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擋板敲下,夏參衍神里的張驟然斂去,再抬眼時,那雙澤淺淡的眼眸中唯剩令人心驚的寂靜與平淡。
南千好像終于釋懷了,他不再害怕家里人失而小心翼翼的眼神,不再躲避親戚們指指點點的嘲諷聲,也不再執著于那從來不屬于他的天賦。
所以他站在了學校的天臺上。
這是一個夏日的黃昏,金黃的云層與泛著淡淡紅霞的天幕映在他死寂的眼眸里。
然而那雙平日總是熠熠生輝的眼,竟連這浪漫景也綴不進去了。
天空還是那片天空,晚霞也仍然是那片晚霞,云層堆積著,層層疊疊,越往上越淺,看起來愈加浪漫明。
只可惜黃昏晚霞,都是夜幕降臨之前的虛妄。
落日半進遠的山巒中,南千站在那搖搖墜的看臺上,形單薄的猶如一張白紙。
他上還穿著校服,白襯衫黑長,他從來都規規矩矩穿著,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仍然穿著。
這里能看很遠,高樓大廈、縣城小鎮、人間煙火,盡收眼底。
隨著太緩緩沉沒,南千突然轉了一下頭,那原本死氣沉沉的雙眼倏地亮了一瞬,又很快被風吹的發擋住了那些明。
他像在告別,又好像在留。
他輕輕轉過頭,彎著淺笑,好看的微微勾起,這是這麼多天以來他臉上唯一的笑容。
他輕聲呢喃著什麼,偏了偏頭。下一秒,釋然般閉上了眼,輕嘆一口氣,再沒看這世界一眼,緩緩朝下倒去……
來時滿懷希,走時心如死水。
這是南千的一生,一個與男主白聽完全不同的結局,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人。
他的出現僅占據整部電影不過十多分鐘,只是這樣一個……微小的人而已。
“卡!”
齊導按下檔板,平時嚴肅慣了的臉上帶著怎麼也掩飾不住的笑意:“過了。”
在場眾人有的眼淚,有的后知后覺的鼓起掌來。
夏參衍發揮超常,最后這兩場戲居然一次就過。且這兩場表演都堪稱完,能讓齊導臉上帶笑還滿意至極一遍就過的演技實在不多。
“恭喜念清殺青!”
夏參衍早就從墊上站了起來,陸清嘉已經優先接過常逸的任務替他披上服擋去了那些蕭瑟寒意。
待到大家祝福完了后夏參衍才扯著角笑道:“這些日子,有勞各位了。”
他不是第一次和齊導合作,劇組的工作人員大多和他關系也不錯,殺一次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副導演上來給夏參衍送花,夏參衍手腳被凍得有些僵,要手去接的時候被旁邊蹦蹦跳跳的孩子一把拿過,笑嘻嘻道:“我喜歡花,衍哥哥送我啦!”
大家哈哈笑起來。
祝兮兮來劇組找夏參衍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雖然掛著大小姐的稱號,但為人直率開朗,也不耍小姐脾氣,很得大家喜歡,這種況他們早已習以為常。
趕著年末拍完這最后一場戲,夏參衍也終于可以回家了。
他東西早就收拾好,走時和齊導打了聲招呼,陸清嘉便在一旁笑著邀請道:“導演,咱們幾個一起去吃頓飯唄。”
齊導眉一豎,瞪著他說:“你以為我和你們一樣閑啊,拍完了你們的還有別人的。”
夏參衍笑著悄悄扯了扯陸清嘉袖子,無奈道:“算啦算啦,又不是第一次殺青,吃飯有的是時間,讓齊叔也歇一口氣。”
齊導的臉這才好看了點。
“行了行了,你們年輕人的聚會我就不摻和了。”
陸清嘉笑嘻嘻的又開了幾句玩笑才被齊導趕鴨子似的趕走。
只是他看著四個年輕人緩緩離去的背影,不知怎麼的,心頭一跳,突然覺得夏參衍站在其中過分單薄了。
明明他也在四個人中間,可是齊導卻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真實。就好像夏參衍是個幻象,幻象一過,大夢一場。
他走的好遠了。
…………………………
晚上他們四個人在市中心找了家保較高的餐廳,坐在包廂里面吃飯聊天。
這個地方以前他們也經常來。
只不過每次夏參衍都是被強行拖過來的那個。因為夏參衍會做飯,基本上都在家吃,他們幾個都是十指不沾春水的爺小姐,又不好意思勞煩夏參衍去做,只能把人拖出來。
他們四個坐在一桌聊天,常逸無疑是話最多那一個,喋喋不休講個不停,陸清嘉和祝兮兮總是時不時就要上去嗆他一兩句,嗆得他滿臉通紅,又不愿意認輸。
夏參衍就笑著看著他們鬧,偶爾也會上一兩句,只是胃里逐漸作痛的麻痹還是讓他額角冒出了冷汗。
此時的氣憤溫馨又和諧,這是他們在一起有的閑適,夏參衍不想因為自己破壞了這種氛圍。
“我去上個廁所。”夏參衍從位置上站起來。
“我陪你。”陸清嘉立馬也要跟上來。
夏參衍失笑道:“行啦,你們玩吧,我這麼大一個人還怕丟了嗎?”
