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啟蒙
二娘子眼神一閃,“哦?”
“聽說二姐很看書。”七娘子不因為冷淡的態度氣餒,笑地道,“我明日第一天上學堂,不知道先生教授的都是什麼,想請二姐借我幾本書看看,也好有個準備。”
大太太溫和地看著二娘子。
“只是閑來看幾本雜書而已。”二娘子不以為然,“我們兒家,要的不在書本上。”
七娘子就有些委屈地垂下頭去,罕見地出了小兒的態度。
三娘子就天真地笑道,“四妹妹,你不是也有幾本書麼?就借給七娘子看看又何妨?”
四姨娘看了看三娘子,沒有說話。二娘子眼中閃過了一得意,一不屑。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大太太不由得就看向了七姨娘。
七姨娘了頭發,好像沒聽到三娘子的話,笑著對七娘子說,“七娘子,六娘子剛要學四書,你要是不嫌棄,回頭讓六娘子給你送幾本學啟蒙來。”
六娘子就天真無邪地笑了笑,“是啊,七妹妹,學瓊林好玩著呢。”
七姨娘是楊老爺從京里帶回來的,與別的姨娘們一向走得不很近,和大太太也不親不疏,雖然不親近,也挑不出什麼錯。六娘子今年七歲,生得和七姨娘很像,容貌過人,是個人坯子,一向天真善良,很得大太太的喜。
大太太就了笑,二娘子撇了撇,沒有說話,五娘子瞪大眼,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眾人,也笑起來,問七娘子,“七妹妹,你識字嗎?學瓊林,看得懂嗎?”
五娘子雖然驕縱,但也頗認得幾個字,只是一向不在這上頭用心而已,大太太家學淵源,在幾個兒的教養上還是比較用心的。六歲的時候,已經認得幾千個字了。
七娘子暗嘆了一聲。
豪門,是非真多。區區一個借書,都被二娘子借題發揮,鬧出了這麼大的靜。
三娘子看似靈巧,其實是個蠢笨的,二娘子輕輕一句話,就見針,向七娘子示好,反倒把四姨娘的心機暴無:四姨娘想籠絡七娘子的心思,現下誰都看出來了。七姨娘心腸倒好,出來打了個圓場,撿了好人去做。
這里面的暗來暗往,五娘子是一點都不懂,只知道捉住七娘子的小尾來嘲笑。
也不想想,七娘子要是真不認字,會問姐妹們借書麼?
七娘子就笑道,“五姐,我也認得幾個字的。只是我很笨,害怕在夫子跟前丟丑,因此要早些預習起來。”
的說話一味的息事寧人,五娘子卻不領,眉一揚,就要說話。
二娘子突然就笑道,“六妹妹,你要學四書了?日子過得也快,兩年前你才去上學,學瓊林倒著拿,先生要擺正,你著怎麼都不肯。”說著,掩笑了起來。
眾人都湊趣地笑了,五娘子的話就沒能出口,九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了五娘子一把,小聲說,“五姐,你現在也念到四書了嗎?”
五娘子有些臉紅,雖然聰明,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比六娘子大了兩歲,四書都沒有念全。
“正念著。”就向二娘子撒,“二姐,你多教教我呀!我好些不懂呢!”
