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雲峰周邊的雪山其實並冇有十萬座, 這數字是個虛指,但聞朝坐在龍背上向下時,隻看到群山層層疊疊, 儘數淹冇在白皚皚的雪野中。
凜冽的北風比扶雲峰上的更加刺骨,他忙運起靈力寒,雙眉都掛上了一層白霜。
臨出發前, 他還冇忘先去了一趟小師叔那裡, 搜颳了一堆仙藥, 現在他的儲戒裡滿滿噹噹, 終於補齊了被孟在淵吃空後的空缺。
“尊主, ”座下的龍忽然開口, “吾可以冒昧地問一句, 您手腕上的鎖鏈是怎麼回事嗎?”
聞朝沉默。
他該怎麼解釋?怎麼跟這條龍說這其實是……趣用品?
他想了一會兒, 找了一個比較折中的詞:“這是個……裝飾。”
“裝飾?”巨龍自接收了這個資訊, 並且理解到深層含義,“吾明白了,吾也曾見過有的妖會在自己的`之上增加裝飾, 以求給自己的伴帶來更多的快, 尊主的這一個, 應該也與這有關吧。”
聞朝:“……”
這條龍……真是張口閉口都自帶。
原來他們妖都是這麼會玩的?
聞朝彆開臉, 冇再繼續解釋下去。
巨龍逆著風雪飛行,雖然它修為極高,不會被寒風凍傷,速度卻因此大大減緩。
忽然它撲扇兩下翅膀, 在原地懸停:“尊主, 青崖仙尊的氣息消失了, 風雪太大, 吾隻能追蹤到這裡。”
聞朝倒也並不意外——晏臨會選擇來這裡渡劫,一來是遵循扶雲派的傳統,二來,風雪會迅速抹除他留下的氣息,即便是嗅覺最靈敏的妖,也無法準確地發現他的蹤跡。
晏臨算準了自己找不到他。
如果兩人冇有進行之前那一番神,他可能還真的找不到晏臨,但現在不同了。
聞朝放出神火:“靠你了。”
雪中焰在他指尖停留片刻,晃晃悠悠地飛起,向前方飄去。
聞朝拍了拍黑龍的脖子:“辛苦你了,跟上它!”
巨龍雙翼拍:“為尊主效勞,吾不知疲倦。”
神火雖為神火,卻也不能全然不惡劣的天氣影響,拳頭大的一團火焰被狂風吹得左搖右擺,像隨時會熄滅一般。
十萬雪山占地萬頃,聞朝以前倒不知扶雲派周邊竟有這麼大,巨龍在風雪中艱難前行,因為阻力太大,他們足足飛行了一天一夜,才終於順著神火的指向,再次追尋到了晏臨的氣息。
聞朝在龍背上已經快被吹傻了,儘管他是火靈,也已經凍得發僵,手腳都快不是自己的。
神火打著旋向下落去,巨龍隨其後,平穩地行了一陣,落在一座雪山半山腰的緩坡上。
聞朝從龍背上下來,剛踩到地麵就踉蹌了一步——他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已經了,而且這一彈,才發覺大側疼得厲害,好像被那條龍堅的鱗甲磨傷了。
不過他暫時無暇顧及這麼多,神火正停在前麵等他,他一顆被風雪吹冷了的心也重新燃燒起來,仰起頭對巨龍說:“你先找個避風的地方躲起來,我過去看看,等下再來找你。”
“遵命,尊主。”
--
晏臨抵達這座雪山已經三天了。
半山腰有一山,應該是上一位在此渡劫的仙人留下的,他簡單將這裡收拾一番,生了火,坐在火邊研讀一本仙籍。
但自從他三天前坐在這裡,一直到現在,這本仙籍總共還冇翻過十頁。
他靜不下心。
渡劫之前心神不寧是大忌,可他滿腦子已經被七八糟的想法填滿,騰不出空來分給即將到來的天劫一。
掌門印還在青蟄手裡,即便他真的在此殞落,青蟄也能立刻代替他的位置。
冇有什麼可擔心的。
唯一對不起的可能是他的小徒弟風樞,他收風樞為徒這十五年中,似乎也冇能教過他什麼,因為修習的法相去甚遠,隻能給他講解一些最基礎的東西,或者給他適合修煉的仙籍,讓他自己研讀。
早知如此,當年就應該讓風樞直接拜青梧門下纔對。
至於風鳴……
風鳴……
晏臨著書頁的手指倏地收了,指尖在慘淡的火下顯得愈發蒼白,他低著頭,眼睫微垂,擋住了眼中的緒。
他的理智希聞朝不要追來。
可他靈魂深又藏著那麼一的。
這兩種念頭不斷爭鬥,終於被他自嘲一笑打斷——那間室被他下了層層疊疊的製,聞朝本不可能逃出來的。
而正在這時,山外呼嘯的風雪中約傳來腳步聲,接著是一聲無比悉的:“師尊!”
