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撓得肚子,忍不住笑,又輕皺眉心:“我想想啊。”抿半刻,“嗯。怎麼說來著,為人民服務……不怕犧牲,忠于職守,”起先記不太清,漸漸越說越流暢,“努力工作,艱苦斗;在任何況下,絕不背叛祖國,絕不背叛軍隊。”
許沁一愣。
驀地想起酒醉后第二天,他去家里找,那時他給的承諾就是……
他看見眼神,知道記起來了。
他淡淡一笑,說:“是啊,也絕不背叛你。”
往他邊,湊他更,腦袋靠在他頸窩里,閉上眼睛,不去回想當時的困境,眼里有溫熱的潤著睫。
照在眼睛上,世界紅彤彤的,一片溫暖炙心。
什麼也說不出,但即使不說,他也會懂得吧。
兩人又有很久沒再說話,單純著安靜的相擁。
清風吹著,偶爾瞇開眼睛看一眼。四合院赭的屋檐之上,一塊長方形的藍天,高遠,純粹。
縱使時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也不負人生了。
靠了一會兒,調整姿勢,無意間看到榻下放著個大袋子,撐起上:“還有東西沒收完。”
“我來。”宋焰起,
“要一起。”許沁溜過去。
袋里一件子,許沁拎起來,底下出個大木頭盒子。
宋焰剛在舅舅家收拾時就發現了,當時沒管,現在卻好奇地搖了搖。
里頭有東西晃來晃去。
“這什麼?”
許沁一見,扔下子就要搶盒子;
宋焰手快,迅速拿去后藏住:“什麼東西?”
“哎呀,就是玩。”
宋焰瞥一眼表,下了定論:“撒謊。”他一手掐著腰,一手在后晃一晃,里頭的木頭嘩嘩響。
許沁撲在他上,左抓右撓,比不過他手長:“給我!”
在他上蹭來蹭去,他笑:“許沁,再,我要起反應了。”角一勾,“想來天的?”
天?!
瞪眼,昨晚被他折騰一番,現在還疼呢,立刻忿忿打他一下,和他拉開距離。
他轉開盒子,又趁機一撲,可他敏捷躲過。
盒子打開,里頭一堆木頭小人,全是年時代的宋焰,栩栩如生。更妙的是每一個表服作都不一樣,且全是真實生活里出現過的。
宋焰怔了一道,臉上隨即涌起一陣狂喜,跟發現了寶藏似的:“這全是我?”
許沁紅著臉,爬去榻上跪坐著:“啊。你喜歡啊?”
“廢話。”他盤坐榻上,把小人偶嘩啦啦全倒出來,一個個看,“臥槽,太像了。”他表新鮮得像當初那個年,“,……這表……這作……老子當年還留過這種發型?!……這件服還在舅舅家沒扔呢!……”
每個都是一段記憶,帶著高中時期鮮活的溫度。
他不釋手,觀良久,終于想起來質問,
“,你怎麼不早送給我?”
“本來就不是送給你的。”
“丫的,不送老子送誰?!”
“我自己留著啊。”許沁說,把一堆小木偶攬到自己邊。
宋焰頓住,想起什麼,安靜了一秒,抬頭看:“什麼時候刻的?”
“國外。”許沁低著頭,沒看他,“因為……也不知道你變什麼樣子了,只記得高中時候的樣子。”
宋焰著小木頭的臉,也問:“許沁?”
“嗯?”
“你這十年怎麼過的?”
想了兩秒就給出結論:“讀書,工作。然后,沒有了。”
他沒做聲了,低頭繼續看著盒子里的木偶,直到看見其中一個穿著籃球服,發型留著貝克漢姆著名的莫西干頭。
他停住。
他人生里留過一年的莫西干,但那是初三。
高一才開學,他就改了。
只有開學前的那個晚自習。
他抬眸看:“我把你賭路上那天,你不是說,不認識我?”
抿半刻,嘿嘿一笑:“我撒謊了呀。”
宋焰漆黑的眼睛盯著看半晌,嘖嘖兩下:“行。撒謊就撒謊了吧。”
咧笑了,撲到他懷里。
毫無緣由的,表白了:
“宋焰,我只過你一個。只有你一個。”
說這話時,冬日的太籠罩著他們。
四合院上,一方藍天。
灑在櫻桃樹上,在看不見的地方醞釀著春意。
幾只麻雀飛過來,落在石榴樹上蹦蹦噠噠,還有一只落到草地上啄泥。
空氣里有干燥清新的冬天味,也有溫暖清潤的春天香。
而多年前,是燥熱慌張的夏天。
那個晚上,剛剛在宿舍里被舍友孤立的許沁手足無措,抱著書包戰戰兢兢去了教室。大家都是初中部的老友,都認識,聚在一起玩。
只有一個轉來的新人,沒人理。
晚自習,老師一個個人上臺自我介紹,提問回答。
教室里熱鬧得像過節。
坐在座位上,揪著自己的手,表木然,心不平:過會兒大家會問什麼問題呢,怎麼回答呢,記得說話聲音一定要大一點。
突然,下課鈴響。
張極了:等上臺,語速要快,不耽誤大家時間。
正等著老師點名呢,
老師說:“都自我介紹完了啊,那就下課……”
腦子頓時懵一下,坐在原地,又想舉手又怕哄笑,心一路往下跌,還安自己,反正我也不想自我介紹。可再怎麼撒謊,還是委屈得眼睛發酸。
可是,教室后排傳來一個懶散的聲音:“老魯,那小家伙還沒介紹呢!”
回頭,人影擋著,只看見他上半截臉,黑黑的干凈的眼睛,囂張的豎立的莫西干頭,前邊幾簇倒下來了,散在額頭上。
年清瘦的手臂舉得高高的,食指卻懶洋洋垂著,指向。
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走出去,站在臺上,表面淡漠,不在乎,其實張得要命,又害怕,又尷尬。
說:“我孟沁。”
老師:“大家提問啊。”
沒人問。
教室里安安靜靜,所有人都看著,但每個人都沒表,不興趣。
的臉刺辣辣地燒起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站在滿是同學的教室里,像站在空空的原野上,
可再次傳來那個年的聲音:“哪個孟哪個沁啊?”
提問的人像是想把的名字記清楚一樣。
說:“子皿孟,水心沁。”
“真乖誒。”男生說。
看見他在笑,碎發下,他的眼睛里有教室日燈的倒影,亮閃閃的,像跳躍的湖。
像火一樣溫暖了。
或許,在那一刻,他對來說,就已經不一樣了。
不然,不會在他賭他的路之后不告訴家長。
不然,不會那麼壞,一次次試探他,驗證他,挑釁他,惹他生氣,卻又在他一次次的回應里得到安穩,得到安寧。
或許,不是想尋求庇護,就是了。
原本,就只是個很普通的孩,或許還要差勁一點,自私,懦弱,窩里橫,恃寵而驕,卻又懷著奢,等著一個人走過千山萬水來。
敲敲的城門,說:我能進來嗎?
為他開門,說:那以后不許走了哦。
他說:好。
然后,他們就永遠在一起。
多麼簡單的道理。
可那個時候不明白,趕走了他,還一聲不吭背著自己的城逃跑了十年。
卻一天天發現,
心里的城,從此再也打不開。
這一關,就是十年。
只等當初的那個人長途跋涉,再次不顧風沙地追隨而來。
我的城,在等你。
你不來,我便始終一個人。
所幸,走過紛飛的迷霧,肆的沙塵,你還是來了。
讓一切,塵埃落定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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