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花了這樣多的心思進北昭,并不是阿悍爾怕了北昭,而是如今的阿悍爾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阿悍爾耗不起,更不能讓人察覺阿悍爾耗不起,這才是司絨北昭的真正目的。
而北昭自詡中原正統,懷遠人,若要出兵,必要“師出有名”,就如四個月前打烏祿,就是烏祿挑釁在先,如今北昭再不能故技重施,把這四字用在阿悍爾頭上了。
“如今不是,很快也是了。”封暄不為所,轉回第一個話題。
司絨微微一笑,惋惜道:“看來殿下對司絨送的禮不滿意。”
“確實不滿意,孤不喜強塞到手里,又無法拒絕的東西,”封暄頓了頓,“更不喜擅作主張的人。”
他說著話,在夕里側頭,司絨正好看向他,兩人視線猝不及防地撞上。
腳步同時頓下,橘金的芒灑下來,他們的鬢發、肩、鼻梁、頜線都跳著同樣的芒,又各自糅雜出不同的風度和氣勢。
冷峻的青年,濃淡緒,眼里仿佛盛著阿悍爾的星空,讓人看不懂,參不,卻總不自覺仰。
眼睛彎起,好似委屈:“這可不能怪我,殿下拒人千里之外,東宮的大門對阿悍爾閉,司絨只能用這種法子把誠意送到殿下手里了。”
兩人距離一臂,封暄垂眼看。
的五廓要深一些,艷,還有點兒英氣,偏偏皮白又,個子小,中和了那攻擊。
要命的是那雙眼,眉骨高,眉峰銳利眼窩深,笑的時候眼角微微折起來,就出一不自察的,能把人越看越怯。
一按不住的風。
封暄的食指指腹挲著扳指上的紋路,無波無瀾,緩緩說:“阿悍爾想要什麼?”
“不如讓我先說說,阿悍爾能給殿下什麼。”
司絨出一只手指,認真地說:“殿下萬事俱備,只差一個兵權,皇上以‘君之嗣,不可以帥師’為由,分割兵權于四塊虎符中。殿下雖掌皇城城防,但地方軍不是殿下的。今日席上,皇上已有讓二皇子跟隨李大將軍前往烏祿,駐軍守秩的意思,這對殿下來說,大不妙啊。”
封暄看那只手指頭,仿佛有一道淺紫水漬,聲音冷了兩分:“二皇兄去不去得了,你不是最清楚麼?”
看來玉笙樓的烏祿人已經去了該去的地方。
司絨的指頭搖了搖:“殿下速度真快,可我能幫殿下拉下一個二皇子,誰說不會再有別的皇子頂上來呢,皇上別的不多,兒子是不的。”
“派誰都是一個樣,”封暄面無表,“駐軍不代表掌軍權,蒼云軍只忠于皇室。”
“對,蒼云軍、破云軍、青云軍、綏云軍,都只忠于皇室,但忠的是天子,”司絨往上指了指,眼里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殿下還只是殿下,勢在必得的東西讓別人染指了很難吧?”
封暄看著,那雙眼里說不上是蠱還是攛掇。
他說:“有沒有人告訴你,手長了容易被剁掉。”
“沒有,我一向得快,得更快,”司絨低聲音,往前踏一步,說悄悄話似的開口,“做壞事麼,自然要神不知鬼不覺。”
封暄不,扳指的手停下,殺機已起。
司絨乖覺后退,說:“烏祿一戰耗損了北昭國力,山南海域還有海寇之患,殿下正是需要兵馬的時候,阿悍爾如今不打仗,恰好有些閑置的銅鐵金銀,馬兒也養得不錯,可以解殿下燃眉之急。”
烏祿國人、引薦吳神醫都是小菜,真正的重頭戲,在這兒。
司絨笑盈盈地看他。
封暄似早就猜到這點,接著問:“阿悍爾要什麼?”
“要糧啊,”司絨攤手,“今年北地風不調雨不順,阿悍爾族人逐水草而居,雖有耕地,但也就那麼些,今年冬天不好過,殿下施以援手。你看,北昭要給軍中補充新鮮,阿悍爾要過冬糧食,我們各取所需,可以合作。”
“孤與你不是一路人。”
“人生海海,誰又能和誰走到最后呢,殿下與司絨不是一路人,卻并非不能結伴走這一段路,再說了,我人都在北昭,殿下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你要什麼?”封暄又問。
“我啊,”司絨看向滾滾下墜的紅日,轉頭告訴他,“我喜歡北昭,想在這繁華場富貴鄉里玩一玩兒,殿下別趕我走啊。”
尾音搔著人心窩。
沒兩句真話,封暄無視那道掃的瀲瀲眼波,回頭往前走:“別出你的狐貍尾,否則。”
他不信的目的只是這麼簡單,若是要換糧,何必阿悍爾公主來,但他們的信息換只到這個程度了,彼此都點到為止,既然要留下來,就只能在他五指山里蹦噠,任翻也翻不出天。
司絨悄悄松一口氣,跟上去,目落在他的手指,笑嘻嘻道:“殿下這扳指不錯,平素里拉的都是九張弓吧,豁口磨損,該換了。”
“你也拉弓?”封暄不喜人窺探,隨口把話頭拋回去。
“不拉,那九張弓比我都重,”司絨話鋒突然一轉,“我說的是這扳指,玉中之王啊,我也有柄玉骨扇,可惜丟了,殿下可曾見過?”
封暄目不斜視:“丟在哪兒,就要往哪兒找,問孤做什麼?”
“怕被有心人撿了去,傳出去,可不就是私相授了。”司絨把私相授這四個字咬得又重又慢,出一蔫壞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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