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哪里不一樣?”
“說不上來,可能就是眼神。他倆在一塊那個氛圍不太對勁。”
談雙旺當場就笑,大大咧咧地說,“你想多了吧,我哥們就是長得帥,和誰都有cp啊。”
果然是想多了。
梁星鳴給合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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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陳清霽說是赴了趟鴻門宴也不為過。
一進家門,倪老爺子就把人書房里談話,一開始有點掏心掏肺、以真心換真心的意思,說了一堆。
后來發現他不吃,倒也沒生氣,依然不不慢,像手中還握著什麼籌碼。
陳清霽冷眼看著,倪老爺子從太師椅上起,拉開寬大黃花梨木書桌屜,拿了張照片丟過來,語重心長,“小霽,你還年輕,不知道錢和家世有多重要——就拿談來說,小到吃飯,大到以后買房,總不能讓人孩子出錢吧?還有,爸媽知道你要跟家里斷絕關系麼,知道了又會怎麼想?”
陳清霽掃了眼,果不其然,上午在青梧巷看到的那個西裝男人就是倪家的,他依稀有印象,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拍了照片。
他傾上前,撿起照片翻了下,都沒細看,就隨意丟一邊,抬手蹭過邊,是副天然的渣男姿態,笑了聲,“外公,你們公司業務范圍拓展得還廣啊,不過您想的是不是有點遠,別說我還沒朋友,就算有,也不至于馬上要跟人結婚。再說,跟這個一拍兩散,下個沒準更好是吧。”
“拿這個威脅我,您多有點老糊涂了。”
……
也正是因為倪老爺子發現了點端倪,他在倪家全程都沒掏出手機,營造一副了無牽掛的模樣,等出了門,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所以,陳清霽是從別墅區,走了快一小時,到稍微有點人氣的市區,才打上的車。也幸好上還有點現金。
“師傅,您有充電麼?”玻璃窗外劃著城市的道道霓虹,映著斑斕的夜,陳清霽輕按了下脖子,低聲問了句。
“有啊,盒子里,安卓的哇。”陳清霽的手機還是倪家給買的,蘋果,沒法用,于是又靠回椅背。
都這個點了。可能已經睡了。
這麼想著,經過小區樓下的時候,陳清霽還是抬頭看了眼。
路燈昏蒙,這一眼,他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為梁逢雨就站在臺上,胳膊搭著欄桿,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仰頭天。
今夜月稀薄,地落在孩上,他腳步慢下來,直到兩人視線最終對上。
下一秒,梁逢雨轉就往房間里走。
生氣了?
陳清霽沒談過,但“孩子是個容易生氣的種”這句話,以前是常常被他們寢室某個室友掛在邊的。
也是。
這一天兵荒馬,沒來得及給一個答案,還把晾這麼久,是該生氣。
要怎麼哄?
陳清霽沒經驗,邊往樓梯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而就在這時,聽見樓上不輕不重,一聲防盜門關上的聲音。
他直覺是梁逢雨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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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豆豆送回去了嗎?”梁逢雨穿了條牛仔背帶,里邊是白t恤,頭發地披在肩膀上。
很這樣穿,隨又清純,顯然是洗過澡又換了服,兩人在樓梯上靠近的時候,陳清霽能聞到上有很淡的柑橘調香味,一下將他的記憶拉回了那天超市,手里握著的那瓶沐浴。
忍冬與橙花。
“嗯,我外公留我談話,手機沒電了,”陳清霽把手機遞給看,黑屏幕死氣沉沉,倒影出樓道朦朧一團應燈,他低聲問,“你怎麼還沒睡?”
