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忍
翻開第一頁,上面很文雅地寫了個序,言明這一冊畫卷皆源於一位驚才絕豔的畫師,專供皇家所用,不得流於市井。
樓璟了下,這書應當是佈置新房的時候與墨漆小盒一同放置好的,就是不知太子殿下看過沒有。
接著往後翻,第一幅圖乃是兩個男子相擁而臥。畫中看不出兩人的長相,應當是刻意畫模糊了,除卻臉,其他的地方畫得十分清楚,細狼毫筆勾勒的線條,走筆流暢,栩栩如生。
一頁一頁慢慢翻過去,基本上都是圖,偶爾會有一兩句話標注在空白,比如“初承歡,夫為下者痛楚不堪,不可冒進,徐徐圖之……”
午後的風吹過窗棱,帶著日的炙烤和初秋的微涼,吹豔紅的帳幔,輕輕擺。樓璟趴在床上,抱著大迎枕和那本《宮》,睡得香甜,夢中的景象,旖旎而溫暖。
太子殿下的朝服繁複奢華,當初司禮太監特意教過他,先拆腰封,再解帶。樓璟練地將朝服一件一件地剝離,下的人靜靜地看著人,依舊是那張不如山的俊,只是掩藏在髮間的兩隻耳朵慢慢地變紅,訴說著他的赧和無措。忍不住俯,吻向那漂亮的膛,可是任他怎麼接近,都看不清那膛的樣子……
樓璟從夢中倏然驚醒,發覺自己還在床上趴著,眼前的書上畫著兩個纏的男子,被在下麵的男子弓著子,脖子上的筋脈繃,似是痛苦又似歡愉。一面驚訝自己方才的夢境,一面又忍不住回味,若是被在下麵的是太子殿下……
止不住地熱了起來,樓璟合上書,抬手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一時間有些呆楞。緩緩坐起來,單手捂住臉,從指裡進來,掌中似乎還殘留著夢中那好才。
他和蕭承鈞本只是互利的君臣關係,原想著利用自己的樣貌向太子殿下多要些好,可這才兩天,事似乎已經有些不控制了。
想要人家的,結果自己先被了……
樓璟頹然地了下去,把臉埋到了被子裡,他覺得自己長這麼大,從沒有這般沒出息過。
蕭承鈞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太子妃把自己腦袋藏起來,像個大蟲子一樣供來供去,不由得失笑,原本沉悶的心頓時輕快了不。太子殿下在床邊坐下來,拍了拍大蟲子,“不是要午睡嗎,你這是做什麼?”說著,眼睛掃到了散落在枕邊的書,抬手拿了過來,“在看什麼……”
太子殿下一個“書”字卡在嚨裡,在看清了書名的時候,立時說不出了。
樓璟從被子裡鑽出來,看到太子殿下的神,頓時明瞭,“殿下看過這書?”
“親之前……看過……”蕭承鈞著書,放下也不是,拿著也不是,只能僵著。親之前,宮中會有專人教導太子這些,只是這次親太匆忙,沒有給他安排通房,這本書他也就隨便翻了兩下,沒料想竟被擱置在了新房裡。
看著太子殿下的耳朵,由白變,在他的追問下又漸漸變了瑪瑙,樓璟就覺得心像被撓了一爪子一樣,特別想上去咬一口。這般想著,他就慢慢湊了過去,正要咬下去,太子殿下突然站了起來,“該去給父後請安了。”
樓璟半張著,看著太子殿下一本正經地起,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只得把合上,爬起來穿,裝作沒有看到蕭承鈞那紅暈未消的耳。
流溢彩的赤霄寶劍掛在室的牆上,樓璟手去拿,卻被蕭承鈞阻止了,“你現在只是能走路,切莫逞強,過幾天再與父後切磋不遲。”
樓璟想想也是,如今儘快養好傷是正經,討好婆婆這種事,確實不著急,便作罷,空著手去了儀宮。
紀皇后還是那副端肅安然的樣子,在這寂寥的皇宮裡一天一天地消磨,他似乎從不覺得無聊。
“昨夜你去了鸞儀宮?”紀酌冷俊的面容帶了幾分嚴肅。
“是,”蕭承鈞恭敬地應道,“昨日史耿卓了詔獄,兒臣憂心不已,求見父皇卻被傳召至鸞儀宮。”
皇后沉默片刻,冷聲道:“大婚期間,皇太子不得干政,你的規矩是怎麼學的?”
蕭承鈞一愣,立時從椅子上起,跪了下來,“是兒臣莽撞了。”
樓璟聞言,心中一,太子大婚十日之中不必參政,本是一項恩典,歷來賢德些的太子都不會歇滿十天,怎麼到蕭承鈞這裡,就了不得干政了?
