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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 第2節

?”

回應他的是封無疾一聲重重的冷哼,聲音離得很遠,料想是跟在後方了。

番頭這麽大的嗓門,想讓人聽不見都難。舜音坐在車中,隻覺他聒噪地惹人心煩,瞥一眼窗格,手自座邊的綠錦包袱裏出冊一掌來寬的折本書籍。

這一路遙遠漫長,除了看書之外,也沒什麽可打發時間的了。

其實沒看多久,的心思也並不在看書上。窗格裏夾雜了一不溫不淡的時,料想日已過半,舜音合起折本,轉頭朝窗格外說:“停一下。”

這一路走了這麽多日,還是第一次開口提要求,車外有伶俐的婢打馬近窗格問:“夫人是要飲水還是休息?”

舜音說:“不用,這附近應當有個十裏亭,就去那裏停一下。”

番頭已經聽見,大聲搶過話:“夫人還曾到過這裏不,如何就知道這裏有個十裏亭啊?”

舜音回:“往日曾在一篇遊記裏看到過記載,並未親眼見過。”

“既然是往日看的,料想是記錯了,我去長安時就沒見這前麵有什麽十裏亭!”番頭不以為然。

“除非是寫錯了。”舜音說。

“嗯?”番頭坐在馬上,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一眼馬車,心想這話什麽意思,怎就如此確信自己沒記錯啊!

旁邊一個隨從湊過來小聲告訴他:原是有個十裏亭的,隻是在側麵臨山,因著道早就改道了,所以不在正前方罷了。

番頭頓覺自己被扇了臉,連白隨從好幾眼,瞅了瞅馬車,隻好搖搖手說:“那就聽夫人的,去那兒停一下!”

隊伍依言往側麵而去,在老舊破敗的十裏亭外停下。

車剛停穩,舜音便揭開車門竹簾,探而出。

一個婢過來放下墩子,踩著墩子下了車,扶一下帷帽,徑自走向馬車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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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無疾果不其然是跟在後方,隊伍越走越快,他卻是越走越慢,此時騎著馬在後麵遠遠落下了一大截,仿佛不願再往前了一樣。

眼見舜音下了車還正朝自己走來,他才夾了馬腹,放馬小跑到跟前。

舜音停步在他馬前:“到分別了。”

番頭一聽,知道是要與這位氣了一路的封家郎君作別了,求之不得,立馬招呼左右都打馬去一邊,好讓他姐弟倆趕告別去。

否則每日對著這麽一位冷麵郎君,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是來騙婚的呢!

封無疾從馬上下來,不不願地衝舜音點了下頭。

此行他不能送嫁到最後,因為還要趕去赴任。

大約是涼州總管那封奏折的緣故,聖人既已知,自然也得真拿出些“聖恩澤被西北”的意思,為了讓舜音嫁得好看些,此番不僅賞賜了嫁妝,還特地給了封無疾一個秦州司兵參軍的職。

雖然外放之,職銜不高,但無論如何,都比以前不知好了多了。畢竟在此之前,封家人已經無緣仕途了。

“何必苦著臉,”舜音說,“封家已經一無所有,如今卻有了扭轉之機,應當慶幸了。”

封無疾悶悶道:“但無論怎麽看,都像是拿阿姊換了我的前程。”

“你又怎知不是換了我自己的?”

封無疾一愣。

舜音淡淡說:“我自己也早厭倦了被一直困在長安。”

封無疾張了張,想起過往幾年的長安於確實沒什麽愉快回憶,找不出話說。

舜音轉頭看了一眼遠正無聊溜馬的番頭,回頭低聲說:“臨走我有幾句話代給你。當今聖人重視邊疆,天下皆知。你去秦州後若能替聖人觀邊防,充其耳目,就有可能抓住機會振興封家。”頓了頓,又說,“我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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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無疾詫異地看著,沒想到想得那麽遠,莫非這一路不在意婚事,都是在琢磨這個不?隨即他又反應過來,急忙湊近:“你不會是要……我還擔心你在涼州過不好,如何還能幫我?畢竟你如今都……”

舜音帷帽垂紗下的臉看不分明,隻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事,不用擔心我,你隻要保證自己安然無恙。”

封無疾還想再說什麽,已抬了一下手,示意他上馬了。

“去吧。”

番頭和隨從們的馬接連嘶鳴了兩聲,像是無形中在催促似的。

封無疾隻好閉上了馬,心裏還對那群人不忿,但看著舜音,眼裏就隻剩下不舍愁苦了,忽而一把韁繩道:“阿姊放心,秦州距涼州也不算太遠,他日我找機會去探你,倘若我發現你嫁得不好,對方便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找他算賬!”說完立刻調轉馬頭,拍馬而去,生怕多說一句便要紅眼。

舜音什麽都沒說,迎著風,目送他馳馬奔遠,直至眼裏他影被飛揚的塵沙掩去不見,轉走向馬車。

番頭坐在馬上老遠地觀到現在,未聽清這姐弟二人說些什麽,隻看見那封家郎君跑得飛快,似是要哭了一樣,都快翻白眼,這是傷心什麽呀?是去嫁人還是去跳火坑吶!嘖嘖嘖……

絡腮胡子,一雙圓眼盯著走回來的舜音,看步履款款,帷帽垂紗隨風輕揚,姿態真是說不出的可憐,不過雖看不清臉,倒給人冷淡之,仿佛一點事沒有的樣子,不又讓人稀奇。

實際上他早就覺得這位新夫人古怪了。

最早他們去迎親,去的居然是長安城郊的一座道觀,據說那就是這位“貴”的住所。

明明家中母親還在,隊伍啟程時卻沒來相送,就這麽個弟弟送行。自己嫁那麽遠竟也不哭不鬧,旁一個隨從沒有不說,這一行除了聖人賞賜的嫁妝外,行李也就是帶上車的一個綠錦包袱,婢說裏麵好像除去幾件就是紙筆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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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那些高門世族、五姓七不過如此,落魄了也就那樣了。

慨之間,舜音登上了車。

馬匹吃草正歡,不安分地撂了幾下蹄子,車裏先前看過的那折本沒收好,隨著車了出來,掉落去了地上。

追去撿。

番頭已著急上路,不耐煩道:“不就是一冊書,涼州也有,不必撿了!”

