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勇看出云浠的疑慮,當即道:“他是自己來投案的。”
“自己來的?”
“對。”柯勇一點頭,目十分復雜,“他說,有個很厲害的人要殺他滅口,這才投案,求府保他的命。”
云浠一聽這話就愣了。
很厲害的人?
是了,當初三公子之所以溺水沉底,便是因為袖囊子里被塞了兩塊金磚,艄公一窮二白,金磚顯然不是他的,因此他推三公子下水,一定是人指使。
而今這個人要殺他,自然是要滅口了。
云浠道:“你們可問了他是誰要殺他滅口?”
“早已問過了。”柯勇道,“但他也不清楚,只知那人厲害,派出來追他的人手比咱們京兆府都多,他興許是被嚇著了,說話顛三倒四的,又提及三公子什麼什麼的。但三公子的事,小的們也不清楚,又不敢多問,想著云捕快您或許有主意,便趕來知會您。”
云浠知道此事耽擱不得,立刻點頭:“好,我現在便回衙門。”
又回頭對田泗道:“你沿路找個巡城史問問,看看三公子今日在哪里巡街,跟他說艄公找著了,請他務必趕來京兆府一趟。”
“哦,對了。”云浠想起什麼,走了兩步又回頭道,“也請他帶上常跟著他的廝役。”
第十六章
云浠到了京兆府大牢,外間的兩個看守道:“云捕快,您總算來了,早上來投案的那個犯人方才在里頭犯了好一陣瘋病呢。”
云浠有些不放心,問:“方才可有什麼人來過大牢?”
“除了傻子七過來送飯,沒人來過。”其中一名看守道,“云捕快,您放心,老柯走之前代過了,您到衙門前,不放任何生面孔進來。”
云浠一點頭:“辛苦你們。”帶著柯勇了牢門。
剛下了一段石階,只聽后看守喊:“史大人。”
又聞田泗跟看守代了幾句,云浠回頭一看,田泗已帶著程昶與兩名廝役趕到了。
時逢正午,京兆府大牢里除了牢門口進來點,里頭十分幽暗,程昶一襲墨藍袍,一頭青規規矩矩地束髻,拿白玉簪簪了,五瞧不太清,眸卻被晃的燭火照著,時時現,如一影驚鴻。
有點沉默,有點冷清,有點莫名令人心驚。
云浠愣了下,才見禮:“三公子。”
程昶點頭,道:“聽說那個艄公找著了?”
“找著了。”云浠應道,“卑職這就帶三公子過去見他。”
下了石階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兩側均有牢房,云浠將程昶引到最后一間牢門前,只見那艄公瑟地坐在墻角,里喃喃自語,不期然瞧見他們,一下撲過來,扶著鐵柵欄嘶喊道:“小王爺救我,老爺救我——”
云浠看了柯勇一眼,柯勇會意,取來鑰匙打開牢門,搬了張干凈杌子給程昶坐,半是安半是命令道:“你放心,只要你把花朝節當夜,你為何要害三公子,又是何人指使老實代了,三公子與京兆府必會保你的命。”
“是、是。”艄公磕頭。
他連日被追殺,神志已不太清,說話顛三倒四的,云浠聽了一陣,總算理出個所以然。
大致與查到的差不多。
這艄公有個兒,去年剛及笄時說了戶好親家。一日在河邊賣花,被醉酒路過的三公子調戲了幾句,人被嚇懵了,倒是沒怎麼樣。可惜那戶親家聽說了這事,忽然執意要解親,還揚言說這艄公的兒不干凈,是個傻子,讓艄公把收下的聘禮退回去。
兒家名聲毀了,這輩子怕是嫁不出去,艄公氣不過,恨來恨去便恨上了程昶。
“只是這樣?”柯勇道,“就因為這個,你就對三公子下毒手?”
“倒也不全是……”艄公支支吾吾,“草民、草民有些好賭,窮一些便罷了,手里一有銀子便留不住。那親家來討聘禮時,已被賭沒一半了,草民沒法子,只好去跟地下錢莊借。借了卻還不上,那錢莊的東家便說要草民賠一雙手,草民一個搖櫓的,手沒了,吃飯的本事就沒了,正急得焦頭爛額,有個人找到了草民……”
“誰?”
“他遮著臉,草民瞧不清。他說,只要草民為他辦一樁事,他便幫草民把錢莊的銀子還了,另還會再給草民一百兩銀子。”
云浠問:“便是他讓你往三公子的袖囊里塞金磚?”
艄公點頭:“三公子是堂堂琮親王府的小王爺,草民原也是不敢的,可是……若沒有人幫草民還銀子,草民沒了手,命也就沒了。那人跟草民說,不過是往三公子的袖子里塞金磚罷了,草民這麼窮,誰能料到是草民做的,八都以為是三公子自己落水呢,草民也就信了他。”
“再說了,草民的水在整條秦淮河是一等一的,就算真的出了事,府要查,草民帶上銀子,在河水里走上一程,又有誰能抓得到?”
“不想——”艄公說到這里,眼眶一紅,聲音哽咽起來,“三公子出事以后,頭一個要殺草民的,竟不是府的人,而是那人的人。那人手底下,個個都是高手,草民知道自己遭了大禍,生怕漁兒被牽連,趁那些人不備,回了一趟家,帶著漁兒一起逃……”
漁兒便是這艄公的兒。
這事云浠知道,在艄公家周圍安了眼線,第一回 尋到艄公的蹤跡,便是他回家找兒的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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