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蒙蒙,余同便醒了,他到了這上,卻保留了前一世三更睡五更起的好習慣。醒了,卻沒,很多時候余同都覺自己在做夢,像莊周一樣,應該是在夢中吧。或許夢醒后,他仍是那個新登基的帝王。
余同正在出神發獃,心中惆悵無數,忽然聽到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側一瞧,余小魚眉倒豎,臉上帶著一子煞氣,牙關的咬著,不知做了什麼惡夢,正磨牙發狠呢。
嘆一口氣,余同也沒理會余小魚,夢啥夢啥吧。昨晚,他們又吵了一場,原因是余同小便時不小心滴了幾滴在馬桶外面,余小魚那張把余同的臉面了個一乾二淨,還威脅余同再有下次就讓他用礦泉水瓶方便。余同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一個晚上沒搭理余小魚。
余小魚牙磨得更厲害,余同就當聽音樂,心有種難以言語的快,哼,報應,真是報應,不孝順的報應。
余同正在得意,余小魚猛得支起上,一手掄起拳頭就往余同上砸去,他眼睛閉,睫輕,間卻發出一聲極抑尖細的泣音,裡頭的憤怒痛楚尖銳得能穿余同的心臟。
余同嚇了一跳,單手握住余小魚的手腕,在余小魚屁上狠拍了下去,喚道,「小魚小魚,醒醒,怎麼了!醒醒!」肯定是魘住了。
余小魚是痛醒的,余同正朝他屁招呼,那力道疼得余小魚差點蹦起來,推了余同一把,「你打我幹嘛?」
「真是好心沒好報,你做什麼夢了,喊打喊殺的,嚇了我一跳。」余同見余小魚睫上還沾著顆大淚珠兒,隨手用拇指給他抹了去,聲音溫和了許多,「夢裡都這麼急子。」
余小魚這才回了神,訕訕地,忽又惱怒起來,「還說呢,夢到你又騙我錢了。氣死我了。」
啥財如命啊,余同總算見識到了,他倒不生氣,忍笑道,「哦,這樣就沒辦法了,你不信我,我能怎麼辦呢?說的話你也不肯信。」
「說的話?」余小魚冷笑,「你以前發得毒誓沒一千也有八百,有什麼用?還怪別人不信你,你怎麼不先反省一下!」
「哦,我都發過什麼誓啊?」
「全家死都說過,你自己想吧。」余小魚懶得看余同那張花花公子的臉,扭撈過床頭的鬧鐘,快六點了,他索不睡了,掀開單子下床找裳穿。
余同瞄了余小魚又圓又翹的小屁一眼,別開眼,低頭看著左手齊整的指甲,跟右手形鮮明對比,這還是昨晚吵架前余小魚給他修的,心頭鄙視了前任一陣,抬頭道,「以往的事就算了,你再生氣,我也想不起來,只看以後吧。」看到余小魚穿了件家常的大T恤,余同道,「不是要上班麼?怎麼穿這件?」
「做飯!」想到新仇舊恨,余小魚那雙黑水銀似的眼珠子自眼皮下往上翻,狠剜了余同幾次,才出去做早飯和余同的午飯。
余同唯苦笑而已。
余小魚蒸得酸豆角餡兒包子,又給余同炒好中午吃的菜,余同洗漱好就到廚房坐著,陪余小魚做飯。
「微波爐會用了吧?」
「嗯。」
「有什麼事打我手機,」余小魚攪著鍋里的泡飯,盛了一碗放到余同跟前,威脅道,「除了給我打,不許給別人打,要是讓我知道你又勾搭人,別想我再伺候你!」
「不會,我都忘了。」
「想起來也不行!」
「哦。」
揭出幾個正熱乎的包子放在桌上,余小魚還是先遞了一個給余同,「有人門也別開,就裝聽不見。特別是的,都是狐貍,沒安好心。你要是想結婚等以後好了正經去相親……」
「行了,趕吃吧。」余同笑,「我沒這種念頭兒。」對這個世界的許多事,余同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調節過來。咬一口包子,余同道,「這個豆角要比西紅柿味道好。」
「真是怪,連吃得都忘了,那你怎麼還認得字呢?」
余同抬了下眼皮,漫不經心道,「要是連字都忘了,你不更累麼?等我康復,你就別上班了,我掙錢養你。」
余小魚唔了一聲,沒好意思打擊余同。
在余小魚要出門前,余同叮囑了一句,「你頭一天上班,肯定有人問你的底細,悠著點兒,別什麼出來。」
