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大隊長不好啦——”
田地里,一個社員飛奔而來,對著正在拔草的大隊長王世虎大喊:“王建業的老婆林秀芬發癲,把棚棚霸占啦!”
正在田里勞作的社員們齊齊一呆,目唰地看向了林秀芬的阿婆娘吳友妹。接著的是無聲的眼神流——吳友妹天天打新婦,終于把新婦打癲了?
此時已是1975年,公社制度在崩潰的邊緣。社員們早沒了初期的勞積極,聽說有熱鬧看,紛紛丟下手里的勞工,抬腳往窩方向走。大隊長王世虎喊都喊不住,只得跟著去看況。而吳友妹更是騰起了怒意,把鋤頭往地上一摔,喝道:“反了天了!”
說畢,上兩個小兒媳,帶著一群社員浩浩的殺向窩!窩里的都剪了羽,老老實實蹲在竹片圍的空地里。而窩旁邊原本鎖著的雜間,正大門開,林秀芬進進出出的收拾著。
吳友妹見狀腳下發力,猛得沖了上去,喝罵道:“你發麼子癲!?裳不洗柴不劈!跑到棚棚里來耍!看我不拍死你!”
然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剛剛那一小會兒,全大隊出了名的賢良淑德到恨不得頂個牌坊在腦門上的王家兒媳婦林秀芬,已經被人穿了!
這事兒還得打王家這位奇葩的當家人,吳友妹說起。
就在今天,1975年6月14號的端午節。王家出嫁的長王芳妹大清早給娘家送了幾個粽子。長期被待的長媳林秀芬實在忍不住,吃了一個。卻不幸被婆婆吳友妹發現了,惡婆婆吳友妹頓時發,揪起林秀芬的頭發,哐地把的腦袋砸在了墻上。
瘦弱的林秀芬當即腦子嗡了一下,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然而,吳友妹并沒有發現兒媳婦的異狀,只當故意裝死。完全不顧林秀芬滿頭滿臉的,在上工的哨聲中,罵罵咧咧的走出了家門。
莫名其妙飄來的異界靈魂林秀峯:“……”
“我屋里的建業八字丑啊——討了個不會下蛋的啊——嫁過來三年了,連個蛋都冇看見啊——”
走出家門的吳友妹還不肯消停,剛到院子里,又繼續唱作俱佳了起來。
“短命死的,要上工了裝死了,躺在床上不肯起!前世都冇看過的懶婆娘!我過兩天就要建業跟你個背時鬼離婚!離婚!”
聲驟然拔高,幾近尖嘯:“我戴了子白紗咧——討了個懶死鬼新婦!生不出仔下不了地!要你有個卵用!!!”
“炮打死的!槍打死的!短命死的……”
謾罵聲逐漸遠去,正當林秀峯想再查探查探況時,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沒等反應,破舊的天花板就映了眼簾。
林秀峯:“……”
后腦勺上傳來尖銳的痛,林秀峯想罵娘,尼瑪!難道是穿了!?
我特麼啥也沒干,就端午加個班,下班坐個公車的功夫,就穿了!?
穿越還講不講點基本法了?你好歹安排個車禍也行啊艸!我年薪幾十萬的工作,我剛還完全部貸款的二套房,我剛走上巔峰的人生……
現在,你告訴我,我在一個風平浪靜的端午節,莫名其妙的穿了!?
艸!
不,不可能!林秀峯安著自己,作為一個在打工之外,兼職寫網絡小說的作者,有著充分的各種做夢經驗,或許現在并沒有穿,而是一場荒誕的夢。
然后,啪嘰一聲,一個撣子掉在了腦門上,砸起一個包后,又掉落在了地上。
林秀峯:“……”靠!這日子沒法過了!
被撣子敲過的腦袋越發痛了,覺自己躺在地上的林秀峯想掙扎爬起來,好歹得把自己挪到床上去。而就在此時,耳邊忽然響起了個低低的啜泣聲,很微弱,也很畏。
“我沒有……我好累……好累……”
林秀峯本能的想聽個仔細,卻只有斷斷續續的“我沒有”、“他不在家”、“我好……好……”等零碎的話語。
接著,人的話語變了脆弱的問詢,聲音小到幾近耳語,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與委屈。
“為什麼呀……為什麼呀……”
“……嗚……為什麼呀……”聲音越來越碎,越來越碎。
再然后,聲音驟然消失,四周倏地寂靜無聲!
接著蒼白單調的記憶一腦的灌進了腦海,林秀峯幾乎是幾息功夫,就看完了一個農村婦乏味的、短暫的一生。
林秀峯,林秀芬,一字之差,兩段人生。
一個生活順遂、吃香喝辣;一個努力掙扎,卻食不果腹。
兩段的記憶在腦海里融攪和,讓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哪一段人生才是夢境。
窗外有腳步聲響起,打破了滿室寂靜。
“王家今天真熱鬧。”一個婦語帶嘲諷的道,“一個新婦哭昏了,一個新婦被阿婆娘打昏了。都說王家人能干,也不怎麼樣嘛!”
“我看啊,是他們家做事太歹毒,遭報應了!”
“呸!你胡說麼子?現在不準搞封建迷信!”
