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醜聞(二)
整改開始半月以後,作爲澎湃公司技人員,阮思澄與銷售人員一起走訪各大醫院。經與醫院流合作,「眼疾診斷」這一工目前已經初步定型,計劃今年12月小批量生産,明年3月投使用。現在,澎湃科技得跟關係不錯的幾家大醫院商量進駐的事。
由於數據標準庫幷不統一、難以明確責任主等問題,幾乎沒有公司可以在CFDA(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方過審。前者是說,因爲各地各院數據標準都不一樣,那基於某地某院數據開發出的機也許無法廣泛應用,後者是說,倘若出現醫療事故,診斷責任是在公司還是醫生,中國CFDA、國FDA均十分棘手。因此各大公司基本都是「無證駕駛」,繞過審核,把産品給醫院醫生免費試用,也不擔責,一方面搶占市場、爲將來布局,另一方面在實踐中完善産品,這是法律所允許的。
然而AI醫療已是大勢所趨,免費産品注定無法長久生存,爲此FDA和二者CFDA都在努力。
CFDA在2017年新公布了《醫療械分類目錄》。按照目錄,若診斷件通過算法提供建議、不給結論,就屬二類,但若自識別病變部位幷且明確給予診斷,則屬三類,風險級別相對較高。
基於分類,業公司紛紛送審自家産品,其中兩家已經拿到二類證。至於更有意義的三類證,也正迅速推進——按照醫療械注冊流程,三類想要最終過審,基本需要經過産品檢測、臨床試驗、技審評、行政審批等等多個步驟,現在大多公司停在「檢測」這步。不過年初,CFDA定好了眼底圖像、肺部影像兩個部分的標準檢測數據庫,也做好了三類械技要求、檢測規範,中檢院於4月30號針對某用眼底圖像查糖尿病的AI機出首份檢測報告,終於邁出重要一步。而FDA,與同月將相似産品認證過審批準上市,一時之間整個行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現在,業界普遍認爲2019年中國就會有公司拿到三類證。
申報屬其他部門,阮思澄與銷售人員過來先求「無證駕駛」,進駐醫院,瘋狂飈車,就像主-席說的一樣,一顆紅心兩手準備。
這正常——對於免費産品,醫生一般只當輔助,自己還會二次判斷。
…………
會議室中,阮思澄將數據、報告攤開放在科室主任的桌子上,說:「澎湃科技『眼疾診斷』,有效率是……對比醫生……」
「尋覓合作夥伴」這事寧早勿晚,既然數據已經有了,而且結果相當不錯,那就趕捉住醫院簽訂合同,省得又被競爭對方捷足先登。大的醫院就那幾家,萬一人家搶先簽了排他合同,可就哭都來不及了。
這家醫院十分積極,基本就差臨門一腳。
科室主任沒看報告,長長吐出一口氣,說:「阮小姐。」
阮思澄抬頭,手一頭髮:「嗯?」
「合作的事……再看看吧。」
「……啊?」阮思澄懵.jpg。
「現在澎湃醫療部門……」科室主任好像也難以啓齒,「已經失去公信力了。」
「……」阮思澄和銷售人員傻呆呆地瞅著主任。
科室主任又道:「澎湃科技現在形象就是不顧患者死活,能把黑的說白的,白的說黑的,讓患者們用假療法、吃假藥,我們醫院不能因爲機免費就被牽連。等到明年機進來,患者一看,上面logo是澎湃科技,會怎麼想我們醫院?哦,你們和澎湃科技沆瀣一氣同流合污,還在用它的機、幫他們賺錢。到時候,機診斷說他們有這個病,要這樣治,他們也是不會信的,可能還要駡駡街呢。」
「……」
「再說,讓我怎麼去跟上級領導請示?不用別人機,用澎湃的,這合理嗎?人家肯定懷疑我收回扣了吧。據我所知現在也有幾家公司在做這個,進度不如澎湃快,但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著急的,有就用,沒有就不用,我們醫生自己診斷也是一樣,不會有人覺得澎湃科技有AI我們卻沒使用就來批評什麼的。」
阮思澄的手指冰涼,努力爭取:「可是,可是,它能提前數月發現50種疾病,讓患者們儘早治療。」
「還好。」對方回答,「也沒那麼迫。來看眼的基本都是已經覺得不舒服了,這種況我們醫生自己也能發現問題。有多人閒著沒事過來查查?再說,大家全都是這樣看。」
阮思澄又爭取許久,科室主任看了看表,說:「阮小姐,我還有事。」
「哦……」
猛然間反應過來醫療事業部衆大佬之前是在觀什麼了。
他們一定在頭幾天理其他的項目時已經發現各個醫院對於「澎湃」退避三舍,而AI醫療産品想要落地必須得有醫院支持。假若醫院不接收,那前期所有的研發製作費用都只能打水漂。換句話說,因爲天天事件,澎湃科技在醫療口徹底失去公信力了,而信任的鏈條一旦斷裂,懷疑的種子一旦發芽,就很難再回復原狀。即使醫院願意給機會,患者也不願意給機會。
正在進行中的衆多AI醫療項目何去何從?是生是死?沒有人知道。那麼,本來想擴張的幾個老闆不回郵件就十分正常了——項目能不能活都不知道,也許明天就被砍了,再招人來幹什麼呢?
