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又該怎麼辦？

丁小偉到鼻頭一陣發酸。他把小姑娘抱進屋裏，坐在床邊兒哄睡覺。

玲玲一會兒就睡著了，臉上掛著乾涸的淚痕，丁小偉拿衛生紙沾了點兒水，輕輕地著的臉，看著睡夢中的小臉，心頭紛不堪。

丁小偉整晚都沒有辦法睡，他腦子裏不停地想著周謹行，想著他們一家三口快快樂樂的小日子。

如果時間能倒流，他那天絕對不走，哪怕良心上對詹及雨再過不去，他也不會惹周謹行生氣。

不知不覺中，周謹行已經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個人，他要是真就這麼不見了，丁小偉覺得自己不住，真的不住。

丁小偉抱住了頭，覺得他的眼前一片灰暗。

17.

已經四天過去了，周謹行一點消息都沒有。

丁小偉已經去了警察局了，結果他除了一個名字之外，什麼籍貫年齡工作單位一問三不知，甚至連張照片都提供不出來，警察同志除了敷衍著給他備了案，也無話可說了。

丁小偉上班的時候也失魂落魄的，開車向來穩當從來出過事兒的他，車上載著老闆的時候跟前邊兒車追尾了。

老闆給氣了夠嗆，但是還好車上了保險，也沒讓他賠。看著丁小偉跟丟了魂兒似的，也不敢再坐他車了，給他放了三天假。

丁小偉下午回到家，玲玲還沒放學，他看著空一點兒人氣都沒有的屋子，忍不住哭了。

他心裏的無助和難過，沒有辦法向人傾訴，也沒有人可以幫他。

他實在太想念周謹行，而且擔心得快瘋了，可卻不知道從哪兒能得到哪怕一點兒消息。

那個人就這麼消失了，除了他留在家裏的東西，似乎沒有什麼能證明他來過。

他記得他老婆走的時候，他看著一下午空下來的家，和眨著眼睛懵懵懂懂的小兒，也是像現在這樣，又無助又彷徨。他以為他已經能夠適應一個人了，可是周謹行的冒然出現，合適冒然離去，又給了他一次沉重的打擊。

這半年多的時候，他就像做了場夢一樣。他跟一個男人好了，他喜歡這個男人，他想跟這個男人過一輩子，活了三十多年想都沒想過的事兒，他都經歷了，現在剩下他一個人，算怎麼回事兒呢？

丁小偉抱著頭哭了起來。

他真是不甘心，如果那天他沒走，周謹行會不會現在還在家裏，一進門就能聞到撲鼻的飯香，能看到他永遠得溜直的背。

難道他丁小偉就這麼失敗，這麼留不住人嗎？他無論是對玲玲的媽媽，還是周謹行，他都問心無愧了，可是他們一個一個的，都跑了，就把他撇在原地了。

他到底哪兒不好？哪兒做得不對？就不能有個人，願意跟他安安穩穩過日子，一過就是一輩子嗎。

丁小偉覺得心痛的快不上氣來了，他以後又得一個人過了。玲玲呢？玲玲怎麼辦，天天問的周叔叔什麼時候回來，昨天還又哭又鬧的要周叔叔，他怎麼跟玲玲待呢，能跟說周叔叔不要我們了，就跟你媽一樣？

丁小偉正難著，手機響了，丁小偉充耳不聞。直到響到第二遍的時候，他才拿了起來。

他起來看了一眼，意外的發現是他媽的電話。

這兩天詹及雨一直給他打電話發短信，他一個都沒回。雖然他知道這事兒不能怪詹及雨，可是心裏還是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他，周謹行也不會走。

他擤了擤鼻涕，接了電話。

“小偉啊，上班兒呢？”

“哎，媽，不忙，你說。”

“哦，我想去看看你和我孫兒，明天不是星期六嗎，我今晚去，明早上能到。”

“媽，你別來了，坐火車要七個小時，太累了，我怕你不了，馬上十一了，到時候我帶玲玲回家吧。”

“十一你們也得回來。這次吧，趕巧，老趙家的小子要去你哪兒辦事，他們幾個小夥子流開車去，正好把我捎上，回去的時候再坐他們的車回去，這不是省了車票了嗎。我大半年沒見著你們了，你我倒是不想，我就想我孫兒呢。”