“好、好,我說錯了話,你莫怪……”
聲音再次遠去,林秀峯回過了神。兩段記憶分分合合,許久之后,總算在的腦海中理出了個楚河漢界。著天花板,良久之后,想起了記憶里“”多年的賢良與忍讓,陷了長久的沉默。
不知如何評判一個在底層掙扎的文盲婦的悲慘人生,做不到輕易恥笑的懦弱與無能。
只是再次緩緩閱讀過那些茫然蒼白的記憶后,忍不住低喃出聲。
“傻姑娘,你可知人本賤。乖順忍讓從來換不到夫家的認可,只會帶來更嚴酷的欺辱和打。以后,學會做個潑婦吧。”
縈繞在里的最后一滯瑟倏地退去,林秀峯怔然片刻,心底有酸漸漸浮起,又脹又痛。
勉強起抬頭,著斑駁的穿鏡里的瘦弱憔悴的影:“原來,真的穿越了啊!”
奈何新得的,沒讓慨多久,就傳來了一劇烈的。因去的粽子,可粽子到底沒能口,就被惡婆婆奪走,最后在無盡的中被惡婆婆送上了黃泉。
林秀峯心底升起了滔天的怒意!因為原主所嫁的人家,本不缺糧食!不僅不缺,還因為原主的丈夫是轉業的軍,家境在整個竹水大隊都是數一數二的。
這樣的人家,偏偏故意不給兒媳婦吃飽飯!林秀峯頓時怒了!臥槽你大爺!
林秀峯可不是老實的原主,恰恰相反,有著日天日地格的,是家族親戚里有名的鬼見愁!跟老娘玩兩房一廳版的宅斗是吧?林秀峯握拳把指關節按得啪啪作響,從今天起,我讓你們老王家見識見識,什麼做真正的宅斗!
論斗心眼,打出生落地起老娘就不帶怕的!
不知是不是原主靈魂殘留的力量,林秀峯突然覺沒那麼沉重了。雖然依舊渾無力,但起碼能掙扎著直立行走。穩了穩形,林秀峯便果斷直奔廚房而去!
腦子里清晰的記得,就在廚房的墻壁上,掛著一串八個粽子。可不是原主,管他三七二十一,吃飽再說!
得發抖的林秀峯一把扯住粽子,不知哪來的洪荒之力,竟直接拉斷了麻繩。顧不得熱一熱,飛快的開粽葉,大口的往肚里吞。因吃得太著急,好幾次都噎得直翻白眼。
粽子的味道沒嘗出來,但至手不再那麼抖了。肚子里有了食,因莫名穿越而產生的激烈緒也隨之冷靜了下來。林秀峯隨意撿了個凳子坐下,開始整理思路。
據記憶,現在是1975年6月14日。很巧合的是,穿越前最后的記憶停留在2021年6月14日的公車上,那一天同樣是端午。而據多年看小說的經驗,穿越大概率是穿不回去的。
林秀峯咬了咬后槽牙,接著思考。無論是否能回去,怎麼活下來,并活得好,是眼前面臨的首要問題。按照林秀芬的人生經歷來看,繼續在王家累死累活是無法破局的。
因為林秀芬所承的,是如山的家務和能照臉的清粥。很難想象,在75年還有王家這種典型的地主式剝削的存在。林秀峯了下,竹水大隊距離縣城只有6里多路,從沒有人去舉報過?又仔細想了想,決定先不冒進,首要目標是離王家!
林秀峯勾了勾角,原主的原罪是不會下蛋的是麼?那就讓王家人見識見識什麼做真正的!
同樣有著富農村生活經驗的林秀峯嚯地從凳子上站起,隨手抄起塊石頭往婆婆吳友妹的房間走去。
毫不猶豫的砸開了房門,接著又手起刀落的對放糧食的雙門柜來了個砸鎖三連。
砰、砰、砰!柜門鎖應聲落地。拉開有把手的左側門,糧食的香味迎面撲來。1米4高的大木柜里,放著大半桶的糙米、一麻袋的玉米碎、一大盆?子,還有一捆12把的細面條。這條件,擱在1975年,足以羨煞旁人。但林秀芬到形,呵呵。
半柜子的糧并不能滿足林秀峯的胃口。想打開右邊柜門看一看,卻找不到門把手。略作思考,手沿著柜門索了一陣,很快在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塊凹槽。凹槽里有鐵釘,出來,再摳住門,順利的打開了右邊柜門。
然后又看見了躺在簸箕里、足以讓時下干部們都羨慕嫉妒恨的17塊片糖。片糖是蔗糖的加工產品,呈棕紅,雜質多易變質,在林秀芬穿越前,基本已經淘汰。但在現在,無疑是好東西。視線往下,有三個方形的竹筐,分別放著蛋、鴨蛋和咸鴨蛋。
林秀峯的眼中浮起了笑意。無視掉更下方的兩個屜,利索的抓出了四個蛋,掰了半塊片糖,轉到了灶屋。燒水、打蛋、放糖一氣呵。滾燙的紅糖蛋盛在瓷碗里。趁著放涼的空檔,走回了吳友妹的房間,把咸鴨蛋帶竹筐放進米桶里,再把米桶整個拎到了堂屋門口。
隨即,回房快速的收拾起了日常用品。蚊帳、鋪蓋、枕頭、巾、牙刷、裳,包括晾曬在門廊下的月經帶,一腦的用床單打了個巨大的包袱。接著從屋外找到了的洗臉盆。跟米桶堆到了一起。
忙完這些,片糖蛋湯剛好放涼。豪氣的一口氣干了,上騰起了久違的暖意。林秀芬一抹,捆好的家當,拿起扁擔一擔子挑在了肩膀上,邁開大步向生產隊里的窩出發!
從今天起,不再是兢兢業業做家務干農活吃得做得多的王家長媳,而是一只不事生產不干家務,只用吃飯和下蛋的母!
從今天起,不再是原版溫順從的林秀芬,而是林.鈕鈷祿.斗戰勝佛.秀芬!
從農村到城市,從晉江到微博,撕,老娘才是專業的!往后的日子,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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