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在與太子大婚前兩日，突發疾病，暴斃亡。

父親不想失去風家和太子的聯姻，準備選一個庶過繼到嫡母名下，作為嫡嫁給太子。

可沒人愿意。

突發疾病是對外的說法，我們都知道，嫡姐在府外出了事，失魂落魄地或者回到了府里。

就一晚上，嫡姐就暴斃亡，我們誰也不信。

誰也不敢，怕下一個暴斃的就是自己。

我來得有些晚，父親很是不悅，問我：「你去哪里了？」

「今日姨娘子不大舒服，早上由我做誦讀，故而晚了些。」我看了眼烏泱泱跪在地上的父親的妾室、庶，輕聲回了父親。

父親面稍緩：「你姐姐突發疾病，也是福薄，無法嫁給太子。禾兒可愿意為嫡嫁給太子做尊貴的太子妃？太子妃可比你在府中吃齋念佛的生活好上太多，而且，你若了太子妃，你的生母也會為你驕傲的。」

我一邊聽著父親半威脅半哄的話語，一邊看著那些妾室、庶幸災樂禍的樣子。

其實剛剛我不是從佛堂過來的，我去了嫡姐那兒，看了嫡姐最后一面。

嫡姐靜靜地躺在那里，雙目閉，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跡，脖子上還有勒痕，嫡姐是被勒死的，本不是什麼疾病。

我有些激又有些害怕地問父親：「父親，我要是為嫡嫁給太子，會不會也像嫡姐一樣暴斃亡？」

「胡說！」父親很生氣，我瑟了一下。

父親見我害怕，臉緩和：「你嫡姐是病了，你又沒有病。」

真拿我當傻子哄！

我放下心來：「父親，我愿意嫁！」

父親看著我激高興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甚至還出手了我的腦袋，這是父親第一次我的頭，卻是想要我去赴死。

