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閉閉眼睛:“別說今年過年了,他一天不死,平州一天就得跟死城似的,以后過年也過不得。算了算了,別說了,省得禍從口出。”
兩個人說話的語調抑揚頓挫,與方才面對著趙羲姮與衛澧的時候大相徑庭。
平洲此的方言彪悍,自然帶著親謔,衛澧又多用話,他們當著衛澧的面兒是萬萬不敢說的,怕失敬惹他不高興,連撥過去的丫鬟都是話好些的,沒太多平洲口音。
郡守夫人今天同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忍得十分辛苦。
好在平洲方言與話相似個九九,若刻意板著些,聽不大出平洲味兒。
老夫老妻談了半天,終于提起些睡意,天快亮的時候,不知道誰先闔上眼睛,了夢鄉。
衛澧依舊睡不著。
臥房里就他自己一人,也無需顧忌什麼,他將被褥踢掉,扯了扯領口,出大片的皮,才算是上氣。
也不知道這麼熱的房子,那些人都是怎麼睡得著的 。
借著幽幽進來的月,能約約瞧見他的廓,四肢修長,線條流暢,不猙獰也不失力量,整十分漂亮,天生裳架子的款兒。
只是脖頸與口出來的皮上,竟蜿蜒盤旋著墨的刺青,大半還是被衫遮擋住的,瞧不清那到底刺了些什麼圖案。
他仰躺著,雙手疊著枕在頭下,等困意逐漸來襲。
算算時間,前任皇帝已經死好幾年了,骨頭都得爛渣了。
現在皇帝是趙羲姮老叔,又不是親爹,估計對也不怎麼,要不然格也不會變這麼大。
衛澧想起這個,心里對順和帝升起一陣煩躁,恨不得把他腦袋往泔水桶里按。
他恨不得趙羲姮過得不好不假,但他想看的是趙羲姮在他眼皮子底下鋒芒一點一點被消磨,而不是他一把人提溜到邊就是趴趴的一團。
又想起郡守與他夫人那戰戰兢兢的模樣,衛澧輕笑出聲。
這些人怕他怕的要死,又恨他恨的不得讓他立刻去死。
不止集安郡守夫婦,這平州所有人都跟他們一樣。
世上最有趣的事,莫過于最恨你的人只能匍匐在你的腳下,憤恨不甘。
或者讓從前高高在上,令他到恥辱的人按進塵芥里。
衛澧躺到卯時,如往常起洗漱,他穿著郡守為他準備的裳。
純黑的圓領窄袖曳撒,用金線刺繡圖案,端莊華貴,出里頭雪白的里領子,與白雪皚皚的地面一襯,愈發顯得面白紅,發黑妖異。
常人冬日里這樣穿有些單薄了,但衛澧倒是覺得剛好。
他手彎搭著件外氅,黑底金花,是無袖的,領口以小指的金鏈做系搭扣,隨著他作嘩啦啦作響。
這些東西若是一腦兒都堆這在旁人上,便像個無腦的土財主了,虧得衛澧條正順,面皮靚麗,倒是更顯得增。
相反,他若是換了些寡淡的,反倒顯得不倫不類,便要這樣濃墨重彩金碧輝煌才好看。
旁的不說,郡守歪打正著,用最艷俗的竟然意外和衛澧合。
趙羲姮安排在他隔壁就寢,他站定在外頭,看著皚皚白雪,久不見出門,眉眼間集聚起些郁,踢了踢隔壁的門。
守在里頭的侍們嚇得渾哆嗦,一些出來跪著,一些連忙去室喚趙羲姮。
衛澧即便再俊,就沖著暴的格和萬人唾罵的名聲,也沒哪個人不要命敢往他邊兒湊,有富貴總得有命不是?
進室來的是個圓臉小丫頭,發上扎著的揪一晃一晃的,對著悶在被褥里的趙羲姮怎麼弄也不是,怕攪了好夢得罪了,但更怕得罪外頭的衛澧。
索牙一咬,輕輕喚了聲,“小娘子,起來了,主公在外頭等著呢。”
喊了好幾聲,又推搡了幾下,見趙羲姮依舊沒有反應,打著膽子將被子掀開,見面上泛著不正常的酡紅,那紅暈直直氤到脖子兒。
“啊!小娘子!不好了,不好了!快去醫師來!”子尖銳的聲音響徹,衛澧眉一挑,抬腳往里進。
那圓臉丫頭慌不擇路,迎面照著他撞過來,他沒有給人讓路的習慣,干脆將人往側一推,自己進去了。
幾個丫頭又慌慌張張去請府中醫師。
趙羲姮連日奔波,昨夜驚又涼,加之水土不服,因而夜里才發起了高熱。
醫師號過脈后,是這樣說的。
衛澧坐在一旁刀,嚇得醫師兩戰戰,幾昏厥。
他看了眼臉蛋通紅的趙羲姮。
不僅格,還弱的。
衛澧昨日還想著,趙羲姮這弱興許都是裝的,衛澧斷然不相信年時候高傲張揚的人,長大了能變得弱忍。
結果還真就是秉大變,不就掉眼淚,今日又嚇病了。
“但沒什麼大礙,吃兩天藥好好臥床休息就了。小娘子底子好。”醫師好一手察言觀,見衛澧面不霽,連忙補充。
衛澧嘖了一聲,將刀收刀鞘,發出嘩啦一聲,“讓人別死了就。”
“仆會盡力將小娘子醫治好的。”
“我不聽盡力這個字。”衛澧用刀柄敲敲他的頭。
醫師連忙改口,“一定,仆一定將小娘子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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