夏參衍聲音清朗,開玩笑的時候尾音會很,縱使是鐵石心腸也沒法不應承下來,陸清嘉只能懨懨又坐下了。
夏參衍狀似無異的走出包廂,一離開那一塊,便捂著痛痹的胃進了洗手間,把隔間門一鎖便撐著墻對著馬桶吐了起來。嚨像是生銹的水龍頭通了水,腥紅的吐的馬桶邊緣都是瘆人的紅,看起來有些恐怖。
他沖掉那些跡,從兜里拿出紙巾了一下上和額角的冷汗,又坐在馬桶上整理了一下,緩了緩才若無其事般走出廁所,然后不聲的從懷里拿出藥,就著水龍頭的水咽下,這才得到一些心理上的藉。
等到胃部的疼痛被藥下去些的時候他才咬了咬毫無的走出男廁。
等久了他們也會生疑。
不過讓夏參衍有些失措的是祝兮兮會在廁所門口等他。
“兮兮怎麼站在這兒?”夏參衍扯了扯角,了的頭。
祝兮兮笑著抓過他胳膊,說:“就是想和你獨自待一會兒,清嘉哥和常逸太吵了。”
夏參衍彎笑了,無奈道:“那兮兮有什麼事啊?”
祝兮兮嘿嘿一笑,神神的問道:“你知道過幾天是什麼日子嗎?”
夏參衍挑了挑眉,淡淡道:“你生日。”
祝兮兮一喜,驚訝道:“哥你還記得啊!”
“我什麼時候忘記過?”夏參衍失笑。
的生日就在元宵節前一天,夏參衍一直都記得。
祝兮兮彎著,滿眼的欣喜與滿足。
“那哥會送我禮嗎?”期待的問。
夏參衍笑道:“當然,我能給的都給你。”
祝兮兮看著他默了會兒,倏然狡點一笑,半真半假問:“那我要你呢?”
夏參衍一愣,隨即淡淡用手心攏了攏祝兮兮被吹散的劉海,笑說:“要我做什麼?”
這個回答滴水不,祝兮兮的心卻沉了沉。
這些年被他拒絕好多次了。但是沒關系,喜歡他只是自己的事,不需要夏參衍做出任何回應。
祝兮兮故作沉思,黯然傷神了一會又閃著眼看著他,說:“哥給我送一雙高跟鞋好不好?”
夏參衍茫然了一瞬:“……嗯?”
祝兮兮難得見他這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樂了:“高跟鞋呀。我想要獨一無二的,有的那種可以嗎?”
是祝家小姐,從小到大尊優,想要什麼都能得到,區區一雙高跟鞋其實不在話下。
可就是想讓夏參衍送他。
祝兮兮想做他的公主。小公主也好,大公主也行,總之水晶鞋只能他送。
夏參衍也僅是怔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掠過微不可聞的難過。
“好。”夏參衍點點頭。
祝兮兮欣喜若狂,也不顧自己穿的是小高跟,直往上蹦,一落地就往他懷里撲,夏參衍嘆了口氣,又怕崴腳,只好虛虛接住。
“好了。”夏參衍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私底下過于親的肢接。
祝兮兮也沒有多纏他,占完便宜就站在原地傻笑。
夏參衍無可奈何:“那小公主能和我回包廂了嗎?”
祝兮兮挽住他的手,一邊蹦蹦跳跳抓著他往回走一邊興的說:“哥哥哥哥!你可不可以自己幫我設計啊?”
“太丑了,我怕你不喜歡。”
祝兮兮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會不會,衍哥送什麼我都喜歡,就算是狗屎我也穿。”
夏參衍輕輕笑出了聲:“我不是設計師……”
“沒關系沒關系,你隨便畫畫就好了!”祝兮兮毫不在乎的說。
夏參衍笑了笑。
“哥哥給我定制水晶鞋啦哈哈哈!”祝兮兮突然大聲喊了出來,嘿嘿樂著,生怕別人不知道。
夏參衍無奈,由著高興去了。
但很快,他們就沒能笑得出來了。
走廊另一頭突然迎面走來了幾個人,男都有,大概是來聚餐或是慶功的。
而讓夏參衍止住腳步愣神的是被他們捧在中間的那個孩。
孩而不艷,清婉出塵,眉似遠黛,眼如深山。眉宇之間帶些許凌厲,看起來不太好親近,偏偏眾星拱月。
眉眼酷似夏參衍,又不像夏參衍。
皓齒明眸,香素。遠如天上月,近似水中花。
上穿著水藍的連,擺恰到膝上一點點,卻襯得材高挑勻稱。
咖啡的長發散散搭在兩肩,妝容致卻不俗套,哪怕站在這麼多人里,也依然是最亮眼矚目的存在。
兩個人看到對方時都不約而同的楞在了原地,隔著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距離迷茫而愕然的相,卻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孩更是很快就移開了目,似是極其不愿意見到他。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見面也不過寥寥幾次,那些讓人難過或甜的回憶早就死在了“時間”里。
“阿……”
阿軫。
曾經是他的阿軫。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樣不對。他總是能將瞬間泄的緒轉瞬便藏的滴水不。
夏參衍在心里訕笑自己差點說,轉而淡淡改口道:“夏小姐。”
祝兮兮和那孩的同時僵了一瞬。
但那孩也并沒有多搭理他們的意思,轉瞬便恢復正常,只在路過的間隙不聲的看了一眼祝兮兮,沒理會夏參衍就徑直繞過他離開了。
“哎,軫汐,那好像是你哥啊,好帥啊啊!”
“媽呀夏念清這也太好看了吧!比電視上還好看!”
“是啊是啊,那好像是軫汐的哥哥,那他邊那個是誰啊?”
“朋友嗎?”
“不像不像,我覺得應該只是妹妹而已吧。”
“軫汐,是不是呀?但是你哥什麼時候又多出一個妹妹了?”
孩沉默一瞬,才淡淡道:“我只有一個哥哥,夏商徵。”
他們之間的距離沒有離得太遠,夏參衍和祝兮兮都遠遠聽到了這段對話。
祝兮兮小心翼翼的去看夏參衍的面部表,卻發現他始終淡笑著,看起來心很好的模樣,淡然笑道:“沒事。”
見到就足夠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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