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鵬飛策馬上前,湊到了母親田夫人的車架旁,低聲說道:“娘,小虎他們護著您的車架在后頭慢慢走,我先去逛逛……”
田夫人起了車窗旁的簾子,看著自家帥氣又英的兒子,嘆了一口氣。
知道,兒子還在為了一年前未婚妻悔婚一事耿耿于懷呢!也知道,兒子向來喜歡游山玩水的,讓他去散散心也好。
于是,田夫人便答道:“使得……只是,前邊莊子里住著你夏家姨母,我已了人去通報,咱們今兒就去那里借宿,你可要早些回來。”
鵬飛應了一聲,獨自縱馬而行。
他心里確實有些怨氣。
鵬飛原本有個未婚妻,名宋憐薇,是家中繼祖母的侄孫兒;去年的時候兩人已經換了庚帖,田驍也從瀼州回到汴京,準備與那位宋娘子親了,可誰知道那位宋小娘子卻臨時悔婚,直接爬上了家的皇次子,雖未封王,可大伙兒都已經約定俗的稱之為二王爺的,時任貴州防使趙德昭的床……于是,這門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后宋娘子倒是居于二王爺府,雙耳不聞門外事;但鵬飛卻了京中貴胄子弟的笑柄!
他一怒之下回了父親田重進駐守的瀼州。
但他年歲漸長,母親為他的婚事簡直碎了心。這一回,鵬飛的大嫂捎了信來,說已在京中替他相看了好幾個高門名媛;為了這個,母親執意要帶他進京……
鵬飛為此十分郁悶。
策馬疾行了一段路,見此有藍藍的天,綿綿的云,還有蒼翠的青山和潺潺的溪水……他心中的郁氣不知不覺已經消散了大半。
他下了馬,將韁繩取了下來,讓馬兒隨意行走;那戰馬極通靈,便慢慢地到一邊自己吃草兒去了。
鵬飛順著小溪朝山上走去。
半路上,一只兔子慌慌張張地也不知從哪兒躥了出來,田驍腳尖一點,一塊石頭頓時朝著兔子疾飛而去!
那兔子應聲倒地,流不止而亡。
鵬飛過去撿起了那只兔子……
他突然反應過來此并非瀼州的十萬大山,而自己呆會兒是要去人家家里做客的,拎只死兔子像什麼話!
這麼一想,他便扔了那只兔子,卻發現自己的擺已經沾上了死兔子的。
鵬飛也不以為意,他已經與母親約好,呆會兒會在距離蘇家農莊三里遠的地方匯合,到時候再換件袍子就是了。
此時正是五月底,天氣十分炎熱,他順著溪流,信步走到一大石林立,見此山花爛漫,又有綠蔭遮頂,石為凳,就準備除了鞋下水嬉戲。
只是……
不知從哪里傳來小娘子脆的說話聲音。
鵬飛瞇著眼睛看了看,發現聲音似乎是從轉角傳來的;不一會兒,果然有兩個小娘子徐徐行來,其中一個還戴了頂帷帽。
只有富貴人家的小娘子,才會在出行時戴上帷帽。
一時之間,鵬飛也不敢唐突,只得匿在大石旁,心想等兩個走了以后再下水。
那似乎是一對主仆,主仆倆說了幾句話之后,那個丫鬟就走開了;只留下了一個穿白紗的小小娘子……
而鵬飛從方才兩人的對話中推斷出這是對主仆。
并且,他還從主仆倆的對話中,猜到這個戴帷帽的小小娘子應該就是夏五娘子,也就是母親想要去借宿的那位蘇家姨母的獨生兒。
鵬飛更加不敢輕舉妄。
他聽到大石旁邊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是夏五娘子掉了鞋;然后,就唱起了小曲兒,還伴隨著歡快的潑水聲音。
鵬飛聽到了小娘子特有的糯嗓音在他耳邊含糊不清反復輕唱道:“……阿姊相邀去采蓮……阿弟劃船阿妹笑,阿姊采的蓮子甜……”
似乎還不太會唱這首小曲兒,轉調的時候還有些不自然,為此還反反復復地練習著那一段始終不太會唱的調子……
鵬飛自長于軍營,幾時聽過這樣迤邐婉轉的清麗歌聲?
他倚著大石,不知不覺竟聽得癡了。
“咦?”那小娘子突然驚訝地問道:“……是誰在那里?”
鵬飛低頭一看。
原來,方才那只死兔子的鮮洇了他的袍角,而那些跡可能又順著石流向了所在的那一邊……
他已經聽到小心翼翼地扶著大石往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鵬飛知道自己遲早有要與這位夏五娘子見面的一天,但現在是荒郊野外,他和又是孤男寡,而且還除掉了鞋……這樣的境況,兩人怎好相見?
他靈機一,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心想先騙過,再匆匆離開。
小娘子果然急急地過來了,大約是突然見到一個長袍上染了的傷者,被嚇了一跳,發出了一聲急促的低呼聲!