「好好準備準備吧，去和你娘道個別，還有兩天就要出嫁了。」他給嫡姐的慈如今也給了我。

底下跪著的庶有些羨慕地瞧著我。

父親的慈只給嫡出，沒有庶的份。

我回到了佛堂，母親還跪在佛前，虔誠地念經。

「母親，父親把我過繼到嫡母名下，要我嫁給太子，替他分憂。」

「愿小姐平安……」母親停頓了一下，繼續虔誠地求佛祖保佑的小姐。

在府中，我是小姐，是姨娘。

可口中的小姐不是我，是將我們趕到佛堂才能生存的我的嫡母，從小伺候的陳家嫡小姐，風家的當家主母。

「母親，他們要我去死，你都不心疼我嗎？」我跪在母親的面前，握住的手，「求您心疼心疼我。」

母親的祈禱停了，紅著眼睛：「禾兒，我不能對不起小姐。」

雖然早有預料，可聽到這句話，我的心還是不可遏制地疼了起來。

母親是嫡母的丫鬟，小時候被賣到陳家做丫鬟，自小跟著嫡母，嫡母給母親賜名「秋詞」，母親事事以嫡母為先。

嫡母需要塞妾室給父親，防止有孕的時候寵被別人瓜分，所以母親了父親的妾室。

母親貌，父親寵母親，嫡母生了嫡姐之后，嫉妒母親，母親便在懷著孕的時候，去了佛堂，以表忠心。

不但要做嫡母最忠心的丫鬟，還想將我也培養嫡姐最忠心的丫鬟。

從來沒有在乎過我。

知道住在佛堂，嫡母嫉妒，會過缺食的生活，連帶著我也一起也不好過。

知道，可不在乎。

從出生起，我就和母親一塊吃齋念佛，從小吃素食的我很不好，總是隔三岔五地生病，最嚴重的一次，我高燒不退，求母親去找大夫，母親拒絕了我。

若不是九皇子來府中做客，發現了神志不清的我，恐怕這世上早就沒有我了吧。

對于母親來說，我是與嫡母惡的源頭，恨我，卻又因為我是的兒，又不能親手殺了我，所以任由我自生自滅，聽天由命。

可為什麼啊，為什麼偏偏是我要此磨難，如果，我不是庶，如果我有權有勢，們還會拿我不當回事嗎？

我給母親磕了個頭：「往后，我就是嫡母的兒了，往后我也不能你母親了，往后，我也是你家小姐的嫡，你以后也要為我打算了。禾兒就此拜別姨娘。」

我從沒在私下里過姨娘。

毫無反應，我轉離開待了十幾年的佛堂。

父親要早早將嫡姐下葬，不讓任何人跟著，我讓婢蘭心帶我去看。

我跟著父親一路走，周圍景越來越荒涼，我知道父親不會將嫡姐葬祖墳。

嫡姐上的傷，我大概知道遭遇了什麼。

可我也沒想到父親會將嫡姐葬得這般遠，這地方，比葬崗好不到哪里去。

「卿卿，別怪爹心狠，是爹對不住你......」父親將嫡姐草草

掩埋，連個碑也沒有。

荒郊野外，地又踩得平平的，如果不仔細看，誰會知道名滿天下的風家嫡會葬在這兒呢？

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嫡姐，請了最好的夫子教導，琴棋書畫樣樣通，能歌善舞，初次去宮宴，皇后娘娘就對贊不絕口，太子就一見傾心的準太子妃風卿卿，就這樣因為皇權斗爭落得個紅薄命，甚至死后不能葬祖墳，連一個墓碑都沒有的下場。

何其可悲，何其慘烈。

我唏噓不已，蘭心問我：「姑娘可是害怕了？」

我搖搖頭：「皇權斗爭本就慘烈，既然我選擇了要權勢，就不會害怕。」

蘭心笑了，行了個禮：「九皇子果然沒有看錯，姑娘是個能大事的，九皇子讓奴婢帶句話給您，太子要拿您做餌，讓楊王無法翻。怕姑娘活不了幾天，九皇子讓奴婢提醒您一聲，萬事小心，太子想扳倒楊王，也想試探風家和您。」

我點點頭。

回了府，我去見了嫡母，嫡姐的驟然去世讓嫡母打擊很大，一下子老了許多。

見是我來了，有氣無力地指了指擺在桌上的服：「你來不及準備嫁，就穿你姐姐繡的這套吧。」

正紅的蜀錦料子，大片大片雍容華貴的牡丹花，細細的針腳，嫡姐為了這件服熬了好幾夜，才終于在大婚前做完。

我著嫡姐繡的花，嫡母冷笑一聲：「是不是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做正妻，有朝一日還配得上穿紅出嫁。」

我沒理，又哭哭啼啼起來：「要不是你姐姐出事，這太子妃的位置怎麼也不上你一個小小的庶。」

「母親還是別和我說這樣的話了，若覺得我配不上，怎麼不讓小妹嫁？」

嫡母親生的孩子，除了嫡姐風卿卿，還有一個兒風卿，還有一年就及笄了。

「若母親真覺得這是天大的恩賜，怎麼不讓小妹領旨，及笄后直接嫁給太子，豈不哉？小妹可是名副其實的嫡，不比我這庶記名在您名下合適得多？」

不說話了。

「您知道危險，您怕再失去一個兒，所以才要庶過繼，我替您和父親分憂，還希母親不要太過苛責才是。」

我直接捧起托盤上的嫁：「天不早了，我先去嫡姐的房間中試服，若不合，還是要改我的尺寸。」

「嗷，對了。」我轉給最后一擊，「父親說我之前住在佛堂，待嫁不可在佛堂中居住，時間迫也來不及收拾院子，讓我就住姐姐房間。」

嫡長紅薄命無法葬祖墳，從前的院子還給了自己做討厭的庶。

沒走出兩步，后傳來噼里啪啦的花瓶碎裂聲。

我草草學了一天親流程，就急匆匆嫁東宮。

我不是太子心儀之人，在迎娶和送嫁的儀式中，我只能自己穿著婚服，坐著轎子，被抬進東宮。

吹吹打打一路，鬧哄哄一片，我下了轎子，在蘭心的攙扶下過火盆。我牽著喜綢的一端，低著頭，聽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一次次行禮。