余小魚不解,余同嘆道,「小心下馬威。你是新人,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有欺生的傳統。」
「我有這麼笨?」余小魚挑起淡淡的眉,眼中卻多了些警醒。
余同一笑,也不挑破,曲指敲了余小魚腦門兒一下,「晚上帶個西瓜回來。」
「骨頭湯,西瓜,只能買一樣。」竟然開始要東西了,余小魚聽到花錢的事兒就不爽。
「隨你便,反正我兩個都想嘗一下。或許能幫助恢復記憶呢。」
「算了,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失憶,」余小魚聳了下肩,起碼現在失憶還能給他出出主意。余小魚咬咬牙從包里出一百塊放余同手裡,「這個是應急的,沒要命的事兒不許花,晚上要是還在,我就給你買西瓜,燉骨頭湯。」
余同著這張紅的紙幣,覺得真是奇怪,現在人竟然拿紙當銀子,不過容易攜帶是真的。
臨出門,余小魚又叮囑一句,「不許花哦。」
不準花,你給我幹嘛?余同很想回問一句,不過礙於余小魚的脾氣,還是罷了。
鄭東澤還沒到公司,是鄭東澤的另一位助理陳敏招呼的余小魚,陳敏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頭髮微長,不過很有層次,直垂到肩頭,一副無框眼鏡,斯文而清秀,眼中虛帶著一層笑意,陳敏笑得熱絡而親切,「總監跟我說過了,你就是新來的助理吧。你的辦公桌在總監室,鄭總監有個習慣,不大喜歡外人進去,我就不進去了。你先去收拾一下,我帶你去別的部門兒轉轉,以後不了要打道。咱們都是總監的助理,別跟我客氣。」
余小魚勾了勾角,「小陳哥,麻煩你了。」
陳敏拍了余小魚肩頭一記,笑道,「第一天來,事兒都比較多,你去忙吧。」
很奇怪,陳敏的辦公桌在外面的設計部,與其他設計師,助理混居,只有餘小魚被鄭東澤安排在總監室,這也是前九任沒有的待遇。余小魚未到之前,設計部諸人已經討論過余小魚同鄭總監之間的N種關係可能。余小魚就這麼人未到,名聲先響亮起來。
鄭東澤豬窩一樣的辦公室沒有毫改變,只是多了一張明凈的白的小辦公桌兒,上頭電腦文件框什麼都齊全,沒想到鄭東澤人包,做事也包。
余小魚找了塊布頭兒抹了下桌子,又重新收拾了一遍。
外頭以陳敏為中心的諸人已經開始討論余小魚了,「我的天哪,年了嗎?真年了嗎?好啊。」
「人家可能就天生。」
「有些人,三十了看起來都像十八。」
「嗯,不要十八的看起來像三十就了。」
「小陳,他什麼學校畢業啊?到底多大了?」
「這我怎麼知道,你還是自己問吧。」陳敏兩手指往上扶了扶眼鏡,他的位子靠里,斜對著設計部的門,見余小魚正推門進來,對余小魚擺了擺手,「這裡。」
「哦,小陳哥,你知道之前手工用的珠片輔料呢,我想先整理一下。」覺到幾人在打量自己,余小魚目不斜視,只是對陳敏客氣非常。
「嗯,就是你邊兒上那張桌子,東西都沒,你看看有什麼能用的。」
……
鄭東澤不在,也沒人安排余小魚的工作,余小魚樂得清閑,吃過午飯,鄭東澤才懶洋洋的到公司。
余小魚抬頭剛要打招呼,話溜到邊兒停頓了一下,鄭東澤那雙清潤的的丹眼角上一小塊兒烏青,角破損紅腫,像剛被人揍了。
「哦,小魚來了。」鄭東澤倒沒介意,拍了拍余小魚的頭,「中午吃的什麼?還習慣麼。」越過去到長沙發上斜倚著坐了。
「好的。」余小魚見鄭東澤一副衰樣,試探的問,「你還沒吃飯吧?要不要打電話給你一份午餐送過來。」
「給我杯牛就好了。」鄭東澤懶懶的了個懶腰,出一截的細膩韌的腰,余小魚忍不住多盯了幾眼,鄭東澤笑,「怎麼,看上我了?」
真輕佻。余小魚白眼,「是你腰太了。」
「過來讓我看看你眼睛怎麼長的?」鄭東澤發現余小魚真是天生一張刁,不覺得好笑。余小魚從冰箱里拿了袋牛放微波爐里熱了一分鐘,細心的倒在杯子里,一副小管家的模樣站在鄭東澤面前,「坐正了,歪著頭怎麼喝,會嗆到。」
鄭東澤笑著接過,挑眉問,「上午幹什麼了?」
余小魚沒來得及說,門一響,公司的大老闆急吼吼的進來,洪巖容貌朗威嚴,此時皺的雙眉下一雙眼睛更是要噴出火來,余小魚見機馬上抬屁就溜了出去並且順手將門帶牢,洪巖本沒看他,闊步到鄭東澤跟前,先大口呼吸,平復了一下心,他還是比較傾向以理服人。