“你說呢?還不是有人說好給我買咖啡,結果遲遲不回來,搞得我沒喝也跟喝了一樣。”梁逢雨靠在墻邊,打量著年的眉眼,想作出一點生氣的樣子,可是又忍不住想,他在家都沒喝水吧?嗓子都是啞的。
而且談雙旺發現陳清霽不在家,也在微信上問過了,然后嘆了句:「不是我說,他那個家真夠魂不散的。理起來可能麻煩。」
梁逢雨沒有問他,是怎麼個魂不散法。
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樣,陳清霽不愿意說的事,也不會追問、更不太稀罕從別人那里知道。
陳清霽眉宇略帶倦意,但笑起來,又是那麼風清月朗,聲線略低,“抱歉,這個事說來有點長,你想現在聽還是明天聽?”
兩人這會正站在一三樓之間的樓梯上,久久無人經過,應燈暗下去,外頭一點稀薄月進來,疏疏落在兩人上,眼瞳里有很亮的清,“現在。”
“豆豆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他爸贅,所以跟我媽姓倪,我媽年輕的時候腦,非要和我爸在一起,生了我以后,因為外公不同意,還有他們自己上一些原因,沒幾年就離婚了。我爸去了京市混導演圈,我一直跟著我。一一年的十月份,我爸在京市出了車禍,”陳清霽敘述很淡,也很慢,音比月還要清,又帶了幾分沉郁,“他酒駕,逆向行駛,撞了輛車,方向盤打過了頭就從橋上開下去了。”
梁逢雨心口驟然一。
陳清霽用眼神安了下,“他是個導演,不過沒拍過什麼太出名的電影,花錢又大手大腳。那輛車是朋友的,保險剛過期沒幾天,所以出事以后,賠償金是我們自己出的。還好沒把對方撞出什麼大事。但他留下的錢也不剩什麼了,還要給我治病。”
“那時候剛好,我媽找的這個新老公,有點外遇傳聞,我外公想敲打敲打他,就找到了我。”
夜安靜,這個點鐘,小區人已經很了,只是偶爾有晚歸的人或者車,發出一點靜,梁逢雨靠在墻上,靜靜仰頭看他。
“我那個時候,覺得自己運氣還可以,差點沒學上了,卻突然出現一個好心又有錢的外公,”陳清霽說這話時頗有點自嘲的味道,但因為看著,目還是很溫,“那時,我病得很重,他把送到省會最好的醫院,回來的時候好轉了不,就一直住在本市醫院的vip病房。”
“但我外公是個商人,從不做賠本的買賣,他收養我,除了敲打那個叔叔之外,還希我一輩子為倪家所用。以后或許進公司——倪家發家史不怎麼彩,或許會我接手一些灰產業。這幾年,最重要的用途就是給豆豆當榜樣,或者當‘反派’吧,他哪里做得不好,外公就會說再這樣當心哥哥不陪你玩,當心你長大了哥哥把你的錢都搶走——但豆豆很小,他不懂錢不錢的,什麼事都跟我學,有次去學校看我運會,回家以后說,他也想當運員,練育。”
“我外公本來就對育生有偏見,就讓我退出田徑隊,不要教壞小孩。”
就因為這個?
梁逢雨覺得非常離譜。多人想要他那樣的天資,卻因為這麼可笑的理由被折斷。
“你當時答應了嗎?”輕聲問。
“沒有,但有人找到我,讓我答應,因為我還要靠他們治病。”
“是你外公授意的吧?”
陳清霽“嗯”了聲。
他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倪老爺子想要的就是一顆聽話的棋子。當他拒絕的時候,這個問題本就不再重要了,倪老爺子是在對他進行服從訓練。
“我不可能拋下我,所以答應了。”煙也是那個時候學會的,不過他始終記得教練說過的話,一名優秀運員始終應該備良好的管理能力,所以,沒太兇。撐不下去了才會吸一口。
“后來我想,不能一輩子給他們家當工人,就打算和他們斷絕關系,但有治病的錢要還,那天算完,”遠有人大力咔了口痰,震得樓道這邊應燈都亮了,驟然亮起的線,激得梁逢雨眼角微了下,陳清霽輕吐了口氣,知道自己這個話說出口,是在親手把往反方向推,但還是要告訴,“……是八十萬。”
其實,青梧巷留下的房子,這兩年房價水漲船高,轉手大概能賣六七十萬,幾乎能把這筆債抵消。不過還沒遇上合適的買家,八字沒有一撇的事,他不說了。
何況,解決了八十萬也沒用,其他用錢的方面,他照樣要全靠自己。
白天在青梧巷,陳清霽就想和認真地聊一聊,但讓徐曦宇打斷了沒來得及,今天豆豆一來,倒是提供了個契機。
他全都說出口了,所有不好的方面,腰靠在扶手那,神還是帶點漫不經心,等的宣判。
梁逢雨聽完,略微仰頭,好久,才輕輕“哇”了聲,“陳小,你好狡猾。”
靠在滿是斑駁、又可能夾雜著不知名蚊蟲尸的墻上,看得陳清霽想手把攬近點,但克制住了,沒這樣干,“嗯?”