“這幾日,朝中怕是會越來越,切記得,縱使是丞相被下了詔獄,你也不能去跟皇上求,”紀酌直直地看著跪著的太子,“明白嗎?”
蕭承鈞抬頭,看著皇后冷若冰霜的鷹目,緩緩道:“兒臣謹記。”
“你起來吧,”紀酌歎了口氣,“凡記得,在你父皇面前,只能示弱,不能示強。”
“是。”蕭承鈞沒有坐下,樓璟也只得站起來跟著聽訓。
皇后看向陪太子站著的樓璟,面稍緩,語氣也和了些,“濯玉也要記得,這宮中的妃嬪比不得你的地位,但凡遇上了,要等們給你行禮,再回半禮即可,即便是貴妃也分毫不能讓。”
“是,兒臣謹遵父後教誨。”樓璟恭敬地應是,暗自佩服皇后娘娘的手段。
太子示弱,對貴妃禮讓三分,而剛過門又出顯赫的太子妃,卻按著規矩等妃嬪先行禮,一方面提醒皇上太子平日的委屈,一方面震懾宮中其他人,讓他們不敢輕慢了東宮。
因著淳德帝常會提早去後宮,兩年前就免了皇子公主們的晨昏定省,兩人從儀宮出來,就直接回了東宮。
晚上躺在床上,樓璟腦子裡還在回想今日在儀宮聽到的種種。
為何十日不參政變了十日不干政呢?難道皇上已經對太子疑心至此,把一些不文的規矩都當了金科玉律,一旦太子犯便是威脅皇權嗎?
翻側躺著,看向床裡面的蕭承鈞,發現他也沒睡著。樓璟這才想起來,這位殿下似乎從儀宮回來就沒說幾句話,“殿下,睡不著嗎?”
蕭承鈞轉頭看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樓璟以為他不打算說話的時候,才低聲道:“濯玉,我這太子當得是不是很無能?”他韜養晦這麼多年,人人都道他平庸無能,他卻不願自己的太子妃也這般看他。
樓璟愣了一下,這還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喚他的名字,看著那雙黝黑的眸子映著淺淺的月,莫名的有些心疼,“不忍,是為天下,忍,亦是為天下。
蕭承鈞怔怔地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的太子妃自是深明大義的,“當年王堅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父皇明明答應了放他,第二天卻判了斬立決。”
王堅是幾年前的晉州刺史,那年他負責修築長城,忽逢大雨,淋倒了一片還未砌好的城牆,有人彈劾他貪墨修築銀子,還未查清就下了詔獄。等他被殺了,眾人去抄家,卻只看到了一貧如洗的家宅和哭聲震天的晉州百姓。
父後要他忍,他明白,也能忍,可是看著忠良之臣冤死詔獄,他心中還是難。
樓璟歎了口氣,手把蕭承鈞抱進了懷裡,“這世間最累的,莫過於心懷天下之人,殿下盡力而為便是,莫與自己過不去。”
太子殿下一僵,旋即慢慢放鬆下來,他們是夫妻,做這些親的事本就無妨,便出手,也攬住了太子妃的脊背。
溫暖結實的膛,清清冷冷的草木香,安了心中的疼痛,蕭承鈞微微地笑,“濯玉,我以後你的字可好?”
“好啊,”樓璟手掖了掖蕭承鈞後的被角,“那我殿下什麼呢?”
“私下裡,你可以我的名。”
“那豈非不敬?”
“無妨。”
……
兩人沒有再談正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些無關要的話,在彼此溫暖的溫中沉沉的睡去。
大婚期間,太子十日不理朝政,如今淳德帝正疑心重,蕭承鈞也沒打算展示自己的賢德,這十天便很是悠閒。
次日兩人用過早膳,就乘上馬車,直往城西的田莊而去。
“你在田莊裡親手種了什麼?”蕭承鈞沒忘記昨日樓璟說的話,便在馬車上問他。
樓璟笑了笑,“殿下去看了便知。”
城西基本上都是勳貴之家的良田,樓璟的田莊不小,卻也算不得最大。田莊的宅院挨著一個小土丘,上面種了許多果樹。秋天正是各種果子的時節,卻沒有人在上面摘取,任由那些個的滾落下來。
“屬下見過世子。”馬車剛剛停駐,便有一個材魁梧的漢子上來行禮。
“高義?”蕭承鈞在安國公府見過樓璟的侍衛高義,眼前的人跟高義長得一模一樣,卻總覺得有些不同。
“他是高義的兄長,名高雲,兩人是雙生子,”樓璟笑道,“高雲,把人都過來,見過太子殿下。”
高雲抬頭,驚訝地看了一眼自家主人,又看了看他邊的蕭承鈞,忙跪了下來,“草民見過太子殿下。”
“起來吧。”蕭承鈞沒有錯高雲眼中的詫異,怎麼太子妃讓莊子裡的下人來拜見他,這人會出這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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