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番外2：萬惡之源的重生

捕快：「請問師父， 為什麼在別人家院牆下一連七日窺伺？這家員外嚇得都報了了。」

南：「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在等我娘出生。」

捕快：「師父是認真的？」

南：「出家人不打誑語。」

三個捕快圍著思考了一會兒，鏈子一鎖， 道：「這個尼姑瘋了， 帶去善堂看病吧。」

……

孔州城南員外老來得， 得雲遊高僧賜名一個嬈字， 自花容月貌，長到十六七歲該談婚論嫁時， 老兩口本想為兒尋一樁好婚事， 不料城裡鬧起了瘟疫， 各家只能閉門戶等待瘟疫散去。

本來一切還算安好， 過了一段時日，京中來了個主理瘟疫之事的權貴，來了之後無心正事， 四搜羅人，聽聞南家有，有傾國之貌，便在酒席上頻頻問起。

南員外夫婦心疼兒， 聽了風聲，只能將兒送城外一寺廟裡暫避， 想要躲開這波風頭。

「……此去期崖寺，那裡的禪師是你爹的舊識， 你小時候他也曾抱過你的， 若是在寺廟裡見了， 需得誠心持禮，收起你那套貧，禪師才會庇護你。」

這年南嬈十七，在孔州城相親圈裡出了名的隻不娶，惡名昭彰，那日回府時驟聞爹娘要把送到廟裡去，還以為被人告了要到廟裡躲災，等到被塞進馬車嗒嗒出了城，才反應過來是貌惹的禍。

「小姐，咱們怕是得在廟裡待上三個月，老爺說了，那權貴這幾日正忙著用郡守獻上的人，以咱們家的名頭，若是回頭想起來了，再跑就來不及了。」

南嬈一皺眉，也有所耳聞，這權貴說是來治理瘟疫的，可來了小半個月，既不徵召大夫，也不向朝廷求撥草藥，隻曉得弄了一些不知道哪裡來的番僧，舉著黃幡滿大街找什麼邪孽，邪孽沒找到，倒是死的人越來越多。

「雙親多慮了，倘若那權貴真的想把我送進宮裡，咱們這區區鄉紳之家又如何擋得住？」

隨行的丫鬟道：「說是來治理瘟疫的，可不見徵召大夫，也不那權貴帶了一群妖僧，小姐不妨就去廟裡躲上幾日，若實在躲不了。這兩日孔州城瘟疫鬧得兇，老爺聯繫了義莊那邊的人，看看能不能借來一子，讓小姐假死幾日，待那權貴走了，再把小姐迎回去。」

那權貴本就是朝廷派下來視察疫的，南嬈覺得他爹娘想得有點天真，不過眼下也沒其他法子，只能聽憑安排了寺廟。

山寺幽靜，南嬈本也十分滿意，只是夜時極為清寒，未至天亮，便把凍醒過來，披起挑亮了燭，喚了兩聲丫鬟，不見人影，便穿了鞋出門去尋。

這一出門，便遠遠聽見一聲清鈴從寺廟後院傳來，隨後驚訝地看見一片片泛著金的菩提葉隨風飛了山下的燈火人間，這些時日籠罩在孔州的瘴雲頓時散去。

南嬈了眼睛再看，卻見那些金菩提葉都消失了，只看見朗朗月傾瀉於院中，好似剛剛的景是一時錯眼。

不過生來便是個好奇心頗重的人，提了燈便離開了自己的院落，朝著剛剛菩提葉飛出的地方走去。片刻後，便看見了一座簡樸的庭院，這庭院裡有一株菩提樹，樹葉間竟閃爍著微，顯得神非常。

南嬈大為好奇，趁四下無人，把燈籠擱在旁邊的石桌上，憑著自比尋常熊孩子皮上好幾倍的手蹭蹭爬上了樹，待撥開厚實的葉片湊近了一看，卻發現那並非什麼神異，只是枝葉間棲息著一隻隻螢火蟲。