“你說自己欠了這麼多錢,是不是等著我說我不在乎,要幫你還債,談我出錢之類的啊?”
萬萬沒想到會把正經話題強行拐到這一茬,陳清霽笑了下,順著渣下去,“嗯,算是吧,那你看清我了嗎?”
“沒關系,你長這麼帥也值了。”
“也是,人販子長得帥點你都跟他走。”陳清霽靠著對面的樓梯扶手,看著說。
“那不一定,要看這個人販子……”拉長調子,慢悠悠地說,“名字不陳清霽了。”
兩人心照不宣,都在說派出所那天的事,還有那句“youhadmeathello”,初見時的記憶像飛行的紙片,帶著鮮亮的,慢慢滿昏暗的老舊樓道。
他想起從臺階上走下來,眉目鮮妍,像一株盛開的山茶。
忽然有點后悔。
要不說一下房子能賣吧。多……給自己爭取一下。
“陳清霽,你知道我爸為什麼反對我談嗎?”兩人靜靜對視了會兒,梁逢雨忽然問。
陳清霽想了下,“覺得這個年紀的男生不靠譜?”
“不是,是因為算命的人說,如果我在大學畢業前,可能會遇到劫。離譜吧?老梁明明一點都不迷信,也不知道為什麼信這個,”梁逢雨頓了下,略微從墻壁上起,湊近到他面前,“但我這個人吧,不信佛也不信命,我只相信——‘和有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湊近那一刻,應燈剛好滅下去,但陳清霽視網上依然留下了方才的樣子——漂亮的眼里盛滿剔的,瓣應該是的,像薔薇花。
“你今天把這些事告訴我,是想勸退我吧?老實說,我還沒有八十萬的概念,反正以你的人品肯定不會我還。以后會不會有其他想法另說。我只知道,現在錯過你,我一定會后悔,以后沒有任何一個夏天,會像十八歲的這個夏天一樣熾熱難忘了。”
十多個小時前的紅塑膠跑道,盛夏的聲聲蟬鳴和搖晃的梧桐樹葉,蹲下和他對視,從他眼里看到了無限退讓的笑意。
知道他對自己有覺。
那麼,當然要不負這個夏天。
梁逢雨說完,就靠回了墻上,莫名有種,“我的表白到此結束”的收尾。
夜空有流云在轉,月忽明忽暗。陳清霽從扶手上起,樓道狹窄,不用怎麼邁步,他的影就能把罩在里邊,距離近了,梁逢雨能借著一點晦暗不明的月捕捉到年神,專注又坦誠,他低聲開口,聲線干凈磁。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勸退你,相反,我私心希你能和我在一起。只是,要建立在你了解這些的前提下。”
“梁逢雨,我也喜歡你。”
“要不要和我試試?”
他說試試,是隨時留給毫無負擔撤退的權利。
梁逢雨毫不遲疑,“要!”