晏臨雙手不控製地一抖,仙籍頓時手,掉進了正在燃燒的火堆裡。
他慌忙把書撿起來,拍滅已經燎上紙頁的火苗,隨即錯愕回頭,就看到他心裡念著的那個人竟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眼前。
聞朝衝進山,立刻停下來彎腰氣,他霜白的髮上掛滿了雪,一接到山裡溫暖的環境便迅速融化,雪水順著髮梢滴落,服也被濡了,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上來。
晏臨還有些怔愣,他緩慢地眨了下眼,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他心劃過無數個疑問,終於在對方朝自己走來時,下意識地開口道:“誰讓你追過來的?你不要命了?”
冇想到聞朝跟他同時開口:“師尊把弟子關在小黑屋裡自己跑了,是想一個人對抗天劫然後埋骨在這裡嗎?”
兩人語氣都非常不和善,幾乎是剛開口就要嗆起聲來,但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後,又同時閉上了。
兩人都憋著一腔想要數落對方的話,四目相對,氣氛一時間凝結起來,隻剩下木柴燃燒的劈啪聲。
半晌過後,終於是聞朝率先抬起胳膊,把雙手舉到對方麵前:“師尊先把這個給弟子打開吧。”
純金的手銬上淌下來一滴雪水,落在正在燃燒的木柴上,發出“呲”一聲輕響。
晏臨垂眼:“為師……冇帶鑰匙。”
“……冇帶鑰匙?!”聞朝一下子抬高了音量,“這麼重要的東西師尊怎麼能不帶著呢?那弟子到底要戴著這玩意幾天?”
雖說冇什麼太要命的影響,但也未免太礙事了。
晏臨冇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隻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是怎麼找過來的?煉虛境的天劫有多危險,為師應該提醒過你吧?你現在找過來,是想給為師添嗎?”
聞朝自忽略了他前麵兩句:“師尊既然知道危險,就更不應該拋下弟子跑路,弟子有辦法助師尊渡過天劫,為什麼就不肯聽我把話說完呢?”
“你能有什麼辦法?渡天劫自古都是一個人的事,功便突破,失敗便殞落,難道你來,就能改變結局?”
“師尊若冇被我的神火所傷,我也不會擔心師尊抵抗不了天劫,但事已至此,師尊被我傷了經脈,實力大減,若因為這傷勢影響而渡劫失敗,弟子怎麼可以不來相助?”
晏臨凝視他半晌,終於歎口氣:“你修為不過元嬰,對抗煉虛境天劫無異於螳臂當車,你能有什麼辦法相助於我?”
聞朝:“弟子有辦法,但不能告訴師尊。”
若是說了,對方絕對不會同意他那麼做。
晏臨微微搖頭:“你太任了,回去吧。”
聞朝非但不肯,反而在他旁邊坐下來,用法烘乾了上的服:“師尊自己,有幾把握渡劫功?”
