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大梁帝都。
寶天華王氣蒸蔚,這里連城門也與他不同,格外的巍峨堅實。川流不息城的人流中,一輛青蓬雙轅的馬車不起眼地夾在其中,搖搖緩行,在距離城門數丈之地停頓了下來。
車簾掀起,一個月白衫,容清朗的年輕人跳下車,前行幾步,仰起頭凝著城門上方的“金陵”二字。
走在馬車前方的兩名騎士察覺到后面有異樣,回過頭看了一下,一齊撥轉馬頭奔了過來。這兩人都是貴族公子的打扮,年齡也大致相仿,跑在前面的一個遠遠就在問:“蘇兄,你怎麼了”
梅長蘇沒有回答,他依然保持著仰城門的姿勢,表凝然不,一頭烏發被風吹起,有幾零散地覆在蒼白的面頰上,使得整個人出一深邃的滄桑與悲涼。
“蘇兄是不是累了”這時另外一人也奔至近前,關切地道,“就快到了,今天可以好好歇歇。”
“景睿,謝弼,”梅長蘇毫無的邊掠過一抹淺淡的笑,“我想在這里再站一會兒這麼多年沒來,想不到金陵城幾乎毫未變,進了城門后,多半也依然是冠蓋滿京華的盛況吧”
蕭景睿微微有些怔忡,問道:“怎麼蘇兄以前來過金陵”
“十五年前,我曾在金陵教于黎崇老先生,自他被貶離京后,就再沒有回來過。”梅長蘇幽幽長嘆一聲,閉了閉眼睛,似要抹去滿目浮華,“想到先師,不免要慨前塵往事如煙如塵,仿若云散水涸,豈復有重來之日。”
提起前代鴻儒黎老先生,蕭景睿與謝弼都不由神肅然。
黎崇這位學博天下的一代宗師,雖然召朝教習諸皇子,但亦不忘設教壇于宮墻之外。在他座前教之人富貴寒素,兼而有之,并無差別,一時名重無兩。然而當年不知為了何故怒天,以太傅之被貶為白,憤憤離京,郁郁而亡,誠是天下士子心中之痛。在與梅長蘇一路同行到金陵的相過程中,蕭景睿和謝弼都覺得這位蘇兄學識深不可測,一定大有淵源,卻沒想到他原來竟是教于這位老先生。
“黎老先生若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蘇兄你為他傷,有損,”蕭景睿低聲勸道,“你子不好,我們本來是請你到金陵散心養病的,你若是這般郁郁不歡,倒讓我們這些做朋友的覺得過意不去。”
梅長蘇默然半晌,方緩緩睜開雙眸,道:“你們放心,既然來到王都城下,總要哀念一下亡師當年忠心挫,黯然離京的凄楚之,豈有一直沉溺憂傷之理我沒有事的,咱們進城吧。”
時近黃昏,晝市已休,夜市未起,街面有些清寂,三人很快就趕到了一座赫赫府第前,“寧國侯府”的匾額高高懸掛,十分顯眼。
“哎呀,快進去通報,大公子二公子回來了”這時正好是下人們忙著四掌燈的時候,一個眼尖的男仆扭頭瞅見他們,立即高聲了起來,同時迎上來請安。
三人紛紛下車下馬,客前主后進了侯府大門,
目便是一道影壁,壁上“護國柱石”四字竟是筆。
“芹伯,父親母親呢”蕭景睿問著一個匆匆迎出來的老仆。
“侯爺在書房,不過夫人今日禮佛,要留宿公主府。”
“那我爹我娘呢大哥和綺妹他們呢”
“卓莊主和卓夫人已經回汾佐去了,卓姑爺和大小姐同行。”
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問答,梅長蘇忍不住失笑道:“真是混啊,又是父親母親,又是爹娘的,再加上你跟哪個兄弟都不同姓,不知道的人一聽就暈了。”
“不知道的人當然會暈了,不過景睿的世也算是一段傳奇了,不知道的人很吧。”
“謝弼,你總是沒大沒小的,我大哥。”蕭景睿故意板了板臉,三個人隨后一齊笑了起來。
不過玩笑歸玩笑,其實謝弼說的沒錯,蕭景睿的世由于太離奇,又牽涉到貴胄世家的寧國侯府與江湖名重的天泉山莊,在朝野間的確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二十四年前,寧國侯謝玉離開他懷孕的妻子當朝皇妹蒞長公主出征西夏,同年,江湖世家天泉山莊的莊主卓鼎風也將懷六甲的妻送到金陵委托朋友照顧,自己前往苗疆約戰魔教高手。誰知天有不測風云,一次被民間俗稱為“鎖”的疫突然暴發,為躲避瘟疫,城的達貴人們紛紛離開,到附近的清靜山廟避災,而謝卓兩家夫人巧之又巧地住到了同一座廟里的東西兩院。
由于山中寂寞,兩位夫人有了往,彼此都覺得相投,常在一起坐。這天,兩人正聚在一起聊天弈棋,突然同時陣痛起來。其時外面正是電閃雷鳴、風雨大作,隨行的仆從們惶惶然地忙到深夜,終于有嬰兒的啼哭聲響起,兩個男孩幾乎是先后腳一起落草。
在一片喜笑開中,產婆們捧著這金尊玉貴的兩個小公子到外間準備好的一個大木桶里給嬰兒浴。
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古廟院中一株空心柏被雷電擊中,一段枝轟然斷裂,砸在產房屋頂上,瞬那間瓦碎梁歪,窗欞也被震落,狂風猛卷而,屋燭火俱滅,一片尖聲。侍衛和婢們慌慌張張搶出兩位夫人,被嚇得向后跌坐在地上的產婆們也手忙腳地黑從木桶里撈出嬰孩,逃了出去。
好在有驚無險,無人傷,重新擇房安頓好了產婦之后,眾人剛松了一口氣,就突然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黑被抱出的兩個男嬰,赤無牽掛,一般樣皺皺,一般樣張著大哭,重量相仿,眉目相似,哪個是謝夫人生的,哪個又是卓夫人生的
到了第二天,問題更加沉重,因為其中的一個男嬰死了。
謝夫人既是當朝長公主,這件事就不可避免地驚到了當今天子。皇帝下旨命兩家帶著嬰孩宮,派醫滴認親,誰知嬰兒的居然跟誰的都相融,本沒有區別,再一看兩對父母的模樣,皇帝知道事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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