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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不疑》 第 10 節 畫中人

我是京中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師。

我家里有幅畫,畫得雖是真,卻總覺得哪里奇怪。只因是祖傳下來的,我才一直小心留著。

所以我再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有人上門要花千兩白銀買這一幅畫。

1.

「你這幅畫真漂亮。」友人看著我墻上掛著的《梅下仕圖》,不由自主地出手。

我連忙住他:「哎!別!」

友人悻悻地收回手,嘟噥道:「看你小氣的。」

我苦笑一聲:「兄臺錯怪了,不是我小氣,實在是這幅畫不尋常。」

友人顯然不信,仍左右端詳著畫,最終說道:「畫是好畫,只是意境差了些。若我說,這梅下的子應該垂首含笑,為何這畫上卻是落淚姿態?不妥,不妥……」

我不由佩服友人的眼,說道:「實不相瞞,這幅畫原就是你所說的垂首含笑狀。」

友人驚訝地向我:「你莫誆我,難道畫還能改過不?」

「這幅畫背后有個故事,待我說了,你便知道了。」我笑著煮了一壺茶。

「洗耳恭聽。」

2.

那天我正在構思一幅松柏圖,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叩門聲。

我匆匆放下筆跑去開門,進來的是一個小丫鬟。

見到我后沒有說明來意,甚至直接無視了我,只是在我的房子里繞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墻角的《梅下琴圖》前。

「這幅畫多價錢?」小丫鬟張口就問。

我歉意地說道:「實在抱歉,這是在下家里祖傳的畫,并不售賣。」

*

說到這里,友人打斷了我,納悶道:「怎麼是《梅下琴圖》?不該是《梅下仕圖》嗎?」

我不不慢地抿了口茶:「你且聽我慢慢說來。」

*

那丫鬟看了我一眼,直接說道:「一千兩銀子,你賣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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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張,不可置信地看著

這幅畫不知出自誰手,即使是祖傳的前朝,也不至于花一千兩銀子吧!

子出手如此闊綽,到底是什麼來路?

丫鬟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并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這麼多錢足夠我后半輩子食無憂,但父親去世前曾反復叮囑過我,千萬不可把這幅畫賣與別人。

我想到這里,只好說道:「在下實在不敢有違祖訓,姑娘大可挑選其他畫作。」

「我家姑娘猜到你不肯賣,特地讓我帶了另一幅畫來,」丫鬟輕笑了一聲,從斜挎的布袋里出一個卷軸,在我面前展了開來:「用這幅《梅下仕圖》與你換,你可愿意?」

我滿是狐疑地向了子手中的卷軸,瞬間張大了

這幅畫無論是布局、用筆、彩還是意境,都與我那幅畫十分相似,只不過是將里面琴的男子變了站立的子。

細細比對兩幅畫時,我終于明白我的那幅畫到底是哪里不對勁了。

就是這畫中的男子不對勁。

就好像那丫鬟手中的《梅下侍圖》才是原作,這畫中本應是個仕,卻被一個男子頂替了位置,倒顯得違和。

不過這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這幅畫為什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姊妹畫,這個小丫鬟又為什麼大費周章非要我的這幅畫不可?

反正是求我辦事,我便有恃無恐地說道:「姑娘可否先回答我三個問題。你口中的『姑娘』是何人?這幅《梅下侍圖》出自何人之手?與我的《梅下琴圖》又有怎樣的關聯?」

小丫鬟收起笑意,冷冷說道:「你無須知道。」

我料到不會輕易告訴我,于是拱手道:「那只能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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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定定地看了我幾秒鐘,轉走了。

這丫鬟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就像這兩幅畫一樣,讓人覺得無比奇怪。

我站在窗前,目送著離開。

春天的灑落在院子里,正是一年最好的時節。

丫鬟的擺消失在了院門外,我驀地睜大了眼睛。

那個子……好像沒有影子!

3.

丫鬟走后,我的生活依舊平常。

除了那晚做的一個夢。

夢里是一座巍峨的宮殿。一個男子在殿不辨方向地奔走著,喚著「真真」二字。

我醒來后,覺得那男子的容貌好像我畫中的人,我想我莫不是魔怔了。

三天后,又有人登門,只是這次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小丫鬟。

這是一個年輕的子,甚至是我見過的最子。

我一時看呆了,直到我發現那子笑盈盈地看著我,才匆忙低下頭去,不好意思起來。

用手托著下,問道:「小畫師,你可認得我?」

的聲音極好聽,話卻說得離奇。我雖然知道的來意,卻從未見過,又何談認

得呢?

我不知如何作答,又循循善地說道:「你且抬頭看看我。」

我聽后,如此看,的眉眼倒確實讓我有種悉的覺,可我能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子,不然如此傾國傾城的樣貌我怎麼可能不記得?

更奇怪的是,的穿著打扮并不像本朝子。

我在腦中默默思索了一番,那子也不著急,反倒拿起桌上的茶水輕輕嗅了嗅。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震驚地說道:「你……」

子莞爾一笑:「那幅《梅下仕圖》,是我按著自己的樣子畫的。」

難怪這子讓我覺得悉,我這次明正大地看了幾眼,果然與那畫中子有七八分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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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眼前的子竟是那幅畫的作者!既然如此,又為何要買我的這幅畫呢?

我家祖傳的畫,到底有什麼

子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慮,掩輕笑道:「小畫師莫要見怪,奴家名喚『真真』。」

真真……

最近我夢到的男子,喚的便是「真真」!