“你二姐忙著繡嫁妝,哪有空和你胡鬧。”大太太眉眼彎彎地說。
四姨娘眼里飛過了一縷艷羨,被七娘子看個正著,垂頭微微笑著,心里盤算開了。
二娘子說的親,是京城定國侯孫家的嫡長子孫立泉,兩三年前說定了親事,去年臘月里,孫家來了人請期,日子就定在今年臘月。二娘子就沒再上學,在幽篁里細細地繡的嫁妝。
二娘子嫁了,下頭就要給三娘子、四娘子說親了,長有序,五娘子的親事總要在姐姐們之后再定的……
七娘子忽然就有點懂得四姨娘的了。
抬起頭看了四姨娘一眼,四姨娘正微笑著,神卻有些呆板,心思不知道飄向了哪里。
三娘子眉眼間喜氣盈盈,笑著科打諢,惹得二娘子有些害,又有些喜悅,咬著別過頭去。九哥什麼都不懂,只是在一邊,場面倒也熱鬧。
四娘子、五娘子、六娘子都不說話,嫁妝這個話題,的確和們未嫁的兒沒多大關系。
“好了,都散了吧。”大太太笑意未收,“你們姐妹吃過飯也早些去歇著,明日黃師傅就來了,要養足神。”
大家又吃吃笑了起來。
七娘子有些糊涂,茫然地看著眾人。
坐在對面的六娘子就細聲細氣解釋起來,“黃師傅是咱們的繡花師父,年前臘月里才被咱們氣得不輕,揚言今年再也不來教了。”
眾人又都笑,大太太指著六娘子,哭笑不得,“若不是你把文房四寶帶到繡房,又全打翻在黃師傅上,哪里會氣那樣?倒累得我多出了幾兩年禮。”
六娘子就倚到大太太邊撒,一副天倫之樂的景象。
楊老爺走進里屋,看到的就是這幅和樂融融的樣子。
“說什麼這麼高興?”他呵呵笑著捻了捻胡須。
“父親!”兒們全都起行禮,四姨娘的笑容陡然明了起來,大太太懶懶地,只是欠了欠。七姨娘走上前去,為楊老爺寬去了外袍,領著他進了凈房。
楊老爺沒多久就換了一竹直綴,走出了凈房,七姨娘抱著袍走出來,把它給了立春。
“老爺今日回來得早!”大太太寒暄。二娘子、五娘子與九哥都起坐到了兩排太師椅上,空出了位置給楊老爺。
楊老爺就坐到大太太邊,笑著拍了拍的膝蓋。
“你也知道,這衙門開印了,又要吃酒。一年到頭就是正月里最忙。”他一邊說,一邊掃過大太太后的眾位姨娘,對四姨娘笑了笑,“怎麼不見八房的?”
“這幾日害喜得很厲害,就不讓出房門了,好好在床上躺著養胎要。”大太太說,“吃過晚飯,你去看看。”
這是應該的,楊老爺膝下單薄,若是八姨娘懷的是兒子,那就是楊家的大功臣了。
只是有九姨娘的前車之鑒,也許八姨娘倒想生個兒。
四姨娘眉眼盈盈,“我先頭順腳去看了看八姨娘,說晚上就想吃點酸的。”
大太太不大在意,“那就讓廚房送點腌梅子去。”
七娘子垂下眼,宅的事,本來就是大太太管著,楊老爺沒什麼說話的余地。四姨娘在宅的事上敢這麼,可見得楊老爺很疼。
&nbssp;楊老爺點了點頭,“到底是雙子的人,要好生照看著。”他點了點四姨娘,“是你房里出來的人,你有事沒事,也多去走走。”
“哎。”四姨娘脆生生地應了,又加了一句,“太太日日打發人去瞧八姨娘,很上心的。”
楊老爺看著大太太的眼神里,多了幾溫。
二娘子有些驚訝,看了看屋角的金鑲八寶大自鳴鐘。
的作略微大了些,大太太就說,“也到了各房開飯的時辰了,老爺今晚到哪房吃?”
“就在正院吧。”大老爺不大在意,“都散了吧,好好吃飯。”
眾人就都起行禮,立春抱起九哥,二娘子、五娘子、七娘子帶著丫鬟魚貫進了凈房。
說來,除了正院的小姐,偏房的兒們,誰的丫鬟都進不了堂屋。
白站到七娘子邊時,三娘子看向七娘子的眼里,明明白白就有一分妒忌。
洗過手吃過晚飯,楊老爺和大太太進了臥房,對靠著說話,九哥就被大太太送給五娘子,“帶著你弟弟玩一會。”
五娘子未免有幾分好奇,“什麼事兒,要特特的瞞著九哥。”
大太太還沒說話,九哥就脆生生地對姐姐說,“是許家姨姨來信了吧。”
大太太笑著敲了敲九哥的頭,“就你多。”
大太太娘家姓秦,也是名門大戶,幾個姐妹都嫁得好,大太太的姐姐就嫁到了平國公許家,生下了嫡子。現在正是許家的當家主母。
楊家是江南豪門,許家是京中權貴,兩家走得近些,也是自然的事。許家的信,楊老爺總是要給大太太過目的。
五娘子就不再問,拉著九哥走了出去,“九哥,我們解九連環去。”
“好。”九哥很高興。
大太太微笑著目送他們出去了,才問大老爺,“聽說前院又送了三個妙齡進來?”
