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更
接下來的周一, 阮思澄與CSO石屹立悄悄接。
查過了, 罷免CEO的職位和取消董事的職務,在公司是兩個層面上面的事。
理論上講, 罷免CEO要在董事會通過決議。大家基於董事席位投票, 決議得票超過三分之二就算通過。目前, 思恒醫療的董事會共有8人, 分別是邵君理、王選、錢納、貝恒、阮思澄、COO劉洋、CSO石屹立和一獨董, 錢納利益相關不能參與投票,也就是說,「擼掉錢納」的提案想最終生效需要至5人支持。劉洋肯定會投反對票,同時邵君理、王選、貝恒、阮思澄肯定會投支持票,這樣一來,對CSO石屹立的爭取尤爲重要。
另一方面, 開除董事得在東會通過提案, 因爲「董事職位」要比「管理職位」要高一個level,它的任免便需拿到更高一級的會議上討論。這回,大家基於票份額投票, 決議得票超過二分之一就算通過。思恒醫療在當下的權結構是:邵君理12%, 王選3%, 錢納41%,貝恒21%, 阮思澄10%, 劉洋2%, 石屹立2%, 兩個總監1%,四個經理1%,期權池裡還有7%,用來分給小孩兒們以及以後來的員工。這比例較最初預計略有調整,在邵君理的建議下增加了些早期員工份,減了些創始團隊份——錢納貝恒各自拿出4%當補,阮思澄的那份沒。如此一算,邵君理、王選、貝恒、阮思澄加在一起總共有46%,錢納利益相關不能參與投票,已百分百超過一半(最後那7%無人持有,不算)。由此可見,只要搞定CSO石屹立,那不僅能擼掉錢納的董事職位,還能一幷撤了CEO的職務。那錢納就必須離開——連董事都不是了,董事長自然就更不是了。
阮思澄與CSO石屹立不算很。
因此,對石屹立,阮思澄沒單刀直,而是試探試探再試探,分外委婉。假裝是隨口聊天,漫不經心地問對方當ER醫生時的經歷。
幸好石屹立的脾氣耿直,沒幾秒就對阮思澄知無不言!
阮思澄聽錢納說過,石屹立跟以前醫院科室主任關係不好,故而不肯牽綫搭橋。如今才知,二人關係不好的最大原因是在2003年的一次醫療糾紛當中,科室主任私下暗示涉事醫生重寫病歷幷且銷毀原有文件!當時石屹立說,「既然患者遭遇不幸,要給家屬一個代」,雙方産生衝突。
瞭解這段往事以後,阮思澄心放下一半——不論病歷中的患者是生是死,石屹立在尊重他們,而非只是當作「客戶」。這樣的話,應該不會同意錢納竊取、使用對方信息。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幷沒有費太大功夫,阮思澄便爭取到了CSO的支持。
覺得冥冥當中已有定數。邵君理、王選、貝恒、、石屹立,加在一起人頭數量剛好過半。
…………
上提案前的晚上,阮思澄與從前下屬朱天球、邢笑佳一起吃了頓飯。
朱天球被分到澎湃科技AI家居部門,對於産品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相親認識一個搞金融的男人,最近在談,基本沒有考慮工作上面的事,得過且過。
而邢笑佳,辭職跟人開公司了!
而且産品就是「摘草莓」機人!
