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穗和見天氣晴朗,特地將裴硯知的夏裳拿到院裏去晾曬,方便過些時日天氣熱了可以隨時拿出來穿。
裴硯知肯幫裴景修說話,要承一半的人,畢竟裴景修想進閣也是為了父親的事。
打從心底裏謝裴硯知,又沒什麽可以拿得出手的,隻能在日常生活上盡一盡心。
放了一冬的衫,多總有些黴味,穗和打算晾過之後拿香熏一下,卻發現熏服的香用完了。
用來熏的香都是自己在香料鋪子買香料回來配製的,於是便上雀兒和一同出去采買。
從金陵來京城三個月,穗和出門的次數加起來不過三五回,因為裴景修時時告誡,好人家的子不可以經常拋頭麵,況且份特殊,沒事盡量不要出門。
至於雀兒,小小年紀每天要忙許多雜事,就更沒機會出去了。
眼下聽聞穗和要帶上街,雀兒歡喜不盡,對著水盆照了又照,還央著穗和幫重新梳了頭。
此時桃花已謝,海棠正豔,穗和原打算再給摘一枝在頭上,想起裴景修中狀元那天自己戴桃花被宋小姐奚落,摘花的手又收了回去。
心裏想著,或許裴景修如願進了閣,就會打消了娶國公小姐的念頭,等將來升了,再替父親翻了案,兩人就可以安安生生過日子了。
然而,上天好像就見不得對好生活抱有幻想,剛想了一下宋小姐,轉頭就在香料鋪子裏遇上了。
“怎麽哪哪都有你?”宋妙蓮看到穗和出現在香料鋪子,想都沒想就對發起責問,“這可是長公主的鋪子,京城最貴的一家,你一個使丫頭買得起嗎?”
穗和不想在這種場合與糾纏,低頭行禮道:“不是我用的,是我家大人用的。”
“你家大人?裴硯知嗎?”宋妙蓮想起上次在裴府被裴硯知趕走的屈辱,口不擇言道,“得這麽親熱,你家大人不會把你收房了吧?”
穗和的小臉頓時漲得通紅:“不是的,宋小姐,這話可不能說。”
“不是你臉紅什麽,心虛了吧?”宋妙蓮嘖嘖道,“世人都說左都史不近,比佛子還要,沒想到背地裏竟是這樣一個人。”
長公主的香料鋪子在京城名頭很大,鋪子裏往來的都是高門大戶的小姐夫人,聽宋妙蓮說起大家都很興趣的左都史,所有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雀兒見宋妙蓮越說越難聽,忍不住上前道:“你別胡說,我家娘子是狀元郎的……”
不等說完,宋妙蓮一個掌打了過去:“你又是哪裏來的下賤東西,也敢跑來我麵前狂吠!”
雀兒被打得一個趔趄,半邊臉瞬間紅腫一片。
穗和連忙上前將護住,對宋妙蓮道:“我們隻是來買點香料而已,宋小姐你又何必咄咄人?”
“大膽,就憑你敢和我們小姐這麽說話,就該掌!”宋妙蓮的丫鬟衝穗和喊道,“你這賤婢恐怕還不知道吧,我家小姐馬上就要嫁給狀元郎了,敢對未來的主母如此不敬,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真的嗎,天吶,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宋小姐居然已經和狀元郎定親了嗎?”
“狀元郎風流俊俏,才華橫溢,宋小姐真是好福氣呢!”
“恭喜恭喜……”
圍觀的夫人小姐們紛紛向宋妙蓮道賀,羨慕之溢於言表。
宋妙蓮嗔怪地瞪了丫鬟一眼,怪不該多,臉上的得意之卻掩蓋不住。
穗和的耳朵嗡的一聲,又響起了尖銳的蟬鳴,夫人小姐們的錦華服在眼前模糊一片花團錦簇的影。
“胡說,這不是真的,我家娘子才是……”雀兒急著要替穗和說明份,宋妙蓮立刻出聲打斷了的話,指使丫鬟掌的。
“我看誰敢!”穗和急之下顧不了許多,聲音也拔高了幾分,“我們又不是國公府的下人,宋小姐有什麽資格對我們手,八字沒一撇的親事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這就是國公小姐的教養嗎?”
一番話喊出口,周圍都安靜了幾分。
京城誰人不知,國公家的小姐從小走丟,尋了十幾年才尋回來,一家人當眼珠子似的寵著,以至於在京城張揚跋扈,無人敢惹。
而這位小姐,因為在鄉野長大,行為舉止不如京中貴端莊嫻雅,平時最忌諱別人說沒有教養。
現在,被一個小丫頭當眾破,豈會善罷甘休?
小丫頭隻怕要倒大黴了。
果然,眾人念頭剛起,宋妙蓮那張明豔的臉已經氣得變了,指著穗和罵道:“敢說我沒教養,好,我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沒教養,來人,把這賤婢給我拖到街上去,的服,讓所有人都看看左都史的暖床丫頭長什麽樣!”
“遵命!”
宋妙蓮邊跟著的幾個丫鬟立刻上前,拉著穗和就往門外拖。
“放開我,放開我……”穗和拚命掙紮,腦海裏浮現三年前自己被強行拖去教坊司的畫麵。
那些放肆的手,猥瑣的笑,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恐懼和恥辱。
“放開我,不要我……”大著,抖著,掙紮著,奈何寡不敵眾,很快就被拖到了門外。
撲麵而來,巨大的辱在明的下無所遁形。
眼看著那幾個丫頭真的要當街掉的服,鋪子裏突然衝出一個男人,三兩下將幾個丫鬟甩開,解下後的披風將兜頭罩了起來。
門外行人還沒來得及看清穗和的樣子,視線便被披風遮擋,但還是好奇地停下來想一探究竟。
穗和手腳冰涼,在黑的披風下瑟瑟發抖,心的恐懼達到了頂點,連揭開披風看一眼是誰都不敢。
不過圍觀的夫人小姐們很快就為解,驚呼聲此起彼伏。
“天吶,是陸大人。”
“是大理寺卿陸溪橋。”
“陸大人這是幹什麽,為什麽要護著一個小丫頭?”
“可能因為這丫頭是裴大人家的吧,聽說陸大人和裴大人曾經是好兄弟。”
“你也說了是曾經,他們早就鬧崩了,或許陸大人隻是路見不平,憐香惜玉。”
眾說紛紜中,宋妙蓮趾高氣揚的聲音響起:“原來你就是大理寺卿陸溪橋,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可惜是個沒眼的。”
“是嗎,宋小姐說說看,本怎麽沒眼了?”男人嗓音清越,帶著幾分玩世不恭,顯然沒有把這個國公小姐放在眼裏。
宋妙蓮怒道:“我是安國公的掌上明珠,你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卿也敢來管我的閑事,不是沒眼是什麽?”
“安國公的掌上明珠,敢問是幾品?”
陸溪橋笑問了一聲,卻又在瞬間變了腔調,對厲聲嗬斥道,“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獄,別說是你,便是你父親安國公犯了法,照樣也得在本麵前下跪聽審,你算個什麽東西,一隻鄉下長大的野麻雀,也敢在本麵前嘰嘰喳喳,信不信本現在就將你帶回大理寺吃幾天牢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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