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的冬天,王錦到哈爾濱和家人一起過寒假。

今年和往年最大的不同,是他有了一個弟弟。

新弟弟三個月大。

王錦沒見過這麼大的寶寶，新鮮得很,一直趴在床邊看他。

弟弟長得胖嘟嘟,白白的,小胳膊小兒都像藕段一樣，小手背上幾個胖出來的小坑,小腳丫是淡的,乖乖的躺在那里，大眼睛轉得骨碌骨碌,瞳仁黑亮。

六年級在讀小學生王錦心想,我弟弟怎麼這麼可啊。

他從小就跟著爺爺在北京生活,只有寒暑假才來東北，和父母之間有疏離，在這邊也沒有朋友同學，每次過來都無聊,寫完作業就靠看書打發時間,也沒什麼好玩的。

這次就好了,他有個弟弟能玩兒。

玩兒了幾天，他那上中學的哥哥王齊也放了假。

兄弟倆年齡沒差幾歲，關系還行，就是興趣好差的有點遠，王錦喜靜看書，王齊像他們爸,這才十幾歲就一江湖大哥氣息，夏天見他的時候頭發還長，告訴王錦說他的理想是當哈爾濱陳浩南。

這次一見面，王錦差點都沒認出來，哈爾濱陳浩南剃了個頭。

王齊上個月開始學散打，教練嫌他頭發太長。

他對王錦說：“偶像派不行，還是得當實力派。”

本來見了面，和和睦睦也好，還沒一會兒，起了矛盾。

兩個人搶著要給弟弟換尿布，搶急眼了，一人抓著尿不的一邊不肯放手。

開玩笑，這麼可的弟弟，就你想玩兒，我不想玩兒啊？

躺在床上等著換尿布的弟弟等不及了，眉頭一皺，一抿，開始用力。

還為了那塊尿不爭執不下的王齊王錦，并沒有注意到。

也是天公不作，王爸爸這天剛好在家，剛好一時高興想進來看看兒子們的其樂融融，不看不知道，一看氣壞了，大兒子和二兒子在打架，小兒子躺在屎里笑哈哈。

王齊和王錦挨了頓揍，都是灰溜溜。

過了幾年，弟弟到了上小學的年紀，和上高中的王齊一起轉學來了北京。

弟弟的大名王超，王錦不太喜歡，問弟弟：“你想不想改個名兒？這名兒多難聽。”

弟弟說：“你的就好聽啊？你咋不改你的？”

王錦不高興。好好的弟弟，怎麼說不可就一點都不可了。

而且弟弟也不跟他親，跟王齊親。王齊已經不是當初的中二年，年了，大高個子，練散打還小有所，王錦打也打不過，當面頂都可能要挨踹。

這就很氣人了。

王超有個糖罐，里面有很多糖。王齊怕他長蛀牙，不讓他隨便吃，一天只能吃一顆。

但是這個糖罐里的糖還是以遠高于一天一顆的速度在變。

王錦拆了幾顆，在辣椒油里蘸了蘸，又包好。

于是這天晚上，睡前躲在被窩里吃糖的王超被辣得直哭，起來想找冰塊止辣，被王齊抓了個現行。挨了頓揍。

捉弄他的王錦也沒有好下場，被王齊喂了兩勺辣椒油。從此老實了。

這天王超沒寫完作業，被老師告了家長，家長就是王齊。

他挨了頓打，回房間里趴在小床上嗚嗚哇哇哭了好半天，爬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塞進小書包里，要離家出走，要回東北。他和新同學玩兒不到一起去，不喜歡北京，早想回哈爾濱了。

書包小，他想帶走的東西又多，是變形金剛就裝不下。

裝了半天，他哭得更厲害了，這還咋離家出走啊？還是別了吧。

又哭著把裝好的東西一樣一樣掏出來。

王齊和王錦圍在門口看了半天，笑得直打跌。

王超中考這一年，王齊結了婚，王錦出了柜。

王爸爸大發雷霆，對王錦又打又罵。

王齊勸他：“其實也沒傷天害理，他喜歡，就隨他吧。”

也被踹了兩腳。

王爸爸說到做到，果真給王錦斷了生活費和學費。

王錦是學霸，年年一等獎學金，也做兼職，學業和生活倒是沒有很大問題。

王媽媽不敢給他錢，怕被氣頭的王爸爸知道火上澆油，就常做點好吃的，讓王超送去王錦學校。

于是王超就見到了王錦的初。

他覺得不是太好看，也看不出哪里出，配不上二哥。

而大哥的婚后生活也過得馬馬虎虎。大嫂人甜，對他也算很好，可就是始終沒有一家人的親近，大哥和相敬如賓，說白了就是冷漠，還不如和弟弟在一起更像自己人。

就是大哥整天把這小舅子掛邊，罵他的時候都是“你看人家，學習好又聽話，你再看看你”這種，煩都煩死了。這小舅子最討厭了。

沒多久，討厭的小舅子出國去念書。

又沒多久，王錦也被初甩了，平日里斯文爾雅，那天醉到形象全無，抱著王超嚎啕大哭。

王超說他：“你醒了要后悔的，為那種人這樣，傻不傻？”

王錦說：“你知道我最后悔什麼？我都沒睡過他。”

睡？王超對這個詞充滿了興趣。

他正在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的青春期，不懂是不懂，一旦開始懂了，一發不可收拾。

剛開始王齊并沒發現，心里還把他當小孩兒。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不寫作業、吃糖，打幾頓還有改，這事兒，打多次都改不掉，打著打著，王齊自己都麻木了，隨他便吧，只要別去禍害好姑娘。

后來，王超果真沒有禍害好姑娘，禍害了一個好小伙。

王齊和謝竹星見面那天，帶他去打拳。

聊了很多。

最后對他說：“你對他好一點，他從小就是我們家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