「邢笑佳,你真的……!!!」朱天球道,「土死了土死了!」
「公司已經6個人了!」邢笑佳倒十分激,「分爲兩組。我在負責『3D圖像識別』,合夥人在負責『機人』!我讓AI看到草莓,他讓AI摘掉草莓……天使有800多萬塊,四個投資人……哎其中一個是……另外一個是……都特別牛……」
「恭喜!多好!」阮思澄一瞬間想到自己境遇,又開口問:「你們兩個份占比各是多?」
「各40%,投資人占20%。」邢笑佳道,「我倆份一樣,權力一樣,和平共五項原則。」
「這不好吧……」
「哎呀我倆認識20年,發小,以前老穿一條子。」
「哦……」阮思澄也不好化爲活杠。
「你跟錢納貝恒兩個大佬混得應該不錯吧?」
「對,」阮思澄苦地道,「不錯的。創業好像也不太難。」
…………
上提案當天一早,阮思澄到「揚清醫療」找老父親最後確認。
把車子扔停車場。停車場的老大爺給邵君理的助理2號撥打綫,而後抬桿讓人進去,指著遠一個口,道:「你走錯了,這是A座的停車場,『揚清娛樂』,後面是B座,『揚清合作』,邵總在C座,『揚清互聯網加』。喏,你從那個電梯進樓,上到二樓,經過前臺,右轉,走過玻璃走廊,就能看到B座大廳,開右邊的那個鐵門,順著走廊一直到底,右轉,上小走廊,注意左邊……有另一個玻璃通道,穿過去到C座二樓。別上那個電梯,不到33樓。你先下到一樓,然後……再然後……那有一個電梯,3號電梯。你上去,立刻左轉一路到底,就是邵總的辦公室。」
阮思澄:「嗯嗯嗯!」
記好。
然而悲催的是,最終依然迷路。
老大爺的記憶有誤,「就能看到B座大廳,開右邊的那個鐵門,再穿過一個玻璃走廊,到C座二樓」一句當中的「開右邊的那個鐵門」需要員工刷卡進!
當時,一男生對阮思澄說:「我不能幫你進公司,附近這片區域止訪客,但是,我可以帶你走外面,明正大到C座去!」
阮思澄喜:「謝謝啦!」
「走!!!我送你到3號電梯!」
「謝謝啦。」
事實證明他不靠譜。
揚清C座到是到了,可搞不清幾號電梯。阮思澄進一個電梯,發現沒有33樓,出來。男生大頭,赧一笑,嗖地溜了。阮思澄就到問人,可不知道是否因爲就高管用那個電梯,揚清員工一頓神指,沒一個是3號電梯,阮思澄先走到2號,又走回1號,接著,按照一個小姑娘的說法再找,迷路了,懵了。
阮思澄有一點路癡。
這麼說也不太準確。記憶力好,能記得住周圍東西,只要走過一次腦中就有地圖。可方向不行,聽別人指路特別容易懵圈。
「咦,這是哪……都沒有人……」阮思澄想。
看看手錶,已經遲到。
兜裡手機嗡嗡響起。
阮思澄把電話接了,邵君理的聲音響起:「在幹什麼。」
阮思澄說:「不好意思,我在C座裡迷路了。馬上就到,三五分鐘。」
「……」邵君理手握著電話,「你在哪裡。」
「呃,」阮思澄道,「這兒有個心形雕塑,大紅的。」
「我知道了。」邵君理一頓,說:「別,我人去接你上來。」
「好,謝謝邵總。」
放下電話,邵君理撥助理綫,手在鍵上了三秒,猛地抬起,撂下話筒,一邊起出辦公室一邊扣上西裝扣子。
黑西裝外套沒有一褶皺,襯顔更深,黑得好像墨染,頸間一條銀灰的細長領帶。
外面助理章錦熹正打算彙報,:「邵總。」
「急嗎。」
章錦熹:「倒沒有,不過只有一個問題,應該很快就好。」
「那等等,我接人。」
「啊……」
邵君理到B座二樓東側偏廳,一眼便看見了正裝的阮思澄。
他走過去:「還能迷路。」
聽見聲音,阮思澄「嗖」一下轉,拍馬屁,笑:「這象徵著我與錢納有了衝突,在創業的坎坷道路上迷失了,需要邵總指點迷津。」
「……」邵君理又笑出一個短促氣音:「行了,走吧。」
「嗯。」阮思澄又回頭看看心形雕塑,覺得它的造型充滿,即使不懂的人也能得到衝擊,問邵君理,「這個雕塑有來歷嗎?」
「嗯,」邵君理也抬眼著紅雕塑,「一個藝大師因爲用了揚清一款心臟械把命撿回來了,就做了個心形雕塑送給揚清當作謝,被立在這。」
「原來如此。」
心臟上面,一堆東西支楞翹,非常狂野非常象。
這時阮思澄又發現心形雕塑的底座上被人了一張A4紙,上面寫著幾個黑字:【止帶領男朋友來此約會。】
