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見到他，親自見到他，面對面，眼對眼，只問一句為什麼。面前有出租車停下，司機開口問，“小姐，去哪里？”

答得簡短，“機場，謝謝。”

上車的小姐手里只拿著一個公事包，一看就是從公司剛剛走出來，行李都沒有就要去機場，他倒是很見到這種客人，想要問一句，“接朋友？”但后視鏡匆匆一瞥，突然看到一臉慘白，下都目驚心，嚇了一跳，他埋頭開車，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距離最近一班航班起飛時間仍有一個多小時，機場候機廳到都是拖著大小行李的游客和旅商，嘈雜熙攘。

錢多多獨自在座椅的末端坐下，邊人人興高采烈，而手中只有一個小小的公文包，沉默不語，更顯得突兀。

廣播里有機械的聲開始報出可以登機的信息，邊人群開始往那個窄小的通道聚集，也站起來，但腳步沉重，邁出第一步，接著又往后退一步。

有人從后頭急匆匆跑過來，閃避不及，肩膀被撞得一歪。

是一個拖著行李箱的中年男人，一邊看表一邊回頭看了一眼，里不耐煩地補了一句，“要發呆去角落，別擋著通道。”

差點跌坐在地上，錢多多一手扶住邊椅背，看著他說不出話來。掌心下是冰涼的金屬，這才覺得自己的有多滾燙發熱，頭越來越沉重，邊的一切都仿佛在扭曲旋轉。

開始思考自己是病了吧？日夜忙碌，睡眠差，忙著搬新居，昨晚又吹了太久的夜風……

徹底清空腦海中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任何與之不相關的事上。

病了就該回家躺著，跑到機場來做什麼？那麼燙，那就是發燒了，是了，一定是燒糊涂了才會作出這麼荒謬的事。

舉步往外走，腳下虛浮，眼前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但執著著一個方向，竟然也走到了天下。筆直走到第一輛車前拉開門坐進去，耳邊有人，“喂，你干什麼？要走到后面排隊去。”

恍若未聞，對著前座的司機開口說地址，耳里聽不清自己的聲音，還努力重復了一遍。

車子起步，錢多多靠在門上閉起眼睛，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回家吧，家里有爸爸媽媽，回家就好了。

退休以后，錢多多父母的每一天早晨都是從一同晨練開始的，錢媽媽這天一早邊扭腰邊絮叨，“老錢，你說我們多多是不是鐵了心不打算結婚了啊？不聲不響自己買了房子也不告訴我們，現在又搬出去住，眼看就要生日了，這樣下去可怎麼辦啊？”

錢爸爸這兩年聽老伴同樣的嘮叨已經很習慣了，這時第一萬零一次勸，“好了，兒有能力自己買房買車，你該覺得驕傲才對，現在有多啃老的？把家里老本吃完了還手要。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結婚這個事，你也不是辦法。”

“什麼大了，都快三十了。我要是生個兒子，三十有房有車倒是好事，可多多是個孩子啊。”

“都什麼時代了，男平等嘛。”

“平等什麼？！孩子三十有房有車，人家一看你就是不打算奔結婚去了，我武托人找相親對象的時候都不敢說現在的況。”

老伴眉頭皺，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錢爸爸看得好笑，想想又覺得心酸。嘆了口氣繼續打他的太極拳。

早餐之后兩個人一起去社區中心參加活，錢媽媽是活積極分子，還兼任了社區老年健隊的隊長，今天有表演任務，錢爸爸當然捧場。

跳完跟老鄰居們閑聊了一會兒，悠閑時間總是消磨得快，等他們到家的時候都已經過了下午三點。

家里是老式的二層宅子，門前空地大，斜斜停著一輛陌生的車子，車上薄薄一層灰，下風塵仆仆的樣子。

樓下老吳正帶著他的大金出來遛彎，老遠看到他們就招手，“老錢，你家有客人，等了一會兒了，快上去看看。”

誰啊？老夫妻兩個對了一眼，錢媽媽子急，一提菜籃子就加快步子往樓道里走。上樓就看到一個年輕男人立在自家門口，聽到腳步聲猛地回過頭來。

錢爸錢媽又對一眼，不認識啊！長得這麼好，如果見過面，他們不可能沒印象，遲疑了一下開口問，“你找誰？”

“伯父，伯母，有沒有看到多多？回來過嗎？”說話的是許飛，語氣很急。

這兩天計劃之外的變故接踵而至，首先M&C是和田高層突然宣布所出的底價優于UVL，并且就是在他們底價基礎上浮了幾個百分點，顯而易見，M&C對于他們的數據了如指掌。正在倫敦與董事會涉的凱斯大為震驚，而他連夜飛了過去，將張千所在的生研究所確定的檢驗報告容放在他的桌面上。

和田的產品原料中檢測出的化學元素含有致毒的可能，中國已經收到其他地區的警告，要求將這一類元素的使用標準提高到零含量，雖然這個消息還未披，但這一標準一旦實施，那和田絕對首當其沖。這樣的話，現在進行收購計劃就變得不切實際，很可能會給公司帶來巨大損失。

問題是，如果他們暫停這一計劃，凱斯在亞洲區的第一個大作就將以非常失敗的結果作為終結，這是他絕對不愿意看到的。

幾乎是同一時間，凱斯收到了匿名的mail，容直指錢多多泄公司機，甚至還包括了M&C人事部門與接的記錄和offen容。

凱斯將這些東西放在他的面前，和他所遞的報告并列，然后針開口，“Kenny，你看如何？”

