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槐見穩穩地坐下,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隻聽輕輕說道:“我喜歡長安,勝過任何一個地方。”
“但有時,喜歡的東西,未必非要得到;不喜歡的東西,也未必不能接。”
“做人得有韌勁,福能得,苦也吃得,活著纔有意思。”
這般的話從口中說出來有些違和。
徐山槐於是又問:“那夫人喜歡什麼,又不喜歡什麼?何不說出來,屬下願為您赴湯蹈火。”
黎蕭輕輕笑了笑,說:“你這張,若是放在我們學校不知道多孩子喜歡。”
“多謝你,可惜我的事,旁人都幫不上忙。”
了個懶腰,眼說道:“時辰不早了。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趕著回去再刷幾套題。”
語罷,孩便仰頭倒下,整個子翻出欄桿,急速向地麵墜去。
翩然,恍如星辰隕落。
觀星臺角樓廂房裡,正有兩個男人臨窗對坐。
紫袍金冠的男人歪倒在矮榻上,一手撐著頭,一手端著犀角杯,親眼看著樓前那顆星塵隕落到一半被一條鐵索纏住,生生倒掛在牆上,形如菜市口懸示的要犯。
“看不出,黎世忠那個老鵪鶉,嗝,還能養出這般烈的兒。”
他平淡地說,撚杯的手朝窗外指了指。
“尊夫人這病,得治啊!”
欄桿旁的徐山槐將人撈起後,向角樓這邊抱拳。
座下另有一男兒,著緋紅窄袖領常服,抬手朝他擺了擺,由著徐山槐將昏迷不醒的黎蕭扛回涼風院。
目送二人離去,許久,緋兒郎都凝眉不語。
紫袍金冠的男人飲儘杯中酒,又不甘寂寞地說道:“聽說去年花朝節後,給弟妹治傷的是那‘葉不易’,可‘葉不易’才瞧了兩天便匆匆離京。他這一走,滿長安的郎中無不歡欣鼓舞,倒是苦了弟妹。藥房還有幾位專治疑難雜癥的老手,用不用……”
冇等紫冠金袍話說完,一塊肋已經塞住了他的。
肇事者拂袖離座。
觀星臺一躍之後,黎蕭又做了幾天的夢。
冇有學校,也冇有安府。**一片漆黑,不知過了多久,遠傳來宛如盤古開辟鴻蒙的巨大聲響,有雪花從聲音源頭紛紛揚揚地飄來。
逆風雪而行,不多時,彷彿覺得自己站在雲天之上,腳下的天空浸染,金戈鐵馬相搏。水逐漸融一條浩的送親隊伍。風沙吹著綠的喜袍,不多時便將小小的軀撕殘影……
天上下起忽然瓢潑大雨,洪水沖毀村落漫過山頭,母親含淚將孩子放在一顆槐樹下,而後舉起銅劍,以命祭天……
不多時,大雨變了大雪,原也被雪原掩埋,朵朵紅梅綻放於牆黛瓦的宮室殿前。看見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頹然醉倒在一堆竹簡中。等男人醒來時,梅花落儘,積雪消散,人去樓空……
雪融一灘清影,波粼粼,清秀的白荷迎風而舉,有館娃伶人在湖邊水榭下翩翩起舞,水榭四角飛簷上掛著銅鈴與匕首。風吹來,銅鈴叮噹作響,疏忽之間亭子一角被金砍斷……
夢見那道金化作一道長城,橫亙在原野之上,青山層疊,烽煙騰騰。狼群在月夜下囂,羌笛之聲悠然而起。城牆下長著一朵金黃的大波斯,花瓣燃起火焰,將畫麵焚作灰燼……那笛聲卻還纏綿不斷,將拉回漆黑的夜幕中。
風雪漸驟,源頭竟是一棵白梨樹。滿樹繁花開得瑰麗,樹下有人盤而坐,白如雪,青委地。花瓣落在他上,與白融一片,他的又與雪融為一。
那樣深沉孤寂的背影,似乎等待了幾個世紀。
你在等誰?
那人聽見聲響起回,可風雪越下越大,迷了的眼睛,終究冇能看清他的模樣,隻是耳邊笛聲悠然不絕。
又不知睡了多久,醒來隻見到窗上夕如,晚照黃昏。
門外果然有笛聲吹響,黎蕭披了件裳起出門去尋,終究冇有尋到笛聲來,轉往回走時,卻見徐山槐手持一桿墨玉長笛倚坐在院中假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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