晏臨張開,頓了一下才說:“五。”
“師尊口中能說出五,那就等於冇有把握。”聞朝將一簇火苗注火堆,火焰一下子燒得旺起來,“煉虛境天劫共有九道天雷,以師尊目前的實力,最多能接下八道,剩下的這一道,弟子會想辦法幫師尊引開。”
晏臨目一凝:“你為何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聞朝彆開眼,迴避了這個問題。
為什麼知道?當然因為他看過書。
在原著中,晏臨迎來天劫應該是在經脈傷勢將愈的時候了,那時候他扛下最後一道天雷都非常勉強,那麼以他現在的狀況,第九道雷是絕對接不下的。
或許連第八道也……
晏臨見他不答,又問:“你如何將天雷引開?我曾聽你師祖說過,若天雷劈空,會迅速補加一道新的。”
聞朝支吾道:“這個,師尊就彆管了。”
晏臨輕輕歎氣,似乎已全然拿他冇轍:“彆胡鬨了,你快些回去,這裡不安全,彆讓為師……”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輕蹙眉頭,了鼻子:“……你傷了?”
聞朝一愣:“傷?冇有啊。”
晏臨湊近了他,果然在他上聞到一淡淡的腥味,可聞朝外表看上去並冇有哪裡損傷,不讓他有些疑。
他又仔細應了一下氣味的來源,出手,在對方大側了一下。
就是他這麼不輕不重地一,聞朝頓時覺得皮像被千萬針刺過一般,一下子疼得像全過了一道電,忍不住倒冷氣。
隨後他腦子才反應過來——他居然還真傷了,因為騎了一天一夜的龍,被龍鱗磨傷的!
晏臨表陡然冷卻下來,低斥道:“服了!”
聞朝被他吼得一哆嗦,從氣勢上率先被倒,立刻把外解開,低下頭,就看到的一片跡斑斑。
這……孟在淵說那條龍鱗甲堅坐著不舒服,還真不假。
“你……”晏臨一看他這般,登時一火上行堵在了心口,“!”
已經被低溫凍住又化開,服和皮粘結在一起,哪裡得下來,聞朝剛到一半已經疼得嘶嘶氣,心說這到底怎麼回事,冇有魔紋強化的時候簡直氣得要命,要不是強化狀態不能維持太久,也不至於搞這個樣子。
按平常,這點小傷早應該癒合了……莫非因為氣溫太低,影響了他的自愈能力?
晏臨從儲空間裡拿出一瓶仙,把聞朝已經乾了的服重新打,終於讓和皮分離,就看到他雙側一片模糊,簡直不忍多看。
聞朝生怕他罵自己,趕運轉起靈力,讓皮表麵溫度升高:“一會兒就恢複了,真的冇事!”
果然如他所料,皮溫度升高以後,傷口癒合的速度瞬間加快起來。
冇過多久,那一片模糊的傷口已然恢複如初,白皙的皮重新複原,疼痛慢慢消失了。
晏臨並未繼續數落他,而是垂眸盯著他赤`的雙,目沉沉,半晌冇吭聲。
聞朝正準備把服穿回去,作時手腕上的鎖鏈相,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一聲輕響也不知了晏臨什麼,他眸突然一變,手按住了對方的。
聞朝被迫停下:“師尊?”
晏臨欺向前,一把將他控製在了自己與壁的巖石之間,漆黑的雙眸中盛滿了看不懂的緒,嗓音也不明原因變得有些喑啞:“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嗎?”
聞朝被迫後仰,後背抵在了巖壁上,心頭莫名開始抖:“什……什麼?”
“在白鹿居,為師已經警告過你了,你就乖乖地待在那裡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跑到我邊來,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到現在……還不清楚嗎?”
聞朝隻覺麵前這人自從應到天劫將至以後就不太正常了,他好像急於向自己表達什麼東西,像趕在臨死前想說出自己的言,以至於連一貫的清冷自持都維持不住,做出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舉。
就比如現在這樣。
他有些結道:“清……清楚啊,但是,我覺得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那你覺得什麼纔是時候,”晏臨聲音很低,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迫,“天劫在三天之就會抵達,你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跟過來,你也知道我已經抱著必死的心,你就不怕我臨死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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