聲音稍微大了點,樓道應燈跟著一亮,像是為兩人放了場小小的煙花,視線相對,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好笑,彼此都看到對方眼里的笑意越來越盛,然后那點笑意收住,又被眼里的另一種緒吸引,距離也越來越近——
直到,猛的一聲咳嗽響在單元樓下。
梁逢雨看都不用看,陳清霽也不用看,都知道是誰。老梁是老煙槍了,偶爾會習慣咳那麼一兩聲,音不要太好分辨,于是前一秒還漾的氛圍瞬時消失不見,陳清霽示意先跑,自己則把手揣進兜里下樓,走到一樓,果然看見了老梁。
“梁教練,您這麼晚才回來啊?”
梁平松“嗯”了聲,“和幾個朋友玩牌,你呢,明天還要訓練,這麼晚不睡啊?”
“咳,出來散個步,馬上去睡了。”
……
陳清霽回家的時候,談雙旺已經睡得像豬,還打鼾,他卻沒什麼睡意,像是也喝了咖啡,給梁逢雨發了條消息,等了下,沒回,兀自去沖了個澡。
回來的時候,手機屏幕有消息了。
liangfengyu:「好險,趁我老爸回來之前進了門,他應該沒發現我剛到家吧。」
liangfengyu:「我有點想見你。」
qingji:「臺?」
liangfengyu:「ok。」
今晚月不太好,時常被云翳遮蔽,偶爾出一角,灑在廣玉蘭葉片上,發出很淡的亮。
看著洗完澡、發梢還凝著水珠的英俊年推開臺門走出來,梁逢雨不由嘆,人真是一種得寸進尺的生,沒見到他的時候想見他,見到了想抱一抱,親一親……對了,都在一起了,能好好看看他腹了吧?
再大膽點呢?
陳清霽不知道腦袋里已經進展到了這一步,隔空把點好的蚊香盤遞給,“你中午睡過了?”
“沒有,我打了會兒游戲,就你玩的那個,”梁逢雨是有午睡的習慣的,但很神奇這會一點都沒覺到困,不由嘆,“沒想到,談還有提神醒腦的作用。”
陳清霽笑笑,“嗯”了聲,要剛才讓梁教練看見,更提神醒腦了。
不過,“談”這個詞,對兩個人來說,確實都是一種新鮮的狀態。陳清霽停下頭發的手,梁逢雨擺好蚊香盤,也認真地看著他,眸漾著月。
兩個人都在想,剛才在樓梯間怎麼沒早點趁機干點什麼。
“別人在一起了是不是都得親一下,抱一下之類的,”梁逢雨看了眼時間,還有幾分鐘就要十一點了,非常不甘心道,“我們只能明天待續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大早就跑來問你要。”
“也不一定。”陳清霽把巾隨手搭在臺圍欄上,示意,“你往后退點。”
梁逢雨:?
陳清霽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會干出這樣的事,大半夜爬孩子的臺,一個是有點傷風敗俗,一個是,老梁告訴過他們,運員首先要惜自己的,危險活不要參加……算了,這種時候不提老梁,不然他會覺得自己太不是東西。
梁逢雨是真的驚到了,沒想到陳清霽直接踩上了臺圍欄,就這麼輕輕一躍,跳了過來,雖然竹苑臺間距不寬,他個高又長,出不了什麼問題,但畢竟有三樓這麼高,一米多快兩米的距離,正常人的膽量都很難做到。
可能有點嚇傻了,直到陳清霽單手撐著,從圍欄上跳下來,朝開手臂,才反應過來,撲上去抱住了他。
晚涼風里,年的,帶有淺淡的沐浴香氣,還有經、汗水塑造錘煉的線條,令人踏實又安心。
夜,風的溫度降下來,空氣里有不知名的花香,混著上的橙花香氣,也有青草、夜、梧桐樹的味道,空曠而清新。
“陳清霽,你心跳得有點快。”過了會兒,從他口位置仰起頭,又被自己的頭發弄得的。
他“嗯”了聲,聲音還是天然冷淡,但已經手開作的發,兩人像是生怕有人再來打攪,都很直切正題。視線慢慢相對,彼此捕捉,又像有吸引力一樣,慢慢靠近。
熱烈,而又小心翼翼。
是屬于十八歲夏天的,他們的第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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