丁小偉勉強笑了兩聲，他還是不希他媽這時候過來，他現在緒太差，害怕老太太看出什麼來。

“媽，坐汽車更累，你還是算了吧，十一我們就回去了，也就一個來月的事兒。”

老太太倔的，“不行，我就想現在過去看看，難得有這個機會，為什麼不去，再說你媽好著呢，這點兒路程不礙事兒，你就等著明天早上接我吧。我把小趙電話給你，你給他說說你的地址啊……”

丁小偉掛了電話，仰躺在沙發上，覺得心俱疲。

他看了看表，差不多是時間去接玲玲了。

他站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到浴室，拿水潑了幾把臉，看著鏡子裏自己憔悴的面容，紅腫的眼睛，心裏湧上無盡的難過。

可是他沒有辦法盡的難過，不管是誰走了，日子都得照過不誤，他還有個孩子，他沒時間替自己傷心。

第二天一大早，丁小偉去把老太太接了回來。

老太太一晚上沒休息好，看著有些累，但是神頭很足兒，一進屋就直奔玲玲的房間，歡天喜地的樣子。

玲玲看到也高興的不得了，纏著要吃紅燒。

老太太年紀大了，手語學得不是很好，玲玲比劃出來的意思，也得猜，但是一大一小還是聊都不亦樂乎。

這是周謹行走了這麼多天之後，玲玲頭一次笑，丁小偉看在眼裏，心酸不已。

老太太勤快了一輩子，到哪兒都閒不住。給他們做完飯後，就開始給丁小偉收拾屋子，一邊兒收拾一邊兒念叨：“你呀，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兒媳婦，你看給我孫兒委屈的，你看瘦的……”

丁小偉依然魂不守舍的，幾乎就沒聽進去。

“聽說咱們老家也要開聾啞學校了，要是有了聾啞學校，你就回來吧。咱們那兒好對象多得是，都是會過日子的。你說你在這大城市，什麼時候能混到頭？城裏的人眼界高著呢，不好找……你打小就做飯洗服一概不會，玲玲跟著你，過得肯定對付，我一想想我都難。”

丁小偉想到周謹行在的時候，他們被照顧得有多好，鼻頭就酸。

老太太見他不說話，以為嘮叨煩了，嘆了口氣也不說話了。

打掃到浴室的時候，就“咦”了一聲，“小偉啊，你這浴室裏巾牙刷什麼的，怎麼都是雙份兒的？”

丁小偉回過神來，“啊”了一聲，突然張起來。

老太太眉目間帶著喜的沖出來，“你可別瞞著你媽啊，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丁小偉尷尬地把牙刷從手裏拿過來，“媽，不是，是我個朋友，過來住了幾天，男的。”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不說實話。”隨即沖外邊兒喊道：“玲玲，過來。”

丁小偉有些張地看著玲玲跑了進來。

老太太就問玲玲，有沒有阿姨來過。

玲玲搖著頭，就開始說周叔叔。

老太太奇道：“周叔叔？真是叔叔？”

丁小偉哭笑不得：“媽，真是叔叔。”

玲玲突然緒就上來了，一撇，就有點兒要哭的意思，拉著的袖子要周叔叔。

丁小偉把抱了過來，小聲喝道：“玲玲。”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把自己孫兒拽過來，“孫不怕，跟說。”

玲玲就開始給說周叔叔多好，會做飯，陪玩兒，教他寫作業，說到後面，就哭了，說周叔叔不回來了。

丁小偉強忍著難，勉強自己笑道：“媽，我那朋友會哄孩子，玲玲跟他好，沒事兒，小孩兒嘛，過短時間就忘了。”

老太太奇道：“你那朋友在這兒可是住了長時間啊？”

“嗯，一個來月吧。”丁小偉輕描淡寫道。

老太太也沒當回事兒，就著急哄孫兒去了。

丁小偉難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哭一場，哭完之後該幹嘛幹嘛，可是現在他真有些撐不住了。

丁小偉說了聲“上廁所”，就要往外走，這時候門鈴響了。

丁小偉出去打開門，外面是詹及雨，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一見他就劈頭蓋臉地問，“你怎麼不接電話啊這都好幾天了還以為你出事兒了呢急死我了你。”

丁小偉看著他，心裏就不痛快，自然不會給他好臉，眼皮耷拉著看著他，“什麼事兒。”

詹及雨疑地看了他兩眼，“丁叔，你怎麼了？看著不太對勁兒。”

