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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試天下》 二十七、微月夕煙

六月十日,風王宮。

明晃晃的太高高掛在頭頂,天氣已十分炎熱,但青蘿宮卻是一片清涼,各室之皆置有冬日儲存下來的冰雪,散著陣陣涼意,沁人心脾。更有那悠揚的笛音從宮中傳出,猶帶一抹冰雪的涼意,縷縷的散向整個王宮。

“我去說!”

“我去!”

“不要!我去!”

“不行,這次應該是我去了!”

青蘿宮聞音閣前,一羣宮如雲雀一般嘰嘰喳喳的,你推我拉的,似在爭搶著什麼。

“你們在吵什麼?”猛然一聲清喝響起,閣前頓時靜然一片,一刻前還爭吵著的宮一個個低眉斂目垂首靜立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青蘿宮的六韻繞過花壇迅速走至諸人面前,凌厲的目掃過,威嚴的開口問道:“你們幾個在這幹什麼?”

而衆宮彼此瞟一眼,然後依然垂首斂目,無人敢答六韻的話。

“韶,你說!”六韻的目落在一個年約二八,面貌十分俏麗的宮上。

被點名的韶戰戰兢兢的上前一步,眼悄悄的瞟一眼六韻,一及那森嚴的目,在這六月天也不由自主的打個寒

“我在問你話,韶。”六韻的聲音彷彿從鼻孔呼出。

“是……是……六韻大人。”韶垂首畏的答道,“剛纔……剛纔淺雲宮的五姐姐前來傳王的話,說請蘭息公子前往淺雲宮一趟。”

“哦?”六韻眼溜一眼衆人,似有些不明白的問道,“這與你們齊在聞音閣前吵吵鬧鬧的有什麼關係?”

“因爲……五姐姐說時……我們都在……而……而且又沒說讓誰傳話……所以……所以……”韶嚅嚅著,微微擡首瞟一眼六韻,見之面無表,可一雙眼睛卻利得像剪刀,不由把後面的話給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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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就一個個都爭著要去?!然後就在這聞音閣前吵一團?!”六韻眼一瞇。

“是……是。”韶垂首小小聲的答道。

“你們……你們……簡直丟盡我們風國人的臉!”六韻玉指一個個點著他們,氣得眼冒火星,“自從這個蘭息公子住進宮以來,你們一個個做事不是失魂落魄就是丟三落四,時不時還得爲著誰去服侍公子而爭吵一番!你們是不是上輩子沒見過男人?!見著了一個就好比貓見著老鼠,老鷹見著小,口水都快流到淺碧山去了!”

“撲噗!”聞得六韻那樣的比喻,衆宮不由自主笑出聲來,待一看到六韻犀利的目,趕忙咬脣止笑,只是一個個軀微

“好笑嗎?”六韻目如針般盯在衆人上,“還不快回去做事?!一個個杵在這裡,待會兒事沒做完,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是,六韻大人!”衆宮齊齊答應。

“可是……可是……還沒有通知公子王請他去淺雲宮啊?”韶卻在旁小小聲的提醒著。

“是啊!是啊!不如派我去吧!”衆宮馬上附和。

“都想去是吧?要不全都去?”六韻臉上也綻出一笑容,只是是那種皮笑不笑。

“不……不要了。”衆宮一見那有名的老虎笑慌忙答道。

“那還不快給我滾!想要我你們的皮嗎?!”

“是……”頓時衆宮作鳥散。

“唉!”待所有宮離去後,六韻嘆一口氣,轉看著閉的聞音閣,笛音依然悠悠揚揚的傳出,完全不外面的噪音影響。

擡步走上臺階,輕輕的推開聞音閣的門,那黑得如墨玉的影正矗立於窗前,橫笛於脣,雙眸微閉,那如行雲流水般的笛音正清清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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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息公子。”六韻微微躬輕輕喚一聲。

笛音止了,眼眸睜開,一瞬間,六韻只覺得這聞音閣似有明珠天降,滿室華燦目,可也只一瞬間,那種芒又斂去了,如珠藏暗閣。

“六韻大人,請問何事?”蘭息微微一笑道,眸輕輕掃一眼六韻。

“王請公子前往淺雲宮一趟。”六韻恭敬的道,垂首斂眸避開那樣的目,那純黑無瑕的眼珠彷彿帶著星芒,可照亮人心最深

“喔。”蘭息微微點頭,淺笑依然,“多謝六韻大人。”