「送房——」

蘭心攙扶著我坐在喜床上。

「姑娘，萬事小心。」蘭心遞給我一簪子。

我握著簪子，手心張得冒汗。

只有這一次機會，了，我就是太子妃，前途無量;輸了，我就和嫡姐一個下場，紅薄命。

屋外傳來一個小丫鬟的聲音：「蘭心姐姐在嗎？嬤嬤讓你把杯酒端進去，嬤嬤之前疏忽了。」

「來了。」蘭心大聲應了一句，又低聲音，「姑娘，小心些啊。」

聲音很是關切。

奉九皇子的命令在我邊侍奉多年的蘭心，也對我這顆棋子有了些憐憫之。

蘭心被支開后，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聽到我怦怦的心跳聲。

「吱呀。」門被緩緩推開，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還有一陣清香飄過來，我握手中的簪子，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他緩緩坐在床邊，我快速手，用盡全力將簪子刺向坐在床邊的男人。

他輕飄飄地手，就制住了我。

「這是太子妃新婚夜送給我的定信嗎？」清潤悉的聲音響起，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是太子的聲音，我賭對了。

我和蘭心曾做過最壞的打算，如果先進來的是采花賊，那我一定會死。

不過這種可能不大，太子大婚當日，太子妃出事，雖然更容易扳倒楊王，但太子也會面盡失。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會影響他的位子。

「殿......殿下。」我害怕得很，手想摘下紅蓋頭。

他干燥溫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噓！先別摘，等會兒我再幫你拿下來，別害怕。」

我靠在他的懷里，靜靜地等待著。

門外又有腳步聲傳來，比之剛才，腳步聲更加輕緩，靠在太

子懷中的我心中安定下來。

腳步聲停在門口，鼻尖有一異香傳來，他了把我的手：「什麼人！」

門口腳步聲立刻慌起來，太子高聲喊道：「抓刺客！」

一陣兵荒馬間，太子牢牢將我抱在懷中，門外聲音漸息，他松開我，起離開。

我安安靜靜坐在床邊，他又折返回來。

喜秤挑起我的紅蓋頭，我抬起頭，對上溫含笑的一雙眼。

「沒事吧？」

「沒事。」我搖搖頭。

「本想按流程走完大婚，不想讓太子妃留有憾，可現下我有要事要理，只能委屈一下你了。」他的嗓音很清潤，笑容淡淡地著我，征求我的意見。

我著他，愣愣點點頭。

他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我，胳膊相纏的瞬間就快速喝了酒。

沒有喜娘在旁邊走流程，是不吉利的。

可我不在乎，我只要活下來，了太子妃，往后能為皇后、太后，就可以了。

太子走后，蘭心進來陪我。

「幫我把首飾拿下來吧，儀式已經走完了。」

新娘自己坐轎子來的東宮，清清冷冷的新婚夜，蘭心憐憫地看著我。

「九皇子可有讓你帶什麼話給我？」我自己坐在梳妝臺前，將首飾一件一件拿下來。

太子妃大婚的頭飾太重了，得我脖子有些酸痛。

蘭心替我一件件放好，幫我著肩膀，湊在我耳邊小聲告訴我：「殿下讓你先安心做太子妃，得到太子的寵，取得他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我有些言又止，抬頭看看，又有些難以啟齒。

「他今日可有什麼反應？」我吞吞吐吐地問，「今日我嫁給太子他可曾傷心？」

蘭心愣了一下，而后快速說道：「剛剛奴婢見九皇子似乎心很不好，沉著臉。」

聽了這話，我便放下心來：「能為我難一次，也是我的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