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慈地拍了拍薛玉潤的手:“太后已經跟哀家提了乞巧節的事,說想要等小娘子們到齊了,商量些新花樣。今年的乞巧節,恐怕不是你一盤巧果能差的。哀家不能駁了們的慶賀之心,你心里也要有個數。”
薛玉潤伏在太皇太后的上,神清明:“您放心吧。”
*
薛玉潤回太清殿后,發現北殿已經收拾妥當。每一都比照著在承珠殿時來布置,只余幾個裝著事的箱籠,等著的人來收拾。
薛玉潤簡單地梳洗了一番,換了條藕香緞的宮常服。等從浴房回到閨中,宮已收拾好了的箱籠。
瓏纏抱了幾枝艷滴的薔薇走了進來,問道:“姑娘,床已經鋪好了,您要小睡一會兒麼?
薛玉潤眷念地看了眼的架子床,搖了搖頭:“算了,帶上玉圍棋,我去給陛下請安。”
但薛玉潤沒有去南殿找楚正則,而是徑直拐去了他讀書習字的鏡香齋。
楚正則果然在鏡香齋里。
隔著蟬翼紗窗,薛玉潤一眼就看見了端坐著的楚正則。他換了一件玄箭袖,服上暗繡著銀祥云,口的的金龍怒張六爪,龐大又兇悍。可他姿拔,目澄凈地坐在書堆之中,沉沉地住了這條兇惡的龍。
薛玉潤的心里小小地慨了一聲。
在馬車上顛簸、坐立難安了三四個時辰,其他人大概不是想躺著,便是想去園子里走一走,只有他,還能如一尊石佛安坐著看書習字。
這也才更讓心生警惕。
對自己在楚正則心里的印象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這樣一個嚴于律己、恨不能歇在書房的楚正則,突然主同意讓這個“大麻煩”住進他的太清殿,都沒有掙扎一下,十分有黃鼠狼給拜年的意味。
很好奇,楚正則心里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盡快贏下這盤棋。只有這樣,才能在乞巧節進退有余——所以,才帶上會給帶來好運的玉圍棋。
*
“陛下,薛姑娘來了。”
宮人的通稟讓楚正則抬起頭來。
薛玉潤摘了繁復華麗的珠翠,梳起家常的丱發,發髻上系著櫻緞帶的蝴蝶結,正中各簪著一顆渾圓白凈的滄溟海珠。福行禮時,看起來十分乖巧。
楚正則放下筆,免了的禮,揶揄道:“怎麼,因為朕讓你同住太清殿,寢食難安,連午睡都不肯了?”
薛玉潤搖了搖頭,義正辭嚴地道:“瞎說,分明是因為我更想跟陛下下棋。”
“朕還不知道你?朕讓你住太清殿,不過是像皇祖母所言,這盤棋不知要下到何時去,你與朕都閑暇,不必浪費在路上。”楚正則面上不為所。
薛玉潤頷首道:“我知道呀,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麼?”
“你既然知道……”楚正則頓了頓,慣來清冷的語調忽地添上了些許溫度:“你就算這麼想跟朕下棋,也不急這一時。我們來日方長。你先去睡一會兒吧。”
畢竟他們同住太清殿,除了休沐日,平日里也會見面。
薛玉潤微微睜大了眼睛。楚正則的聲音是罕見的溫,讓心下微凜。
今天不分出個勝負,等許太后請的小娘子們來了,楚正則之后的休沐日還有沒有空隙,就不好說了。至于平時,楚正則多半忙得懶怠見。今日不下完,這一盤要是拖到了猴年馬月,那要接來芝麻、挑新的小狗,得等到什麼時候去。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薛玉潤果斷地謝絕了楚正則的提議:“芝麻該想我了。”頓了頓,雖然心中有把握,但仍舊問道:“還是說,陛下現在很忙?”
“不。”楚正則咬了一下牙,站起走到窗臺下的棋桌前,鋪開棋盤,冷哼一聲,道:“你一會兒困得落錯了子,可別哭著要悔棋。”
“才不會呢。”這語調薛玉潤悉,想都沒想便回擊道:“我要是困了,一定是對面下的棋太臭了。”
待挪到了棋桌旁,終于想起來另一件事,抬頭就換上了乖巧的神,問道:“皇帝哥哥英明神武,一定不會介意我換一套圍棋吧?”
楚正則手一頓。
薛玉潤這稱呼、音調、語氣,他再悉不過。楚正則一聽,就知道說的是哪一套圍棋——只有他輸給的那一套玉圍棋,才值得這般乖巧。若是其他的圍棋,才不會問,直接便要換了。
他手按著自己的眉骨,到底還是冷聲道:“換吧。”
果然,薛玉潤利落地從瓏纏手中接過裝著玉圍棋的箱籠,放到了棋桌上。打開箱籠,將兩個棋盒拿出來,積極地道:“我來擺棋局。”
盡管楚正則輸的時候會黑臉,但他其實向來輸得磊落大方,對炫耀從他那兒贏來的珍寶也從不計較。薛玉潤雖是疑問,實則當開口之時,便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此時已經忘了,當初贏下這玉圍棋時,并不太敏銳的直覺還曾告訴過,這玉圍棋對楚正則來說,似乎不太一樣。
楚正則看著薛玉潤推到他眼前的一對黑漆描金纏枝蓮紋盒,呼吸微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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