阮思澄:「???」
「那藝家管它作『keep beating』,『持續跳』,又有,搞得不員工帶著男朋友過來參觀,順便講講破爛話。安全部門無法忍,在這了一個條子,違者扣獎。」
「噗。」
「走了。」
「好的。」因爲實在好看,阮思澄又盯著雕塑觀幾秒,一邊走路一邊回頭,上下打量。
「……」邵君理把右手放在阮思澄的腦袋頂上,一按、一扳,強迫對方回來:「不要耽誤時間。」
「……抱歉,走吧。」
一路上到B座33樓,也是頂樓。
這是蓮花形狀的樓。最頂上,四個長方形的三面是玻璃的房間支棱出去,各轉45度,好像蓮花幾片花瓣,邵君理的辦公室是風景最好的那一個。
狹義的總經理辦公室外是廣義的總經理辦公室,設有文、會議、公關、宣傳等等部門,大約幾十號人。
兩人一路走到最裡,邵君理用指紋開門。
大得離譜。
由黑白灰三種簡單顔構,外側是會客區,裡側是辦公區。會客區有幾個沙發、一張茶幾,還有一個大的白板。辦公區有一張黑L形書桌,短邊上是個人電腦,長邊上有幾份文件,三邊都是大落地窗,室十分明亮。
邵君理在椅子坐下,手又把扣子解了。
阮思澄在桌子對面穩穩站定,將「彈劾」的文件遞去:「邵總,您看這樣行嗎?」
邵君理把紙頁接了,手指修長,一頁頁翻。在這樣的綫中,在這樣的角度下,阮思澄能看見對方漂亮睫下的影。
二十秒後邵君理就通篇讀完,還給阮思澄:「沒問題。」
阮思澄頷首:「那就好。」
聰明人教,聰明人學,沒有太多出錯餘地。
接著兩人又把提議的細節最後梳理了遍,邵君理也覺得考慮到的問題已經十分全面,應該不會再出岔子,便道:「行了,要是有事立即聯繫。」
「嗯。」想到一小時後就被迫要和錢納正式撕,從此無法共存,阮思澄的心裡還是有點難。既張,又傷。
錢納畢竟兩次在落拓之時出了手。
這可算是恩將仇報。
仿佛看出什麼,邵君理抬頭道:「阮,我說過,當創業者,爲了公司,爲了東,爲了員工,你的心要變得冷。」
「……」阮思澄問,「怎麼才能做到?」
道理我懂。
邵君理手停了下來,似在回憶久遠的事:「邊的人來來去去見得多了,也就行了。」
阮思澄問:「像您一樣嗎?」
「對,像我一樣。」
「……」阮思澄不甘心,又問,「就沒有誰一直都在您邊嗎?」
邵君理的語氣好像在談天氣:「幾次以爲有,實際都沒有。」
爲利益,爲理想,爲新的人……也就散了。人不可能完全合拍,於是某天各奔前程。
阮思澄想到了在澎湃的下屬邢笑佳朱天球,又想到了錢鈉,又想到了貝恒,還有石屹立、思恒的各總監、經理……
還是難。
邵君理笑:「創業者應該無法接這些分分合合?今天甩掉錢納,明天可能就是貝恒,後天可能就是石屹立。」
「不,」阮思澄搖頭,「我要做大『思恒醫療』,在人類對抗疾病的悲壯歷史上擁有短短一筆。爲此,個人都不重要。邵總,我幷不是玩玩兒的,我對做大思恒醫療的已經超過對任何事的。我很清楚自己目前能力不足,但我以後會更努力。」
邵君理用淺棕的眼珠看著阮思澄,半晌以後才又說道:「希如此。」
「嗯。邵總,那我回去提議了。」
「祝順。」
…………
在阮思澄離開半個小時以後,章錦熹終於功彙報工作。
最後,邵君理見助理一臉好奇,兩片薄一啓:「你想打聽什麼?」
「還好,」章錦熹笑,「剛在公司的咖啡廳聽見兩個生說……邵總帶頭違反規定。」
邵君理的眼睛一瞇:「我違反了什麼規定?」
「就那條,『止帶領男朋友來此約會。』」
「那是——」
「還有……這是們說的,不是我說的,『兩人互特甜。』」
「甜?」
「好像是有頭。」
「???」
邵君理回想了下,自己確實曾把阮思澄的腦袋給掰回前面——只是爲了節省時間。
什麼有的沒的——
邵君理的態度冷淡:「們想太多了。」
章錦熹問:「所有沒有甜嗎?」
邵君理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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