且自豪的笑容。

 一切都因為他們是泛海的員工。

 他們一路搏殺，走到今天，為了泛海的一員。

 經鴻還見到很多員工在發微博和朋友圈，文字全都寫著“我們公司的燈展~~~”。

 時不時有泛海員工打招呼:“經總！”

 經總永遠回以微笑。

 這幾天，泛海集團各事業群在番地開年會。泛海太大，各事業群、各個城市，都是分開開年會的，今年國分公司的年會是在一艘航母上面。那是一艘退役航母，現在是一個博館，保留著它曾經的一切東西，泛海包了整艘航母，“泛海年會航空母艦 ”還登上了微博熱搜。

 看著這些，經鴻力其實很大。

 他偶爾到焦慮，怕突然某天大廈傾覆，怕他自己帶著帝國走進斜。

 而王朝落幕時的余暉，一定是滿眼。

 這到焦慮的“偶爾”來臨之時，他會覺得孤獨。

 前幾天，經海平和蔣梅二人又說起來了“結婚”的話題。

 蔣梅說經鴻妻子最好是事業功、格溫的類型，而且同在it行業。這樣一方面，對方有智慧也有經歷，了解互聯網、了解大公司、也了解管理者，另一方面又能理解他、共他。

 經鴻知道父母的話有些道理，但事實上，經鴻認為完完全全同并不可能。

 這個位子太復雜了，說不清。

 對著父母的時候，經鴻說的那些東西帶著多曲折的修辭、微妙的省略，他自己都數不清。對著朋友的時候也一樣，很多話真說出來難免矯，于是那些、那些齟齬，各種滋味全都只能自斟自飲。

 經鴻突然想，周昶也許能懂吧。

 他一向想贏周昶，可在這樣的一個時候，可能，有那樣的一個朋友，也不錯。

 然而可惜，他們永遠都不會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