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夜涼,漉漉的涼風載著花香灌庭院。
紅燭過窗欞潑灑下一地朦朧的影。
崔沁穿著大紅遍地金通袖鴛鴦對襟婚服,凝著窗外出神,依稀聽辨出前院觥籌錯,推杯換盞,喧囂聲不絕於耳。
喜娘在片刻前掩門而退,獨留在房等候新郎。
原先還算妖嬈的段,被這寬大的喜服套著略顯纖薄,紅豔,玉花。
雙手合在腹前,著眼前典雅奢華的婚房,依舊有些不真實。
就這麽嫁過來了。
嫁給了當朝最年輕的輔政大臣慕月笙。
崔沁雖出名門,卻是崔家旁支,又是個無父無母寄居在伯父家裏的孤,能得這一門婚事,與天上掉餡餅無異。
即便是繼妻,那先夫人並不曾生子,又去得早,聽說族譜還沒上,各種緣故雖不清楚,這嫁過來便是嫡妻正室。
再說那慕月笙
一想起這夫君,崔沁心底的張又緩緩湧出,充滯著膛。
已經數年不曾見麵,他應該是記不起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的是一個穿著紅夾綠腰的丫頭,正是崔沁陪嫁的侍雲碧。
雲碧托著一纏枝紅漆盤掀簾踏,托盤擺著一小碗湯麵,一小碟水晶膾,還有一小盅燕窩。
“姑娘,您了一天了,姑爺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您先墊墊肚子。”
雲碧飛快瞥了一眼坐在喜床上的主子,目倏忽怔住,即便是日日對著這張明豔的臉,此刻瞧著盛妝打扮的崔沁,依舊是心頭震撼。
姑娘打小便是人胚子,因著老爺去世的早,姑娘謹小慎微,生怕惹出什麽事端來,向來能不出門便不出門,即便如此,這副容貌被人瞧了去,也是惹了一些風波,慕家派人來提親前,還有人想欺負姑娘討了去做良妾。
天可憐見,居然能嫁到慕閣老家裏來當正妻,跟做夢似的。
雲碧將小碟一概放在小幾上,伺候著崔沁用膳。
“姑娘,奴婢剛剛從後罩房來,聽婆子媽議論,說是先夫人原先住在西邊臨湖的翡翠閣,說是那邊安靜利於養病,而國公爺則住在前院書房,這正院榮恩堂一直是空著的。”
崔沁聞言滿臉訝異,難道他們夫婦先前都是分開住的?
這是怎麽回事?
隻是稍稍想了一想,崔沁又打消自己的好奇心,神端凝待雲碧:“不論前事如何,你也莫要去打聽,咱們本本分分過日子便是。”
雲碧規規矩矩垂下眸,“奴婢曉得了。”便退了出去。
又坐了大約一刻鍾,外頭廊下響起一陣腳步聲,崔沁心下微凝,猜想定是慕月笙回來了。
重新將蓋頭蓋好,端端正正坐在床榻之上,餘注意到膝蓋上的擺不夠整潔,又連忙平褶皺,緩緩籲了一口氣。
眼前皆是一片紅,隔著薄薄的紅綢,滿室朦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複又關上。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似踩在心尖。
接著珠簾被掀開,響起珠玉撞的清脆聲,崔沁過薄紗瞧見一道清俊的影闊步進來,一酒氣隨之灌。
他立在屋正中,瞧著的方向,一不。
他的形比想象中還要高大,拔清雋,淵渟嶽峙,隔著紅綢瞧不清他的相貌,可是那道視線卻是有些人,不是灼熱地人,而是略有些冷凝。
崔沁心咯噔了一下,白皙的手指絞在一塊。
記憶裏,初見他在城外寶山寺,替故去的先祖祈福,下山遭遇山坡,的馬車被阻斷在半路,迎麵而來一穿著湛藍長袍腰間係古玉的清俊男子幫著解了圍。
那時的他,芝蘭玉樹,眉目清雋如畫,翩翩而來,如天降謫仙,那畫麵能記一輩子。
再後來,他狀元遊街,悄悄靠在茶樓雅間的窗口,遠遠瞥了他幾眼,他高坐白馬,神冷淡似世獨立,隔絕了周遭一切喧囂。
懷春,心在一剎那間。
而後聽聞他大婚,那份心思便藏了起來。
怎知輾轉數年,婚事艱難,他原配故去,兜兜轉轉,居然嫁給了他。
思及此,崔沁大著膽子喚了一句,“夫君。”
聲音低繾綣,似早春朝花夢,似初夏泉水叮咚,將慕月笙的思緒緩緩拉回。
他凝眸片刻,上前將薄紗緩緩一,出一張豔絕的容,紅齒白,昳麗如花,端的是傾城絕豔,不似凡人。
長得過於明豔了些。
慕月笙眉間淡淡,將視線撇開,“夫人將息吧。”
崔沁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隻見慕月笙大步朝浴室走去。
“夫君”起追了兩步,氣息略有不穩,怔凝著慕月笙。
慕月笙側頭看,“怎麽了?”
