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歡懷孕是在婚后大半年以后了。

他們起初都會做避孕措施，到后來陸舟手里的軍工項目終于告下一個段落才正式開始備孕。

可還是遲遲不見靜。

沈亦歡幾乎是隔天就用一支驗孕棒，至始至終的一條杠。

那段時間把嚇的夠嗆，還以為自己有什麼不孕不育的病癥，換了幾家醫院查卻都說沒問題。

醫生勸：“夫妻倆都年紀輕輕的，孩子是個緣分的事兒，不要這麼急，一定會有的。”

于是順其自然。

到后來都懶得管了，驗孕棒堆在衛生間沒用過。

直到陸舟有天問起經期才反應過來，已經快一個半月沒來例假了，時間一直準的，一般只延遲一周時間，從來沒這麼久過。

“我……”輕罵出聲，有點愣，片刻后又捂住。

……剛才說臟話了。

對胎教不好。

沈亦歡立馬站起來去拿驗孕棒，快走幾步后又放緩腳步。一驚一乍的。

“怎麼樣？”陸舟跟進衛生間。

沈亦歡拿著驗孕棒等結果，漸漸浮現出的第二條杠讓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因為懷孕不久，還很淺。

怔怔的抬頭：“陸舟，你要當爸爸了。”

陸舟到后來都記得這句話，記得沈亦歡說這句話時的神，以及他聽到時從心底開的異樣覺。

說實話，他在聽到這句話之前對這個他和沈亦歡創造出來的生命都沒什麼特別的覺。

他以前說過，他不想要孩子，不想要孩子去刮分沈亦歡的、時間與力。

備孕的這段時間，沈亦歡無數次因為又沒懷上失，他對此并沒有什麼失的緒。

只不過是，沈亦歡喜歡，那就生。

陸舟，你要當爸爸了。

他才有真切的覺。

這個新生命，將會他爸爸，沈亦歡媽媽，是他們一起創造出來的，是他們之間緣的紐帶。

沈亦歡將要十月懷胎，將他孕育長大。

他會慢慢學會走路，學會說話，會哭會笑，可能還會對他們發脾氣，一個鮮活的生命。

這種想象一展開就停不下來。

有點奇妙。

司令夫人知道這件事后激的不行，原本要讓他們回去吃，又臨時改了主意，買了一大堆東西去他們那小家吃。

“媽，你這買的也太早了，你都不知道男呢。”

沈亦歡后來和司令夫人相的非常好，媽也慣了。

沈亦歡從小就甜，只要想哄人高興就一定能哄高興，一口媽一口爸的，似乎才是司令和司令夫人親生的，到后來，陸舟也一改從前的“陸司令”、“阿姨”，一塊兒上了爸媽。

“不早了！”司令夫人把小服打開來看，“反正不愁多，我看著好看就買了。”

“誒對了，我把家里燒飯的阿姨也給你了，你之前不是說做的菜很合你胃口嗎，以前也給人當過月嫂的，知道孕婦的營養餐什麼的，以后就負責你們的三餐了。”

他們家以前一直沒有請阿姨。

沈亦歡起初想請一個，不會做飯，看陸舟忙完工作還要回家忙做飯覺得心疼，結果陸舟不愿意。

他不想破壞二人世界，再說了，做飯給沈亦歡吃，他也樂在其中。

沈亦歡聽完司令夫人說的，出在陸舟膝蓋上踩了踩。

他點頭：“好。”

“你現在才三周吧，等第五周了可能就會有孕吐了。”司令夫人沒生過孩子，過來的路上一直在查資料，做足了功課。

司令夫人功課還是做的很準的。

五六周時，沈亦歡就開始孕吐，到后面越來越嚴重。

好在工作已經從工作室離出來了，算是工作室的特聘攝影師，找拍攝需要預約，平時時間很充足。

那幾天沈亦歡就天天窩在家里。

被惡心吵醒，一醒就直奔衛生間，晚上睡到一半又進去吐。

吃什麼吐什麼，重一下就下去。

沈亦歡還是頭一回知道自己能弱這樣。

陸舟原本那些對小寶寶的憧憬，被沈亦歡這幅模樣徹底磨滅了，懷個孕也太痛苦了。

他心疼的不行，可這苦又不能替，看吐，陸舟就只能在旁邊干著急，無能為力的覺實在不好。

他查遍了資料書籍，變著法的親自下廚給沈亦歡做吃的，就為了哄吃一點，可就算吃下了，沒一會就又吐出來了。

他皺著眉蹲在沈亦歡面前：“要不要再去一趟醫院？”

沈亦歡剛剛吐完，臉煞白，搖頭：“之前和媽一塊兒去過了，說是正常，就是我的比一般人更嚴重點兒。”

“那你有什麼想吃的，我去給你做？或者去給你買？”

“不吃了，吃了又得吐，太難了。”

陸舟本想再哄吃點，聽完這話又是一陣心疼，不想吃就不想吃吧。

不像沈亦歡工作的自由，陸舟每天都要去軍營，后來他怕沈亦歡一個人待家里無聊，又聽說孕婦容易敏胡思想，還有什麼焦慮癥、抑郁癥的病，他便帶一塊兒去軍營。

他目前負責的項目是機文件，沈亦歡不能進到部，便把安置在自己辦公室。

中午他忙完回辦公室，就看到沈亦歡蹲在一邊的機旁。

他張一瞬，以為是不舒服，快步過去：“怎麼了這是，哪不舒服？”

沈亦歡蹲著偏過頭，是這幾天來難得的紅潤臉，指了指跟前的機：“陸舟，這個好好聞，我聞著就沒想吐的覺了。”

“……”

陸舟一言難盡的看了會兒：“……汽油？”