對方明確攆人,阮思澄與銷售人員只好起,科室主任將兩個人送出房間。
在走廊上,阮思澄掙扎著又說了幾句話,反而是那銷售人員已經放棄。科室主任嗖嗖走路,一看就想快點離開。
幾人都往大堂方向去。在路過一間更大的會議室時,忽見大門「哐」地一聲從打開,一個男人單手兜邁步出來!
阮思澄扭頭:咦,邵君理!!!
他排場超大,氣勢超強,後面跟著好幾個西裝男,其中一個還狗地替他拿著西裝外套。
過了會兒,會議室裡又出來了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阮思澄曾做過調查,認出一個正是院長,一個是醫療械的負責人,還有幾個科室主任。白大褂們與黑西裝們兩撥英有說有笑,走廊裡充滿他們的歡聲笑語……與阮思澄這邊形鮮明對比。
雙方打了一個照面,科室主任恭敬地道:「王院長。」
阮思澄也站住腳,:「邵總。」
本來也想王院長,想想還是別去蹭了。至於邵君理,兩人都是在朋友圈留過評論的關係了,鐵得很,是應該打招呼的。
與王院長一起站在正中間的邵君理也轉過,挑挑眉,問:「你近視?」
「哈???」
阮思澄發現這個男人對來說是個謎。
手眼鏡,阮思澄說:「不太嚴重,雙眼各100,平時不戴,今天開車。」
邵君理點頭:「嗯。」
阮思澄又說:「我這已經很厲害了。碼農哪有不近視的?」
邵君理說:「我。」
阮思澄:「……」
你是碼農……想:好吧,這很可以。
邵君理回想了下剛才阮思澄趕慢趕追在科室主任後面說話的樣子,問:「現在澎湃不好推吧?」
「……」在邵君理面前,也沒辦法扛著不承認,阮思澄心一下子就酸酸,垂眸,小聲回答,「邵總,您那天說,會越來越好的,可是我看不出在越來越好啊。」
明明越來越差了。
畢竟在「眼疾診斷」這項目上花了16個月。這是想的首個項目,希可以落地幷且實現最初目標——幫助因爲眼疾而沒辦法再看世界的患者們。也憤怒過、鬱悶過,想憑什麼讓王思任還有初顔拿走功勞,然而最終想起了的初衷,那是很單純很單純的一個念想。
現在,白做了。
同時,從個人來講,産品不被醫院接,想要跳槽也更困難。只能憑著一張說,無法給出好的業績。
邵君理低頭,看著阮思澄長長的睫、小巧的鼻尖、紅紅的,說:「你的事自己考慮。」說完,繞過阮思澄等,拔腳走了。
一大群人呼啦啦地立即跟上。
阮思澄:「……!!!」
真是酷到沒有朋友。
不對,是酷到沒真朋友,假朋友肯定還是不缺的。
邵君理和院長幷排往外面走,阮思澄和銷售人員還有那個科室主任拖在後面,距離五米,各走各的幷不打擾。
雙方轉進一樓大廳,邵君理經過白的問診臺,忽然腳下一頓,站住了,手從問診臺的明罐子裡出什麼東西,轉看看在他後不遠的阮思澄,忽然抬手一拋,說:「別哭喪著臉。」
「???」阮思澄本能般出兩手撈住,攤開一看,是一顆糖。
問診臺上給人的糖。
對方拋完扭頭就走,可忽然間好許多。
是啊,要覺得苦就吃顆糖。
邵君理,表面酷霸狂拽,而且好像有神病,心其實十分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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