鄭東澤聽著洪巖像牛一樣氣,心裡那口悶氣忽然就散了,慢悠悠的喝了兩口牛,出一張紙巾了角,鄭東澤悠聲道,「你看,小魚第一天上班就知道我沒吃飯給我熱了袋牛,你來幹什麼?興師問罪?我現在沒空,下午要去周先生家,已經約好了。」
「我已經幫你推了,喝完牛跟我去醫院。」洪巖就站在鄭東澤跟前,等著他喝牛。
鄭東澤與洪巖認識二十幾年,向來只有他欺負洪巖的份兒,今天真是出門沒看黃曆,諸事不吉。鄭東澤挑了挑長眉,「如果與工作無關,我不覺得你可以命令我。」
媽的,又是這種怪氣的語氣!洪巖偏對鄭東澤沒折,他原地轉了兩圈,劈手奪過鄭東澤手裡的牛,呯的一聲摔在地上,角抖了又抖,「你是想讓我用強!」
「哈,用強!」鄭東澤對洪巖的怒火視無睹,他仍安穩的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的攤開手,微笑著聳了聳肩,一副優雅的貴族姿態,他用一種十分愉悅的腔調問,「你確定是我的對手嗎?要在這裡手麼?」
洪巖咬著牙問,「你一定得做得這麼絕嗎?叔叔已經後悔了,他就是要面子,不肯低頭。他一天不比一天,你就算騙騙他,對他好一點行不行?他就算以前對不起你……」
鄭東澤彎著眼睛,出一個微笑,打斷了洪巖的話,「唉,本來我都忘了,結果你一次次的提醒我,原來以前有人對不起我啊。小洪,真是辛苦你了。拜你所賜,記得更清楚了,想忘都忘不掉,多謝了。」
一般正常時候,洪巖也不想跟鄭東澤翻臉,可沒想到鄭東澤實在有本事,昨天一個晚上就把老爺子折騰到醫院去了。老爺子一把年紀,怎麼說,鄭東澤也是理虧。當然這只是洪老闆一廂願的看法。
鄭東澤完全當那老頭兒神病,他小時候一直過著父不詳的生活,等自己大學畢業事業小時忽然冒出個爹來。真是好笑,若是在他孤苦無依玩兒命打工賺學費時,老頭兒攜巨款從來而降,說不得鄭東澤還能識時務的認個爹。偏人家鄭東澤啥都有了,什麼都不缺時,老頭兒出現了。老頭兒也沒啥壞心,只是自己辛苦培養了三十幾年的兒子空難沒了,又一合計,原來依稀彷彿還有個私生子在外頭,再一調查,小夥子還不錯。於是,鄭東澤陷了被迫認父的泥沼。
本來,鄭東澤對於這種聲爹就能換到巨額產的事兒也沒那麼反,偏這老頭兒管天管地,對於鄭東澤做設計師的事百般看不上眼,一定要鄭東澤跟在他邊學做事,還一廂願的給鄭東澤制訂了三個五年計劃。鄭東澤想,難道老子還缺祖宗伺候麼?
鄭東澤被煩的也不想要什麼巨額產了,他的錢雖然不能跟老頭兒相比,可也足夠他活得滋滋潤潤,逍遙自在,本沒必要委屈自己嘛。鄭東澤想通了,不過自古請神容易送神難,何況這種有權有錢有勢的爹,也不是好認的。關鍵也有一點,老頭兒年紀大了,估計再如何努力也生不出別的繼承人了,就算生得出,估計他也看不到繼承人長大。鄭東澤稀里糊塗了千頃地里的一株獨苗,忽然變得珍稀起來。
至於洪巖,鄭東澤已經把他從好友一欄踢到黑名單了。
不過洪巖並無此自覺,他向來管得比鄭東澤早死的親媽都要多。這回洪巖是真惱了,氣得不得了,才摔了半杯牛。
實在是有夠窩囊。
洪巖給鄭東澤氣得臉發青,鄭東澤直接拿出手機,熱誠的問,「喲,瞧你快厥過去了,要不要打急救電話。老頭子住哪個醫院,你去給他陪床算了。誰還不知道你們叔侄深呢。」
「我,我是為了誰?」洪巖就差口吐白沫了,死扣住鄭東澤的手腕將人往外拖,「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話音剛落,洪巖便像一個大號麻袋被鄭東澤狠狠的撂倒在地上,總監室一聲巨響,外頭余小魚嚇了一跳,推門探頭一瞧,大老闆直的躺在地板上,鄭東澤正俯扶人。余小魚腦袋一,忙又將門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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