再仔細一看,那傷者竟是個年郎君,大約十八九歲年紀,生得劍眉軒眉極英,只是搭在左的長袍上已經被鮮洇了。
那小娘子驚惶失措地喊了起來:“春芳?春芳!!!快來,這里有個人!哎……有沒有人在?喂!喂……你怎麼了?你,你可還活著?”
大約是見他半天沒反應,小娘子有些著急,還輕輕地推了推他,甚至還手到他鼻端下試了試……
鵬飛見這位夏五娘子如此善良天真,心底有些好笑,卻故意加重了鼻息,好讓曉得自己命無憂。
果然松了一口氣,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哎!你再堅持一下,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
鵬飛聽到了一陣水花聲響,大約是踩著水想朝岸上走去。
可才走了兩步就折返了回來,悉悉索索了半天以后,鵬飛覺到將一粒藥丸子塞進了自己里。
他通藥理,知道這是防中暑的雪津丸。
鵬飛依舊一也不的。
小娘子慌慌張張的連鞋也顧不上穿,直接就想跑到岸上去。
鵬飛頓時暗不妙!
沒穿鞋……
富貴人家養著長大的小娘子,即使穿著鞋子也很難爬山,何況還赤著腳呢!
果然,小娘子驚呼了一聲便“卟嗵”落水了。鵬飛不敢再裝死,只得匆匆跳起,只見一個俏俏的漂亮小娘子正驚恐萬分地在半人高的小溪里拼命掙扎著……
他連忙出手,把小娘子從溪水里撈了起來。
把從溪水里撈出來以后,田驍看到了一個小玲瓏的漂亮小娘子。
的服頭發全都了,形容有些狼狽,卻掩蓋不了那靈可的模樣;小娘子瞪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他,臉上的表十分彩!
“你!你,你你……”小娘子又驚又怒,一邊說了幾個“你”字之后,就開始嗆水咳嗽了起來,已經明白過來剛才他是在裝死騙……
小娘子有些憤怒,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竟然在他面前赤著足!
怔了一下,白晰的臉龐一下子就漲得通紅,漂亮的長睫也開始巍巍的抖,那漉漉的靈眼神像蝶兒的翅膀在花間扇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鵬飛的心房。
小娘子垂著頭,嗚嗚地哭了起來,一顆又一顆的晶瑩淚珠滴滴答答地順著白晰的臉龐直往下淌,還拼命地想把自己的腳藏在子底下……
鵬飛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他背過去,淌水去了大石的另外一邊,拾起了放在一旁的鞋;那是一雙鵝黃底繡白花兒的小巧繡鞋,還有簇新的白綾子。
想了想,他又撿起了放在一邊的帷帽。
當他回到大石的這一邊,小娘子已經坐在一塊干爽的石頭旁邊,而且已經用子將的腳給掩藏了起來。
鵬飛也不敢正眼瞧,只是把的鞋和帷帽都堆在了的邊。
小娘子趁著他轉過去,飛快地拿過了鞋穿了起來。
然而鵬飛眼睛的余卻看到了那若無骨又白姣的蓮足……他的眸子頓時半瞇了起來。
快速地穿好了鞋又戴好了帷帽以后,小娘子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鵬飛莫明其妙地又想笑。
“夏五娘子,你的衫子都了,我先送你回去吧,省得你著了涼。”田驍笑道。
那小娘子“啊”了一聲,奇道:“……你,你認識我?你是誰?”
家的莊子就在山腳下,不但這座矮山也是家的,山下的田莊也是家的,是以時常會有家丁來巡山,平時也并無外人出現,所以才敢大膽跑出來玩的。可為何今天會有外男闖,而且這人還認識自己?
鵬飛道:“在下姓田,是瀼州田刺史的次子,此番正隨家母回京,要去貴莊投宿……”
“什麼?你,你還要去我們家?”夏五娘子又吃了一驚!
雖然戴著帷帽,鵬飛也看不到的表,但想想也能猜到被遮住了容的肯定是滿面紅暈的。
果然,夏五娘子嘟嚷了一聲:“這里離汴京已經不遠了,你,你們可以直接回京的……”
鵬飛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山林間清風徐勁,而夏五娘子上的裳已盡數,被風兒一吹,就忍不住打起了寒……
鵬飛知道不能再耽誤,便去一旁邊折了一長一短兩樹枝過來,將多余的枝椏去掉又磨得圓了,教長的那用來當拐杖,短的那他牽了一頭又讓牽住另外一頭;跟著,他便帶著慢慢朝山下走去。
夏五娘子也知道自己衫盡可不是件好事,只得聽從了鵬飛的意見,兩人一同下了山。
下了山,鵬飛又怕夏五娘子著涼,只好先送回莊子。可這麼一來,卻驚了夏五娘子的母親夏大夫人。
見兒渾漉漉的,還被一個陌生男子送了回來,夏大夫人頓時然大怒!
問清了田驍的份之后,夏大夫人面上雖不好說什麼,背地里卻狠狠地責罵了兒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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