舜音挑著竹簾說:“撿回來,那裏麵有我的手稿。”

番頭頓生驚奇,嗓門更大了:“喲,想不到夫人還會自己撰文吶?”

舜音頭稍轉,隔著輕紗的臉麵向他:“閑時無事打發時間罷了。這裏還有別的書,不如借給番頭看吧,以免這一路你無以解悶。”

番頭齜牙笑:“我才識得幾個字啊。”

舜音也笑一聲:“我聽你先前回答舍弟那番話說得一套一套的,口舌了得,還道是博覽群書呢。”

“……”番頭突然笑不出來了,垮著臉幹咳一聲。明白了,原來是早就看出他那是在戲弄弟弟,在這兒等著他呢,居然是個有脾氣的!

將折本撿了回來,舜音一手接過,放下竹簾。

直到下的車往前駛才摘去帷帽,低頭了一下發皺的擺。是方才送別弟弟時強著心緒,手指攥得太用力了,到現在手心攤開,指節都還泛白。

閉了閉眼,又睜開,輕輕自言自語:“沒事,值得的……”

番頭大約是了刺激,後麵一路再也沒停過,就喊“快走快走”,是連著趕了三個時辰的路,連中途用飯也是在路上,半點時間也舍不得耽擱。

到底是西北大地,落日也晚。等夕拖拽最後一餘暉下山頭時,隊伍終於停了下來。

舜音懶得與番頭計較,任由他去折騰,趕路時幾乎一直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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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覺得外麵的風聲似乎變小了,才睜眼朝窗格外瞥去,隔著窗簾,約見到前方有高聳城牆。

有數了,難怪番頭這麽趕,原來是想今日就過關口,料想這便是進涼州的門戶了。

果不其然,番頭在外麵氣道:“夫人,到會寧關了,過了關口之後可要小心些,咱們這兒畢竟人多勢雜,可不比中原皇都!”

舜音隻當他是有意回敬之前對他的嘲弄,本沒理,仍挑著簾布在打量外麵那高聳的關口城牆,以及城牆上影影綽綽的守兵影,掃視兩遍才收回目

番頭也不囉嗦,轉頭就去前方叩關:“守呢?趕開關放咱們進去!”☆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上方有守兵高喊回話:“關口已閉,無事明日過關!”

“誰說無事!咱們是奉命去迎親的!”

上方守兵口氣一樣不善:“替何人迎親?”

舜音在車中聽著外麵那一應一答的喊話,心想這下番頭總不能再裝傻充愣了。

下一瞬,番頭果然大喊道:“涼州行軍司馬!”

舜音挑眉,原來要嫁的竟是涼州行軍司馬?

那就不奇怪涼州總管會親自過問婚事了。行軍司馬掌弼戎政、參理政務,是個實權要職,屬於總管左膀右臂,地位也隻在總管之下了。

現在反倒奇怪怎麽會挑中如今的自己了。

外麵守兵仍是不依不饒:“哪個涼州行軍司馬?”

番頭連手令都拿出來了,卻仰著頭喚到現在,早不耐煩,此刻聞言然大怒,張便罵:“瞎了你的狗眼!涼州還有幾個行軍司馬?行軍司馬穆長洲!”

吼完四下皆靜,忽聽後馬車裏傳出一聲輕問:“誰?”

番頭皺著眉回頭瞪一眼馬車,心想這是又在嘲弄自己不,這麽大聲還能聽不清楚?幹脆又吼一遍:“涼州行軍司馬,穆長洲!”

馬車裏,舜音往右側坐,靠近窗格,一手還著簾布,愕然回神,至此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穆長洲?

第三章

實在有太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但幾乎聽到的瞬間,舜音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了一道久違的影,連同時那些久遠的回憶也被勾了出來。

那時候還是長安城中名副其實的高門貴。父親不僅承襲祖上國公爵位,還是當朝兵部尚書;母親出鄭氏,獲封郡夫人。

即便二都之中權貴無數,封家也絕對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榮無限。

九歲那年,封家迎來了個客人。

涼州的武威郡公與父親早年略有,其膝下有一養子,據說頗有文采,因要京讀書備考,借住封家。

族中兄弟姊妹們都說,河西之地多豪傑,武威郡公穆氏一族定然也是,隻是不知這養子生得什麽模樣。

封家曾以律學傳家,到了舜音父親這輩卻履立軍功,父親也因而得以坐鎮兵部,族人自然仰慕豪傑勇武之風。

但馬上就有人推測對方可能年紀很大了,畢竟能京備考的都是苦讀多年,有的直到土都還中不了進士呢。興許此人隻是因權勢而攀附武威郡公,才被收為養子罷了。

舜音當時百無聊賴地自人群中轉頭了一眼院落,剛好看見仆從引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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