“不敢。”六韻依然垂首,對於那張讓風王宮無數宮癡迷的俊臉卻未看一眼。

淺雲宮前,蘭息謝過引領的宮人,踏那極人能踏的停雲殿,大殿靜悄悄的,侍立的幾名宮人皆垂首靜立。擡首環顧,殿宇簡單而大氣,未有毫奢華裝飾卻自有一種高貴風華,如它的主人。

輕輕的腳步聲從左殿傳來,漸漸靠近,若是換一個人,這樣的腳步聲是決不能聽到了,輕盈得彷彿是踏在雲上。

“不知風王找蘭息何事?”蘭息溫文有禮的問道,眸掃過前方那道影,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

今日的惜雲著一襲水藍,布質順如水,腰間一的腰帶盈盈繫住,長長襬剛剛遮住足踝,腳下一雙同的繡鞋,鞋面上以白絨勾有一縷飛雲,長長黑髮以一綢帶在尾端繫住,臉上脂未施,唯有額際那一彎雪月如故,這樣的惜雲飄逸如柳,素雅如蓮,如水。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惜雲說完即轉走去。

穿過長長迴廊,繞過三個花園,過四座橋,再越過五座假山,再掠過無數的亭臺水榭,他們停在一座宮殿前,這座宮不大,位於淺雲宮的最後方,仿若是獨立,卻又彷彿只是雲的影子,不論滄海桑田如何變幻,它總是跟在雲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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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月夕煙?”蘭息看著宮前的牌匾念道,側首看著惜雲,“‘瘦影寫微月,疏枝橫夕煙’嗎?”

“是的。”惜雲目有些迷濛的看著牌匾上的字,彷彿是看著久未見面的老友,想細細看清它的容,想看清時賦予它什麼樣的變化,那四字只是墨跡稍稍褪,筆風十分的纖細秀雅,字字風姿如柳,“這座宮殿是按一個十歲的孩子畫的圖建的,那個孩子的名字就風寫月。”

“風寫月?”蘭息目落回那四字之上,“那個被稱爲‘月秀公子’的風寫月嗎?”

“除了他外,這世上還有誰能稱爲‘月秀’!”惜雲擡步丹階,手輕輕推開宮門,移步,蘭息跟在後,過門檻,那一剎那,見多識廣的他也不由驚奇不已。

門之後,並非氣宇軒昂的殿堂,而是一個天的大院,院中花樹煥然,樓宇珍奇,讓人心神一清。

環顧四周,首先眼的是彷彿從空中垂下的月白幔,長長直垂至地面,門外的風涌,舞起幔,若拂開人蒙面的輕紗,出幔後的真容。

幔之後是兩道長廊,一左一右,仿如兩彎新月,至終點合,便如圓月朗日。而在左、右長廊之後,是依廊而築的各式小樓,小樓皆十分的緻,仿如畫圖中天宮玉宇。有的形若一朵蓮花,有的形若一條小舟,有的形若一座青山,有的形若一縷流雲,有的形若一顆珍珠……每一座樓前皆掛一牌匾,有的書“花潔眠香”,有的書“小舟江逝”,有的書“青山若我”,有的書“雲渡千野”,有的書“心珠若許”……字跡秀雅,與宮前牌匾顯出同一人之手。

而在兩彎長廊圍繞的中心,則有許多高約丈許的樹木,皆青青翠翠,而青青的草地上開著各花朵,紅紅紫紫,藍藍黃黃,清香陣陣,蝶舞翩翩,這樹這花彷彿是天生長在此,那樣的自然,幾讓人以爲置於某個世外幽谷。

而在這些花樹圍繞的中心,卻鋪以許多塊形狀大小一至的大理石,潔白若玉的大理石鋪一個圓形,仿若天墜的圓月,又彷彿是一個棋盤。

“他說他爲長,我爲,所以他居左,我居右。”

蘭息還在爲這庭院的驚歎時,耳邊聽得惜雲輕輕的低語,轉首看,卻見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那樣的淺卻那樣的真實而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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