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云仲與吳霜二人已于茅廬住下一旬時間,能生巧,云仲跑山的能耐漸長,雖然距離師父閑庭信步的境界還有差距,相比往日已經好了不,一天之刨除練劍剩下的時間,上下小峰三趟仍有富余,攀山之余,還能尋地方吹吹山風,觀賞景致,只是依舊不向山腳看一眼。苦中作樂歷來是年極為擅長的,就如那些日子劈柴掃地,心雖疲,但皮子卻從未安分過,對此最為深有會的便是他的便宜師父,不論冬雪春寒練劍鍛,耳邊總能徘徊著老僧念經似的絮叨。
大清早喝凈葉米粥,吳霜早早出門,說要尋個僻靜所在,好好清靜清靜耳臺,每日聽云仲念叨實在難得,于是拍拍微撅肚皮,甩著大袖一步三搖晃,預備著出門遛彎去。不曾想被薅住袖,回頭再看年死乞白賴的臉已然湊上來,笑嘻嘻道:“師父英明神武,一大早就出門斬妖除魔,徒兒當然沒有擋路的理由,可是一路辛苦,師父腰間別著酒壺,過招時閃跳騰挪反是累贅,不如就放在徒弟這兒保管您看咋樣?”
吳霜臉上掛不住了。平常他可比年嗜睡,往往日上三竿臨近晌午,才晃悠著沉沉腦袋爬起床來,睡眼朦朧的著瞇小眼找水喝。春日干燥,哪怕是深林空氣能潤許,對酷飲茶無水不歡的茶館掌柜來說,那也是終日口干舌燥。竹葉青這里倒不是無茶可飲,齊陵國飲茶風亦廣通盛行,但茶水滋味風格與上齊國大相徑庭:上齊人士好飲大葉茶,沒有過重的草腥氣味,飲之芬芳茶香淡雅,而齊陵國恰恰相反,認為飲茶飲茶,飲的就是茶中的青草氣,由是針尖芒的小葉茶橫行霸道,家家都是如此,甚至有文人戲稱,若信步游歷時迷路,分不清上齊齊陵兩國,僅需尋一住戶討杯茶水,自然可分辨何。
吳霜就對這小葉茶極其抵,每每撞見葉老翁煮茶,都恨不得罵兩句食草老牛,如此喝茶與老牛反芻有甚區別?隨即便后悔
出門時忘了帶自家的大葉茶餅,憤懣地灌兩口清水應付了事。越,睡得越昏沉,效率極差,所以讓吳霜早早起床,難上加難。竹葉青每日起床吞吐朝捋順脈絡,都能看到一老一兩個懶貨躺在竹床上,胖子鼾聲如雷,年更好不到哪去,薄被蒙頭蓋臉睡相詭異。
今兒吳霜特意起個清早,均因酒蟲腦,尋思趁云仲跑山的空閑,自己找個清風習習的地兒解解饞蟲,順帶好生修養修養耳朵。天道無常人有禍福,一旬以來,年頭回起早,又不巧正好眼尖,瞅到了他腰間的酒壺。
吳霜沒好氣道,“都沒長齊,喝個屁的酒,好好跑山不行?”年苦兮兮道,“師父,頭回飲酒還是你攛掇的,這如今怎麼就了都沒長齊,若是師父嫌棄我酒量大,就給兩口就行,就兩口就行。”
“說兩句好話聽聽。”吳霜眼睛一轉,躲是躲不過了,不妨讓這小子奉承兩句,倒也不虧。桌旁的竹葉青正自顧收拾碗筷,面皮微不可見的掛上了苦笑。走南闖北好些年,見識過無數江湖兒郎,游俠道士,徒弟對待師父,禮數相當齊全,凡事講究個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毫不敢有僭越之心。可是這對師徒,在他看來全然沒有師徒樣兒,心底便嘖嘖稱奇。
難不世上的神仙,舉止想法都與常人兩樣?竹葉青好奇年接下來的言語,于是仔細聽著。畢竟按照往日年的做派,未必就能安分的拍師父馬屁。
年深深吸氣。“師父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風華絕代,揮一揮手能天下震小兒止啼,實在是我輩典范。”
喝完兩口酒,年神清氣爽,自告勇幫葉老翁挑水。山林雨頻,用水仍舊不足,再者如今三人同住,日常所需的清水越顯得捉襟見肘。取水乃是五里路之外的一條溪水,不知從何起源,橫貫層林蜿蜒曲折,地勢不算險要崎嶇,但艱難之在于五里路途中,灌木高草茂叢生
,莫說人,就算是野兔瘦狐,同樣需要鉆草窩才能自由出,十分難走。對化形功夫深厚的竹葉青來說,往常挑水不能稱為難事,影一變,叼住扁擔木桶,寬重蛇軀碾草而過,半天時間水缸就滿滿當當,甚是輕松。
講完通往汲水的路徑,飲酒后的年興致,擼胳膊挽袖子,拎著扁擔木桶就風風火火出了茅廬,步伐輕快,屋中老蛇憂心忡忡的看看吳霜,后者朝他點頭,意思是無妨,隨他去就是。
前幾日再次落雨,聲勢很小,有點潤細無聲的滋味,小雨萬,翠林新草紛紛探頭,惺忪睡眼仍掛著斑斑淚痕。年挑扁擔木桶,漫步林,天地之間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突然就想舞劍。自從登山練劍開始,掌柜的就默許他時刻劍不離,這下,年無論到哪,吃飯睡覺登山挑水,腰間都掛著一柄賣相平庸的長劍。
此刻年將劍出,一手提劍,一手提著扁擔水桶,劍似水,映澈老林樹葉投下來的點點晨,跌跌撞撞間斬草行路。草很高也很茂盛,年此舉,如同迎著前萬軍高馬,悍然出劍。云仲綿長呼氣,劍勢電轉,收劍如娥畫眉,出劍如長河登樓。
“看來古時猛將單騎沖陣,確實威風,可惜不知道我有沒有那一天啊。”自言自語,年的劍,已經登樓再登樓,登樓復登樓,登樓再登樓,轉瞬之間灌木高草紛飛灑落,連天巨樹上,亦鍍滿深痕。長劍通浸染草時,年已登樓三十九次,不遠山溪流淌的泠泠響逐漸清晰。
臨到溪水,年下外,為免得被流水沖走,于是將染草的白袍用一斷茬的樹枝掛起,只穿一短褐,慢條斯理的盤坐在溪畔松的泥地上。
清風習習,水波不驚。
上短褐補丁疊補丁的年,笑著將劍砍向溪水。
一時間溪水潺潺,劍鳴叮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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