「原來如此啊……」南嬈頗有些失，待被夜風一吹打了寒，正準備下去時，卻見滿樹螢火驀然飛起，沙沙葉響裡，院門再次被推開。

壞了，有人來了。

南嬈騎樹難下，只能把子進匝匝的菩提葉裡，待腳步聲靠近，又忍不住撥開一片樹葉，往樹下一看。

這一看便愣了神兒。

樹下確實有個人，雖是個人形兒，南嬈卻好似覺得自己瞧見了什麼神仙，若不是神仙，那大約也是天上的丹青妙手，趁酒舀了一甕月，潑墨畫，才描得出這樣的氣質高華。

這神仙雖是瞧見了院子裡的石桌上擱著隻燈籠，卻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只在禪房前稍稍頓住了步子，留下一句話，這才推門了禪房。

「更深重，若要聽禪，明日卯時後再來吧。」

直到房門合攏，南嬈這才被一陣冷颼颼的風吹得回過神來，慢慢溜下樹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良久，禪房裡的燈火才徐徐滅去。

……

之後一連三日，南府的丫鬟發現家小姐起得比都早，打扮停當出門聽寺廟裡的禪師講禪，看傻了不知多修為不高的小和尚，直至午時飯菜都快涼了，家小姐才回來。

丫鬟覺得有點奇怪，問道：「小姐，今天禪師都和你講了什麼呀？你傻笑了快一炷香了。」

南嬈著碗裡的米，慨道：「盤兒靚，條兒順。」

丫鬟大驚失：「出家人竟說出如此輕浮之語？小姐莫怕，我這就下山去告訴老爺來接你回府！」

南嬈連忙扯住丫鬟，道：「冷靜，我是說禪師。」

丫鬟：「……小姐你開玩笑吧，你不是說和尚都是大禿瓢子嗎。」

南嬈：「人家才不是大禿瓢子，我這麼說吧，咱們城東那潘公子你見過吧，人稱小潘安的那貨。」

丫鬟雙頰緋紅，道：「當然記得，潘公子都來提過六次親了，翠翠這輩子沒指，就想著小姐什麼時候想開了答應潘公子，翠翠好混個通房呢。」

這時年的人大多都這麼想，南嬈平日裡也沒展的姻緣，見的人多了，便曉得這張臉注定是要惹是生非的。

「翠翠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心思吧，上回咱們一起去給邱家老祝壽，宴上那小潘安是神魂顛倒了，他那老鬼爹我瞧著也是蠢蠢，真去了他們家，不得一鍋粥？你跟著我這麼久了，區區一個通房也不大妥，改日我就找城裡的婆替你留心幾個老實人吧。」

丫鬟大驚失：「可是小姐，我要是嫁出去了，你怎麼辦？新來的丫鬟知道你晚上夢遊喜歡往樹上竄著睡嗎？」

南嬈：「……我上次睡樹上已經是八歲時候的事了吧。」

丫鬟抹了一把眼淚，道：「算命的江湖士說你上上輩子是隻鳥，喜歡往樹上躥乃是鳥難改，婚後指不定因為這個怎麼被婆家罵呢，我要是配出去了，誰半夜把您從樹上拖下來？半夜爬樹這種事若是宣揚出去，孔州城哪家的公子還敢娶？」

南嬈：「算命的話哪能盡信，再說了，爬個樹多大點子事，俗人之見，人家寂明禪師就沒說什麼。」

丫鬟終於明白了南嬈這兩日的反常，惶惶然道：「小姐，你不會當真、真看上個出家人吧。

南嬈這個人，向來喜歡挑戰別人的心裡下線。

「實不相瞞，我思來想去，總覺得我們上怕是輩子有一。」

丫鬟臉變了變，起道：「小姐我去泡茶。」

南嬈一臉困，待側落下一小片影，才難得到了一不容忽視的尷尬氣息。

跟上輩子有一的出家人輕聲慢語道：「施主今日聽禪時落了一枚髮簪。」

「欸？」南嬈連忙起去接，卻不想對方卻只是了手，沒有要還給的意思。

寂明繼續道：「寂明一時不慎弄壞了，抱歉。」

南嬈剛想客套一陣，便聽他又說道：「我稍通金石修補之，若施主心急，亥時後可到我院中取。」

亥時後早就是深更半夜了，雖說是佛門清淨地，這樣微妙的時刻，孤男寡的，很難讓人不去想歪。可南嬈不覺得，總覺得這個人就算是房花燭夜，也是一副坦坦乾乾淨淨的模樣，說什麼做什麼都好似合合理一般，讓尋常人起不了什麼歪念頭。