崔沁這才看清他的麵容,依舊是那般皎若秋月,燦似春華,比年時多了幾分沉穩斂,大紅的喜服襯得他麵容呈冷白,眉宇間的冷淡與狀元遊街時無異,仿佛不耐其煩。
崔沁心頭的熱浪被他的冷淡澆滅了些,卻還是撐著一臉笑容,“夫君,可要妾伺候?”
慕月笙沒料到看了他半晌,問的就是這句話,緩緩搖頭,“不必。”
眼前一晃,高大的影就這麽消失在屏風之。
崔沁踟躕不前,有些局促不安。
他確實是沒認出來,不對,或許他從來就不記得,他子是出了名的冷。
崔沁不是自怨自艾的子,轉背又將這些念頭別去,替他準備茶水。
這個空檔,慕月笙的小廝將他一貫用送了來,是一套茶及幾本書冊,崔沁將之擺在靠窗的坐塌上。
半刻後,慕月笙換了一中出來,崔沁含笑奉上一杯醒酒茶,“夫君,用一些醒醒神。”
慕月笙定定看了一眼,麵前的小妻子明眸皓齒,眼神清澈如水,頗有幾分天真爛漫,便接了過來,“多謝夫人。”
隨後便坐在靠窗的塌上,手裏執起一本書,歪著子看書喝茶。
姿態閑逸,倒是褪去了幾分清冷,崔沁微微鬆了一口氣,轉喚來雲碧,伺候沐浴。
崔沁褪去繁重的嫁,費了些時辰,洗好出來慕月笙已經上了床,屋紅燭搖曳,滿室紅暉,朦朧人。
崔沁穿著一殷紅綢中,料子略有些,將那玲瓏的曲線勾勒得若若現,這是大伯母特地為房之夜準備的。
窗早已放下,吹滅了牆角竹節紋銅燈上的燈火,隻留床邊一對紅燭,緩緩朝床榻走來。
拔步床前有一紫檀嵌八寶的梳妝臺,坐了下來,將那鑲嵌紅寶石的金釵給取下,滿頭烏發如墨潑灑而下,再起立在塌前,著專注看書的慕月笙,
“夫君,妾是睡外側還是睡裏側?”
依著規矩,得睡在外側服侍夫君,隻是慕月笙此刻靠在迎枕躺在外邊。
慕月笙聞聲抬眸朝來,眉目冷淡,端的是不怒自威。
烏發垂在前,裁剪適中的中裹著玲瓏有致的段,冰玉骨,俏臉殷紅不敢瞧他。
慕月笙閉了閉眼,心頭滾過一異樣,將子一挪,“睡裏邊吧。”
崔沁二話不說爬了進去,連忙將自己塞被褥裏,躺了下來。
心怦怦直跳,他看那一會兒,仿佛子都在發燙,意濃怯。
慕月笙淡淡瞥了一眼,見躺好,便將紅帳放了下來,自己也閉眼躺下。
紅帳隔絕了大半芒,床燈芒昏暗,朦朧似輕紗,屋靜得出奇,便是慕月笙的呼吸仿佛不聞。
崔沁暗暗眨了眨眼,心裏開始有些發慌。
房花燭夜要做什麽,是清楚的,腦海裏浮現起大伯母昨夜給看的畫冊,臉頰燙的厲害。
正當惴惴不安,開始胡思想時,慕月笙閉著眼,低沉的嗓音傳來,
“睡吧。”
崔沁愣住了,手指深深陷的被褥裏,著昏暗的床帳發懵。
什麽意思?
就這麽睡了?
等了半晌,不見慕月笙有作,崔沁心裏開始發涼。
房花燭夜不圓房,沒法在慕家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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