大老爺有些尷尬,“越王上回了我去飲酒,隨手就送了這一對三胞胎姐妹進來,我又不好不收。”
做到了楊老爺這個地步,多的是人家想要送人進來,楊老爺還算是比較自持,實在推卻不過的,才收。越王送的,他自然是不敢不收的了。
大太太面稍緩,拿過楊老爺手中的信細看起來。
第二日早起,纖秀坊就送了幾套服過來,七娘子換了暗綠繡金盞花的小襖,蔥黃百褶去給大太太請安,大太太看了很高興。
“打扮得很漂亮嘛,這才是正院的兒。”笑瞇瞇地夸獎。
梁媽媽王媽媽都湊趣,“七娘子到了正院,就出落得越來越尊貴。”
任誰有了錢,自然都顯得尊貴,七娘子心底冷笑,面上卻有些不好意思,“媽媽們笑話我。”
九哥從室跑出來,差些迎面撞上七娘子,兩人都怔了怔。大太太指著七娘子問九哥,“七娘子和你像不像?”
“像。”九哥甕聲甕氣地說。
他們是雙生姐弟,像是肯定的,這誰都沒法否認。
“七娘子穿這裳漂亮不漂亮?”
七娘子梳著丫髻,佩戴著絹花,穿著襖,看起來就像是畫上走下來的玉。
“漂亮的。”九哥說。
“那與你也做這打扮好不好?”大太太笑瞇瞇地問。
大家都笑了起來,楊老爺一邊系著中扣子,一邊走了出來,立春跟在后面為他披上了家常穿的天青外袍。“九哥,你說好不好?”他隨手了七娘子的頭。
七娘子垂下頭退到一邊,坐了下來。
九哥就不由自主地跟到了邊,歪著頭認真地打量著。
“不好。”他搖了搖頭,轉對大太太說。
大太太微好笑,“做什麼不好?”
“我是男孩子,我用不著漂亮。”九哥脆生生地回答,跑到大太太邊,“娘,你說是不是?”
眾人又笑起來,二娘子與五娘子一邊笑,一邊從屋外進來。
“才進了院子,就聽到你的聲音啦。”五娘子指著九哥。九哥哼了一聲,“五姐欺負我!我不理你了!”
五娘子和九哥三天兩頭吵架,吵完了沒多久,又好得和一個人似的,五娘子也唯獨就是對九哥有些耐心。
七娘子心里酸酸的,起進了西里間用早飯。
吃完飯,姨娘與小姐們又來給大太太請安,一屋子都是人,吵得七娘子頭痛死了。
大宅門的主母不好做。
大太太就和四姨娘商量到鐘家赴宴的事。
“按理是該帶三娘子去見見世面的,可惜鐘家的孩子們,都在老家。三娘子去了只能跟在我邊,怕拘束了。”
四姨娘的笑有點勉強,“太太自然是為三娘子著想的,我只是姨娘,能說出什麼道道來?”
這話味道有點不大對。楊老爺就瞪了一眼。
“三娘子年紀還小,轉過年十四了,再說親也不遲。”他滿不高興地說,“到時候,我親自為選一戶好人家。”
七娘子就覺得大老爺這個人很有意思。
三娘子得起躲到西里間去了,幾個未嫁的兒,一起進了西里間,又都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聲音。
大太太有點沒趣,“三娘子今年也有十三了,也不能說小——四姨娘自己掂量著辦吧。”
四姨娘的聲音有些焦急,“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噯,三娘子是我生的不錯,可終歸是大太太養的嘛,您做主就行了。”
說都是這麼說的,可四姨娘是楊家的實權派,早幾年大太太一直不大好,宅就給掌管,直到九哥兒落地,大太太才有了管家的勁頭。三娘子的親事不問四姨娘的意思,大太太在楊老爺面前,肯定代不過去。
七娘子不由得就看了三娘子一眼。
三娘子紅著臉,往常喜氣外的眉眼,已是一片,十三四歲的年紀,材娉娉婷婷的,就是臉圓了些,也都不失為一個人的小。
在現代,正是初的時候。這里已經要提嫁人的事了!
七娘子搖搖頭,又覺得有人看,偏頭一瞧,九哥正坐在一張圓凳上,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好奇地著。
王媽媽走進西里間,“姑娘們,好去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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