南嬈不是尋常人，此刻已是心花怒放，滿腦子都是歪念頭：「那，就拜託禪師了。」

寂明約好後，仍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緩緩走回了講禪的院落。

早上這裡滿滿當當的坐著些寺廟裡聽早課的弟子，此刻卻只留了一個敲木魚的小沙彌，待寂明坐定後，小沙彌形一陣變幻，化作了一個白尼。

南幽幽歎了口氣，道：「父親，我娘剛剛沒有掉簪子。」

寂明：「嗯，是我的。」

南：「父親，這簪子剛剛是好的。」

寂明點頭道：「嗯，是我弄壞的。」

南：「父親，這樣不好，得讓娘生老病死地熬過這幾十載壽歲，的魂魄才能完整。」

寂明：「是不太好。」

南：「父親知道就好，那下次還嗎？」

寂明略一沉默，垂眸道：「還。」

南：「……」

南：「父親，你這樣我很尷尬。」

寂明：「敲會兒木魚緩解一下吧。」

「哦。」

此起彼伏的木魚聲響到了黃昏，南始終說服不了爹遵守佛門戒律，只得自行離開，打算和家那個欠渡化的問題人互相研究一下如何在佛門戒律的邊緣反復橫跳。

而這邊，寂明一個人坐在院落裡，看著那支斷掉的簪子，一言不發。

那年，好像有很多話，想說未能說得出來。

現在也有很多話，他終於敢說出來了，卻聽不懂了。

如是一個人空想到了月上樹梢，院外刻意放輕的作窸窣傳來，寂明這才收回遊已久的神思，回頭一，卻是心中微微怔忪。

南嬈撐在矮牆頭上出一張看著便行為不軌的臉，微抿，見寂明凝著，便尷尬地笑了笑，低了聲音道——

「禪師見諒，我家丫鬟管得嚴，在正門那條道上把著門……」

寂明看著沉默了片刻，起走至牆下，南以為要被訓斥了，卻又見他出手來。

「來。」

就好似天上皎然的月忽然有了幾分煙火氣，南嬈不可避免地心跳快了快，麻利地翻過牆頭，搭上他的手跳了下來，一雙水瀲灩的眸子從他沉靜溫和的側臉，看至滿頭雪銀的長髮，越發好奇。

「父親一直說我小時候被禪師抱過，連我的名字也是禪師起的，可我見了禪師，卻不像是見了長輩……冒昧問一聲，禪師究竟多大了？」

寂明語塞，回剛走了不到十步，南嬈這邊接著便是跟過來一套連吹帶打聽。

「我本是來修行的，一見禪師，卻又無心修行了。」

「你真是神仙嗎？」

「好吧，就算不是神仙，禪師風姿佼然，怎麼會出家呢？」

「我既了廟，便是與佛無緣，與禪師也是有緣的，給我起個法號可好？」

寂明停住步子，道：「抱歉，我……現下不是出家人，你的法號，我取不了。」

南嬈愣了愣，道：「可這山寺不是禪師所立的嗎？」

「心不在釋迦，與還俗無異。」寂明取出那簪子，放在南嬈手心，「修得不算齊整。」

南嬈握著簪子，心裡湧起一莫名的衝，道：「我該怎麼謝你？」

寂明頓了頓，道：「你會釀酒嗎？」

「我娘是沽酒娘子出，釀酒不難，倒是禪師，已經不忌酒了嗎？」

趁著一抹月悄然雲，寂明低聲道：「你釀的酒，我不忌。」

「……」

又過了月餘，南府的丫鬟實在無法再無視家小姐不分晝夜地往一個僧人居所流竄的靜，便趁著下山採買的時候，乘驢車回了趟孔州城，打算讓南員外給南嬈換個寺廟小住，省得惹出事端，哪知這一回去，便發現家裡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