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手一抖打翻了桌上的茶盞。

茶水浸了我的袖口,我連忙說道:「抱歉,抱歉……」

不能怪我失態,只是……

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我看向那子的眼神帶了些探究和張。

子見我這樣反應,了然道:「想必那幅《梅下琴圖》已經給你帶來了一些困擾吧。」

怎麼知道?我心里驚異,面上卻默不作聲。

「公子夢中的男子,便是這幅《梅下琴圖》的畫中人。」

我不向了墻上的那幅畫。

「我的丫頭說你不肯賣畫,可你也看到了,這幅畫我非要不可。至于其中原因……」子抿了抿朱:「你可聽說過前朝那位亡國妖妃的故事?」

4.

「你聽說過那位妖妃麼?」講到這里,我看向對面聽得津津有味的友人。

見我發問,友人才反應過來,說道:「這位赫赫有名的妖妃我當然知道。史家最喜歡把亡國的罪責推卸給人,這位連姓名都沒有的妖妃便如妲己褒姒一般,了前朝覆滅的禍首。」

友人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

在史書中,那位妖妃不知出、不明來歷,卻被前朝皇帝一眼看中,帶回了宮里。從此后宮夜夜笙歌,前朝便湮沒在了這竹管弦之中。

我也是這樣跟真真說的。

真真歪著頭笑了笑,說道:「亡國禍事確實不應該子來擔,不過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我用手撓了撓頭,憨笑了幾聲。轉念卻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

子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怎麼會說出「這麼多年來」?

我暗暗面上的前朝妝容,不皺了皺眉。

沒等我細細思考,真真便看著我說道:「不過你應該聽說過另一個故事吧,關于那個妖妃的來歷。」

相傳前朝的最后一個皇帝昏庸無道,不理國政,卻喜歡畫畫。

一些阿諛奉承的臣為了討好皇上,竟然從江南搜羅來了一支白澤筆。

傳說中白澤筆由上古神白澤的尾骨和尾,即使沒有學過畫畫的人用了此筆,也可以畫出驚世之作。

皇帝當即散了朝,回到后宮的畫室中。

果然,這支筆好像有意識一般,皇帝用它畫出了一張他多年以來最滿意的作品——一幅《仕圖》。

皇帝日日夜夜留在畫室,欣賞自己的作品。有一天,畫中的子竟然活了過來,自己走出了畫布。

若是一般人看到定會覺得妖異,可這個皇帝竟覺得是自己的虔誠了上天。

皇帝視這幅畫為珍寶,從此與畫中的子相伴左右,同行同寢,還不顧群臣反對封了這個不明來歷的子為妃。

從此,朝堂民間對這個紅禍水議論紛紛。

在如此荒唐的統治下,朝野外已經沉疴難醫,民不聊生。

叛軍攻進城門的那天,皇帝自縊在了宮墻邊的梅樹旁,那位眾人口中的妖妃也不知所蹤。

「白澤筆是上古神話里面的,怎會真的出現在前朝。一遇到風流韻事,或是無解之謎,老百姓便喜歡用一些怪力神來解釋。依我看,這大概也是稗野史,無稽之談。」我總結道。

真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這艷明的笑容別有一番深意。

真真吐氣如蘭:「你們大概不知道,那位亡國妖妃,就『真真』。」

袖口濺上的茶水已經快干了,我的手腕卻泛出涼意。

5.

「而前朝皇帝最滿意的作品,就是我手中的這幅《梅下仕圖》。」

真真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我的耳邊。

從沒有人見過《梅下仕圖》的真跡,甚至連這幅畫是否

存在都莫衷一是。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攥了拳頭,抑制住自己抖的雙

難道那些故事都是真的?真真就是那個畫中的子,也是傳說中禍國殃民的妖妃!

……真的是妖?

「你不必驚慌,我手里的這幅只是仿作。我沒有惡意,只是好久沒有與人說話,想講一講自己的故事罷了。」真真得不可方的杏眼充滿了憂愁。

真真說自己從畫上走下來后,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個給帶來生命的男子。

不知道自己喜歡的男子是人類的君主,不知道這樣的獨寵會讓所有的指責與謾罵,更不知道當他們在后宮誦風月的時候,宮墻外還有賊子揭竿而起,還有百姓橫尸荒野。

皇帝要封為妃,其實本不在乎這些名分尊榮,只因為那是他給的東西。

說皇帝為修建行宮,留在邊三日不曾上朝時,眼底流轉的是濃濃的幸福與

「直到前朝覆滅,我才知道自己原來了這麼多的口誅筆伐。」真真嘆了一口氣。

我看著這個純真而又深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

「算了,說一說跟你這幅《梅下琴圖》有關的事吧。你大概很疑,為什麼會有兩幅姊妹畫,為什麼明明是仕圖,卻變了如今的琴圖。」

我點了點頭。

真真說道:「其實,你的這幅畫才是真跡。而這兩幅畫,本來就是一幅畫。」

城門被攻破的那日,皇帝帶著妃來到了宮墻邊的梅樹前。

寒冬初雪,人如草芥,風景蕭條,梅花卻開得極好。

當年的皇帝便是偶然間看到了這棵梅樹,才有了那幅《梅下仕圖》。

「他對我說,他生來便不是做皇帝的料,只想當個閑散王爺。不料先太子得病薨逝,唯一的皇兄又在秋獵時摔斷了雙。他不得不遵循著所有人的要求,坐上那個本不屬于他的位子。當時早已國祚衰微,人人都想當這力挽狂瀾的人,人人卻都無力改變這樣傾頹的王朝。」

「他將白綾纏上自己的脖子,跟我說,唯愿來生不在帝王家,不負天下不負卿。」

「他縊死前的那刻,我用從宮中帶出來的白澤筆將他畫進了那幅只剩下墨梅的侍圖里,將畫改了《梅下琴圖》。白澤筆可以將畫中人變活,也可以將活人帶畫中。這樣他便不必殉國,等一切結束,新朝開始,便可以出來和普通百姓一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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