他之前看到過，孕婦可能會產生一些奇怪的癖好，還有人喜歡油漆味、鐵銹味這種七八糟的味道。

只是他沒想到，沈亦歡也會加為其中一員，喜歡的還是汽油味。

這事兒被司令夫人知道后樂了半天。

調侃沈亦歡肚子里的可能是個變形金剛，吃汽油的。

還心的給沈亦歡準備了一個小罐子，里面裝的就是汽油，讓難了就拿出來聞一聞。

的對著一罐不明深吸一口氣，總覺得是在干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孕吐在一個月后終于結束。

之后沈亦歡食量好起來，總是是又長了點。

八個月時肚子已經很大。

沈亦歡想拍一組孕照紀念一下，于是網購了一件孕照拍攝專用的肚兜——致且——只能網購，這樣的都不好意思自己去店里買。

拉著陸舟一塊兒拍。

那就肚兜就是一塊布，兩系繩，脖子后以及背后，細細的兩條紅繩。

拍了沒一會，陸舟就確定，這是沈亦歡故意折磨他的了。

“你站好，別到肚子。”陸舟嗓音喑啞，下顎收，拉著的手往旁邊拽。

這還是頭一回陸舟把往旁邊拽，沈亦歡樂了，估計去摟他的腰，細白赤的兩條手臂勾著他，攥在他服上。

“我不。”沈亦歡笑的狡黠，像是狐貍，“你說我好看嗎？”

“好看。”

“有沒有母輝？”

陸舟上下掃一眼。

這裝扮，沒發現半點母輝。

他仍點頭：“嗯，有。”

一拍完，陸舟就松開轉進了衛生間。

沈亦歡愣了愣，而后捧著肚子笑趴在床上。

隨著預產期一天天臨近，陸舟連帶著司令一家都非常張，陸有駒都覺得自己從前上戰場都沒那麼張過，陸舟就更不用說了，已經提前開始失眠。

倒是沈亦歡吃好喝好。

肚子里的寶寶非常乖，沒早沒晚，跟預產期一樣，準時就開始陣痛。

沈亦歡懷孕這段時間陸舟都有帶運，加上先去還參加過不助產培訓，生的順利的。

陣痛持續時間不久，很快開指就開的差不多。

沈亦歡沒同意讓陸舟進去陪產。

陸舟只能站在手室外，當真是像座雕像，一不，只有眼圈一點點紅了，因為咬牙下顎輕。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覺。

陸有駒讓坐一會，他也不為所。

一連等了一個多小時，陸舟心底那種踩不到實地的覺愈發嚴重，他走到走廊窗邊。

急切的想支煙，又怕一會兒沈亦歡出來會覺得他上的煙味難聞。

打火機在指尖忽明忽暗，將他的瞳孔映出火，不知道多久，手室門才打開。

護士穿著防護服。

說：“恭喜，生產順利，孩，出生時間十二點整……”

后面的話陸舟沒有聽清，只突然覺得渾都卸了力，連步子都踏不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緩緩的蹲下來，雙臂抱著后腦勺，腦袋埋進去，扯起角笑起來。

笑到最后，眼淚才流出來。

沈亦歡還在產房沒被推出了，陸舟蹲在走廊盡頭。

從前頂天立地、銅墻鐵壁的男人，現如今四肢蜷起，將腦袋深埋在臂彎。

司令夫人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肩膀開始抖著，盡管竭力掩飾，可仍然抑制不住，抑又放縱的嗚咽傳出來。

陸舟出手的捂著臉。

耳邊有嬰兒啼哭的聲音，嘹亮又熾熱。

如今還不知道，出聲發出這人世間的第一聲啼哭之時。

的父親也同樣。

在一墻之隔的地方。

把頭用力的埋在掌心，抖的、劇烈的哭了。

陸有駒恍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見過陸舟的哭。

他出生時，陸有駒在執行任務，陸舟的生母獨自生產。

出生的那一次啼哭，他沒有聽見。

往后陸舟長大的過程他也沒怎麼見過，陸舟從小就不哭，到長大后更是冷冰冰的子，就是笑都有。

今天，竟是第一次。

可能沒有人能真正設地的明白他到底有多沈亦歡。

他覺得沈亦歡自己都不清楚。

給了他荒蕪年紀里最耀眼的彩和喜悅，給了他熱烈又瘋狂的追求，而他也因難以自拔的喜歡接的所有。

這個孩子。

為他和沈亦歡之間再次釘一枚羈絆。

他甘之如飴的羈絆。

——

沈亦歡被推出來時渾是汗，凹陷的頸窩里都幾乎能盛起一抔水，黑發一綹一綹的黏在臉上。

陸舟跪在旁邊抱著。

息時抖的熱氣噴在的掌心和手指上。

沈亦歡一眼就看到他通紅的眼。

輕輕嘆了口氣，食指輕輕勾了勾他的手。

嗓音很輕：“怎麼我還沒疼哭，你先哭了啊。”

重新安置回病房后不久，護士抱著寶寶過來，陸有駒和司令夫人跟在后頭。

寶寶還閉著眼，被包在小被子里，看上去很小的一個。

沈亦歡看到就笑了，寶寶的拳頭還沒一拇指大，輕輕了。

陸舟坐在床邊看的作，自己卻不敢手，怕自己手下力氣會弄疼了，只敢了下頭頂還泛著棕的頭發。

又細又，上很燙。

奇妙。

順產耗費力太多，給父母看過寶寶后護士就重新將抱走了。

沈亦歡閉著眼跟陸舟說話。

什麼名字好啊。

你決定。

我想不出來，你想一想吧。

好。

聊到一半就睡著了。

陸舟靜靜聽著平緩的呼吸聲，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

你想要什麼呢？

蕓蕓眾生，為此一人。

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