而他翻看良久之后才回答，“首先，我確定公司部一定有人將部分方案泄，并且這個人與M&C有著直接的利益關系，對他們贏得收購樂見其，但是，這個人絕對不是錢多多，從未試圖接核心方案，也沒有機會，這些記錄和offen只可能是從M&C部傳出來的，有人想在我們公司找一個替罪羊。”

“是嗎？但是我聽說Dona現在跟你在一起。”

他點頭一笑，眼毫不退讓，“是，我沒有瞞過你，你也應該相信我。”

“Kenny。”凱斯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指的是誰，之前你的報告中提到M&C與山田集團的資金異，我也請投行里的朋友在注意，對于這個局面，我只能說，我真的低估了有些人對于金錢的貪婪程度，現在亞洲熱錢流已經到了強駑之末，竟然還有人敢在這里玩資本游戲。”

知道他相信了自己，許飛再說話的時候就松了一口氣，“其實他也有UVL的份，但是失去這個項目，并不會讓UVL傷筋骨，但把寶押在M&C上，冒一次險就可能有超過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兩相權衡，誰都會把天平偏向另一邊。”

“UVL是不會傷筋骨，但是對我來說可就不一樣了。山田那個老家伙，這次算得可真夠的。”凱斯眉眼一沉，終于把話說得亮，“既然他不仁在先，那就不要怪我不義在后，這份報告先下來，不要給董事會，讓M&C收購和田吧，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收場。”

“那麼公司里那幾雙眼睛要怎麼瞞？”

“我來吧。”凱斯看著他說話，然后將桌上的東西收起來，轉走了出去。

凱斯連夜趕回國，而被留在倫敦與董事會周旋，凱斯離開時的最后一句話反復在腦中盤旋，他總覺得不對勁，離開會議室之后便直奔機場，撥電話給錢多多沒有人接聽，想可能睡得糊涂，下飛機之后他又撥，但仍是無人接聽。

心里覺不妙，他先趕到公司，錢多多已經不在了，倒是凱斯正在等他，看著他一笑，“kerry，如果你心疼了，回頭好好補償，我無條件批準。等一切過去了，我會補償的，放心吧。”

沒時間多說，他又離開公司。遍尋不著錢多多，撥電話又關機，趕到家卻空無一人，現在眼前出現的這對老人，一看就知是多多的父母，到這個時候他已經滿心焦躁，講話技巧都顧不上了，開口就直接問了的去向。

“你是誰？找我家多多干什麼？”錢爸爸很是奇怪地開口。

他張口要答，樓下突然傳來聲：“老錢，開下來看看你家多多……”

是老吳，的急，他們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一花，原本站在樓梯頂端的男人竟然已經奔到了樓下，轉眼消失。

“吳叔叔，我沒事，你別……”頭暈，錢多多下車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差點兒跌在地上，正好被鄰居吳叔叔扶住，接著就在耳邊大聲人。覺那聲音像是大錘敲在太上，錢多多著求饒。

不了，后退了一步，沒想到向前一步便撞進了另一個人的懷里，倉促間想回頭，但突然被從后面抱住，那雙手臂用力太大了，不住一聲尖。

“多多，是我。”耳邊有聲音，被反轉過來，是許飛，他雙眼上下檢視，臉上的表全然陌生，仿佛驚魂未定，看完一遍之后才長吐了一口氣，又一把把抱在懷里。

就在剛才，還不惜飛躍千里，一心想見到這個男人，此時卻地抱著自己，原本想當面問他一句為什麼，但是看到他本人，卻渾弱，嚨口疼痛難忍，一句話到了邊又吐不出來，接著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又有手過來拉，耳邊是媽媽的聲，“多多，你怎麼啦？”

爸爸的聲音也加進來，“你先放開我兒，到底怎麼回事？”

被拉扯，一整天撐到現在，眼前錯著他和自己父母的臉，爸爸媽媽聲音急切，但他抱著不放手，應該抗拒的，卻在他急切的眼神與悉的木香里突然覺安定，好像驚濤駭浪里茫然失措了很久，終于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麼多的掙扎，竟然抵不過一個擁抱。讓人愚蠢，果然如此。角出嘲諷的笑容，嘈雜的聲音漸漸變得遙遠，再也堅持不下去，錢多多一，暈倒了。

這一次的暈厥對于錢多多來說真是一種解，那些頭痛暈眩渾不適都暫時遠離，堪比最近久求不得的深度睡眠。因此當慢慢恢復，耳邊聽到醫生與父母的對話，再次覺到一沉重的時候，真想請邊任何一個人在給自己來一拳，讓再度暈過去算了。

可惜邊沒人有讀心，倒是媽媽的聲音湊近了響了起來：“好了好了，多多醒了。老錢，快過來。”

睜開眼睛看到爸爸媽媽都湊到病床邊，頭頂就是明的吊瓶，單調的點滴聲連綿不斷，媽媽表張，看不說話，還追問一句：“多多，多多？你怎麼不說話？是媽媽呀！”

醫生在旁邊看的好笑，一邊翻病例一邊補了一句：“阿姨，你兒就是發燒，放心吧，肯定不會失憶的。”

“爸，媽，我沒事。”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聲音嘶啞，不過覺比之前剛醒來的時候好了許多，錢多多勉強笑了一下，眼睛控制不住地看左右。

醫生說沒有大礙，現在看到兒醒了，錢媽媽一顆心終于落在原地，這時倒笑了，“別看了，他早就走了，一陣風似的，喏，這字條是他留給你的。”

側頭看到枕邊出的一角白的紙張，右手扎著點滴，左手一，剛剛到的紙面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