丁小偉木然地看著他，然後說，“周謹行不見了。”

詹及雨訝道：“什麼？你媳婦兒不見了？”

“你他媽小聲點兒！”丁小偉一把把他推門外去，砰地關上門，咬牙切齒地說。

詹及雨瞪大了眼睛，“丁叔，怎麼不見了？”

丁小偉肩膀垮了下來，沉聲道：“那天我去找你，他生氣了，然後再也沒回來。”

詹及雨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可……怎麼會，可是……他就因為生氣就……”

丁小偉低吼道：“我他媽怎麼知道，他就能為了這點兒破事兒就走了。上哪兒都找不著人，一點消息都沒有，什麼東西都沒帶。你說他能去哪兒去，他上就點兒票，連證件都沒有，你說他能上那兒去。”說到最後，丁小偉已經不住地蹲了下來，聲音哽咽著。

詹及雨也跟著蹲了下來，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丁……丁叔，這麼說是因為我……我，我對不起你，我，我幫你找他去，我，我真，真對不起你。”

丁小偉吸著鼻子，“也不能賴你，算了吧，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我都去報警了。沒用，他要不想回來，我能上哪兒找他去。”

“你去他家呀，他是哪兒人啊，他總得有個親戚朋友吧，他不可能一輩子不聯繫他們啊。”

丁小偉搖搖頭，“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怎麼能什麼都不知道呢？什麼都不知道，你就跟他好了？你就跟他住一起了？”

丁小偉有些茫然地看著地面。

是啊，他對周謹行什麼都不知道，他就跟人家好了，如今他走了，都不知道找誰算賬去。

詹及雨拍著他肩膀，急道：“丁哥，你別難過，我幫你找他好不好？咱一定把他找出來。”

丁小偉剛要張說什麼，門突然從裏邊兒打開了，老太太和玲玲都探出了個腦袋，疑地看著蹲在地上的兩個人。

丁小偉騰地站了起來，不自在地了聲，“媽。”

老太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張著愣愣地看著的詹及雨，“小偉，這孩子誰呀？你們怎麼不進來呀？”

丁小偉把詹及雨從地上拽起來，“哦，這是……我朋友的弟弟，小詹，這是我媽。”

“哎，阿姨好，阿姨好。”

老太太笑呵呵地說，“你好你好，快進來呀，在外邊兒蹲著幹什麼。”

玲玲也好奇地看著詹及雨，詹及雨看著玲玲笑道：“你是玲玲吧，你好。”

玲玲沖他笑了笑，然後害地躲在後。

丁小偉把詹及雨讓進屋。老太太忙活著給他倒茶切水果，然後旁敲側擊地問他邊兒有什麼合適丁小偉的人沒有。

丁小偉無奈道：“媽，他哪能知道，我們倆差這麼多，你難不讓我給你找個小姑娘啊。”

詹及雨也是有眼力見的，忙說，“阿姨，您放心，我一定給我丁叔留意著。”

丁小偉以前真看不出來，這詹及雨那一個甜，可會哄長輩高興了，把他媽哄得就沒合上過。對付完他媽，就跟玲玲玩兒，居然把玲玲也逗得直樂，丁小偉都佩服他。

晚上他媽做飯，丁小偉去幫忙，詹及雨也非要幫著削土豆。

丁小偉就問他怎麼這麼能忽悠，詹及雨不好意思地笑，“我家人多，什麼爺爺七大姑八大姨的，下邊兒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一到過年一屋子都是人，哄哄老人孩子算什麼。”

丁小偉看看他眉開眼笑的媽，再看看他高高興興的閨，覺得今天詹及雨的出現，多給他減輕了些力。

詹及雨湊到他耳邊說，“丁叔，你別傷心，我會幫你。你們倆這麼好，我看著都羨慕，看著你難我也難，我幫你找他。”

丁小偉看著孩子亮晶晶的圓眼睛裏，全是認真和誠懇，心裏很是。

他有些傷地說，“小詹，謝謝你。”

詹及雨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在他帶著憂傷的面容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快速的撇過臉去。

晚上詹及雨陪著他們打撲克，呆到十點多才走。他走之前似乎已經是跟老太太得不行了，主要求明天和丁小偉一起帶老太太出去走走。

丁小偉其實一點心都沒有，但是他媽難得來一趟，怎麼的也得出去買點兒東西轉轉什麼的，只得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